ｄａｚｚｌｉｎｇ

1

我打開MSN，冷靜地輸入一串從社區(qū)簿上找到的字符。我知道這串字符的主人就住在我的正對面，我還知道他

一直都是一個喜歡孤獨的男人。

我的望遠鏡在無數(shù)個深夜對準他的窗口。直到有一天，鏡頭里出現(xiàn)了另一個女人的身影。我窺見他們的身體在激烈地碰觸，然后鮮紅的液體從女人身體里汩汩地涌出，弄腥了周遭的空氣。

被他加為好友的消息很快傳來，我輕佻地發(fā)過去這樣一句話：你說，一個已經(jīng)死去的女人的頭發(fā)、手臂、腰肢和長腿，值多少錢？

你是誰？那頭很快就回了話。

一個正好知道了你秘密的女人。我感到自己的指尖在興奮。

我想好后會再與你聯(lián)系。

關掉MSN，我瞇起眼看向對面窗口，想象帷紗下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該有多精彩。不！我命令自己必須停止去幻想這種邪惡的畫面，這對胎兒不好。

我摸摸自己依舊扁平的小腹，感覺有股溫暖倏地鉆入手心，抬起手，呵，淡淡的嬰兒香。指尖里那根枯黃的頭發(fā)讓我的微笑戛然而止，營養(yǎng)不良的征兆。

我不能讓肚里的寶寶因為我的不健康而遭殃。我要錢，對，我要勒索MSN上這個男人。

2

第二天我打開MSN的時候，那頭似乎已經(jīng)等待了很久。

想好了嗎？

我們得見一面。

好。

我知道自己在冒險，可是為了寶寶，下火海我也再所不惜。我穿了件寬松的黑色風衣，隨意梳理了一下頭發(fā)就出門了。我們約在了小區(qū)外不遠處的一間咖啡屋見面。

男人很紳士地幫我抽開座椅，當我看到他比鏡頭里還要好看的臉時有些慌了神。咖啡端上來后，我沒有與他過多周旋，直接把V8丟給他。他的臉慢慢被不可名狀的情感彌蓋，完全在我意料之內，大概沒有人會在看到自己殺人的全記錄時還坦然自若吧。是的，V8里的男人正在用錘子狠狠地敲打女人的頭。而主角之一，正端坐在我的對面。

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告你侵犯隱私？他關掉機器對我說。我微微抿了口咖啡，你是不會去告我的。他笑起來，那你想怎么樣？我要錢，我平靜地說道，40萬。他挑挑眉，你要這么多錢干嘛？養(yǎng)孩子。

他的目光疑惑地落在我的小腹上，我不高興地裹緊了風衣。他問，孩子沒有父親？這話戳到了我的痛處，我不禁咬緊了嘴。他嘆了口氣，我沒有那么多錢，可是我愿意幫你一起撫養(yǎng)這個孩子。

一個殺人犯要幫我養(yǎng)大孩子？我諷刺地問。他的臉突然變得很嚴肅，不要把我的忍讓當成你變本加厲的資本。

好。我想我一定是瘋了，不然我怎么會答應他。也許，我真正需要的并不是錢，而是一個男人。

3

這個叫羅拉的男人正式進入了我的生活。他定時往我的卡里打錢，還每天親手燉湯給我補充營養(yǎng)。如果那天我沒有看到他在和小區(qū)的管理員低聲耳語，我想我會感激他為我做的這一切。

還是在MSN上，這是我們做日常交流的工具。

你為什么偷偷打聽我？我生氣地把鍵盤敲得啪啪響。

那你為什么騙我你懷孕了？

我傻傻地盯著屏幕上的這句話，滿腹委屈地跑到客廳去翻病歷，文字不會騙人，2007年3月15日，患者林葉于深夜一點流產(chǎn)。

我的孩子沒有了，我癱坐在冰冷的地上反復念叨這句話。門突然被打開，我抬起頭看見羅拉。他把我拉進懷里，讓我在他寬闊的胸膛里肆意哭泣。

我們去看醫(yī)生，然后生一個屬于我們的寶寶好嗎？羅拉在我耳邊溫柔地說。我使勁地點頭，緊緊地抱住他，像在抓救命草。

4

心理治療室。

我氣息平穩(wěn)地躺在皮椅上，跟我的心理治療師聊天。在她的引導下，我重新開始回憶起那件往事。

一年前的那個午夜，我親眼見證了未婚夫亦瑟對我的不忠，地點竟然還是我們新居的樓頂。我流淚滿面地問亦瑟打算怎么辦，我萬萬沒有想到他竟會選擇跳樓來解脫，也沒有想到那個女人也會跳下去。我呆呆地望著空蕩蕩的護欄，昏了過去。送我去醫(yī)院的就是那個小區(qū)的管理員，他知道整件事，還知道我的孩子沒了。

治療師告訴我，因為我長期的過度壓抑，患上了中度的妄想癥，所以會產(chǎn)生獨身男人在深夜殺死陌生女人之類的幻想。她安慰我不必擔心，只要按時服藥，保持樂觀心態(tài)，常與人交談，我就會恢復正常。

我很相信她，可是當她問我對那件往事現(xiàn)在有沒有什么想法要表達時，我的失語癥狀又出現(xiàn)了，仿佛有根刺劃過我的喉嚨，疼得我沒法說話。

5

我躺在羅拉的懷里問他，當初我在MSN上跟你交涉的時候，你有沒有覺得我是個瘋女人？羅拉笑笑，我只覺得你是一個需要幫助的女人，會有V8鏡頭里蒙娜麗莎一樣的微笑。我沒說話，只是抱著溫暖的他安然地笑了。

羅拉一直對我呵護有加，可我始終無法快樂起來，也許是我不知道珍惜。不久后，我偷偷發(fā)現(xiàn)了他在MSN上與另一個女人的曖昧。

我告訴羅拉我媽生病了，然后在車站與他依依惜別。我沒有上車，只是在羅拉走遠后又悄悄折回小區(qū)。當然，我不會回家。

午夜十二點，還是這個樓頂，一切仿佛又在重演。說愛我的羅拉卻在摟著別的女人，難道這是我注定逃不掉的宿命嗎？

羅拉說對不起，轉身爬上護欄，他也想要跳下去。我瘋了一般地沖過去把他扯下來，大聲對他喊，你不要跳樓，不要死。不愛我了，你就走吧，帶上她一起走得遠遠的，不要再讓我看見。

我的淚噴涌而出，那些話語終于像風箏一樣被我放上了天空。而內心無盡的糾結，亦像毒蛇一樣從我的口里爬出，彎曲著掉下樓頂，死在明亮中。

是的，我并不想要任何人死，包括那個搶了我愛人的女人。這就是我內心真正的想法。

6

羅拉親吻我的臉頰，你終于把心里的最后一絲壓抑吶喊出來了。我看著滿天繁星告訴羅拉，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些事，我相信我已經(jīng)可以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好好生活了。

羅拉有些著急地拉住我，你的意思好像是要甩掉我？我有些哽咽，我想你只是出于好心幫我，那不是愛。原來我給你的不是愛啊，羅拉松開我說那我走了。

我終于還是賭輸了，我對自己說，然后抬起頭拼命看天不讓淚流下來。一雙手環(huán)住我的腰，你從哪里看出我不愛你了？我臉紅地說，你只是親了我的臉。

溫熱的唇覆蓋下來，纏綿的熱吻過后。羅拉說，你教會我一件事，那就是愛一個人，要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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