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　然

你知道那個半夜里躺在陽臺上數(shù)星星的女子是誰嗎？你知道獨(dú)自走在海灘邊燃放煙花的男子是誰嗎？

答案是我和陳思遠(yuǎn)。

1．

一直以來我就討厭和男人的關(guān)系糾纏不清，對我來說，和男人的關(guān)系只有三種：路過，純粹，交集。

午夜的燈光總是閃爍不定，我覺得所有的路燈都仿佛是螺絲帽沒有擰緊的機(jī)器，一步一步地?fù)u擺起來，拉長的陰影就像跳梁小丑一樣的滑稽。我任性地沖著話筒大叫，陳思遠(yuǎn)，我要沖到大連和你鬼混，引得路人一片不懷好意的側(cè)目。

陳思遠(yuǎn)是我前男友莫涯的朋友，我們已經(jīng)認(rèn)識很久，但是對陳思遠(yuǎn)的印象一直模模糊糊，看不清晰。

最開始是掛在莫涯的QQ上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搭訕，他對我毫無興趣，我對他的了解也只是從莫涯那里得來，莫涯對其的評價：此君可以做朋友，不可做男朋友。

卻在一個莫名其妙的時間，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原因，我們糾纏上，是來自聲音的糾纏。

半年后，我已經(jīng)習(xí)慣在午夜的時候和陳思遠(yuǎn)交談，我在一面很大的穿衣鏡前一件一件地褪下衣裳，掛著耳機(jī)對他的頭像輕輕地說話。

陳思遠(yuǎn)總說此時的我聲音里充斥著蠱惑的氣息。我嫵媚地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微笑，思考著為什么在嗓子枯澀的情況下，竟然會那么纏綿地給他講述著一個又一個飄蕩在空間里的情節(jié)，而那奇怪的聲音竟然在我呼吸緊湊的情況下越發(fā)妖嬈。陳思遠(yuǎn)說，小夜，來大連吧，我愿意牽著你的手，去海邊放煙花。

我叫林小夜，彼時，我在成都；莫涯在廣州；而陳思遠(yuǎn)，固守在大連的某個角落。

2．

2007是我的劫數(shù)，為一場荒唐的畸戀，我像逃難一樣奔往南方，一心指望那里濕潤的空氣可以拯救自己干冷的心。在那里遇到莫涯純屬意外，如鬧劇一般。

我們在網(wǎng)上無意遇到，他說他玩搖滾，我說我屬無夜一族，突然將那一份虛偽的快樂在視頻中呈現(xiàn)。我卷發(fā)嬌柔，眉梢含笑，眼光卻無比呆滯，莫涯只看到我失落的表情，卻感覺不到我的心跳。

第一次見面是在荒蕪的街道，寂冷的黃昏，無語，他五顏六色的頭發(fā)讓我吃驚。也許是感受到我的沉默，他只是接過我的包，極度安靜地和我并肩而行，背影很是寂寥，我們都找不到打破沉默的借口。

你后悔了？在出租屋的門口，莫涯盯了我許久，目光清冷。

那是不到30平方的小屋，黑暗，破舊，凌亂得不堪入目。恐怕惟一值錢的就是那一把電吉他。我的心漸漸發(fā)冷，以前，莫涯的介紹并非如此，雖然貧窮，但不至于潦倒。我尚未開口，他就發(fā)出冷笑，你們這樣的高貴小姐，就是如此虛偽，后悔可以馬上走。

我回頭看他，狡詐、自卑、真誠、驕傲，全部的表情在他的眼中交織。我一時恍惚，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實(shí)的他。低頭看自己，華麗的外衣下包裹的不過也是一顆寂寞的心，我苦笑，丟了自己，還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

2007年的冬至，我在破舊的出租屋里扔掉那些包裹我的偽裝，躺倒在莫涯窄小的床上，那個冬天，所有的聲音都掩蓋不了我叫囂的快感。我的快樂在莫涯如鼓手一般的沖刺中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激烈過后，他像孩子一樣吮吸我的身體，一邊訴說他貧困的辛酸，一邊追討我難堪的往事。

他是魔鬼，在他患得患失的夢囈中，我陷入恐懼的深淵。

3．

半年后，我真正見識到了莫涯的無賴，終于徹底逃開了那座腐朽的城市。后來在和陳思遠(yuǎn)說起時，他只問了我一句，你為什么心甘情愿地把你全部的積蓄給他。

莫就是無，涯（牙）就是齒，這是我給他的回答。

他沒多問，我也再不多說，電話里我能感覺到他呼吸的急促，在做劇烈的換氣。一端是多年的好友，一端是魅惑的女子，何去何從？我故意壓低聲音：老公，你是不是怕了那混蛋？

一句老公顯然讓陳思遠(yuǎn)措手不及，他在片刻的沉默后，信誓旦旦地發(fā)狠：為什么要怕，我完全可以告訴他，你是我的女人。

突然在那一刻，一滴晶亮的液體落在干凈的鍵盤上，瞬間我的心就空蕩蕩的。

屏幕那頭喧囂的噪音讓我判斷不出真假，在與他有視頻的沖動時我就告訴他，我和男人的關(guān)系只有三種:路過，純粹，交集。

他再不回話，任我滾燙的身體自然開放出一朵殘酷的花，我死死咬住下唇，抑制沖動。腥澀滿口時，感覺到陳思遠(yuǎn)的呼吸在我身體里四處游蕩，找不到出口。你找不到出口吧？我最后一聲低沉地對著他說話，然后掐斷，赤裸裸地倒在偌大的雙人床上。

我落入自己制造的曖昧之中，我與陳思遠(yuǎn)的關(guān)系不是路過，無法交集，更不可能純粹。于是就無可避免地淪陷。

4．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男人寂寞的時候會折騰女人，女人寂寞的時候就折騰頭發(fā)？

這句話在我的身上有最完美的體現(xiàn)。

在花了將近5個多小時的折騰，我終于如愿以償?shù)氐玫搅艘活^張揚(yáng)夸張的煙花燙。妖嬈地坐在電腦前，然后打開視頻，陳思遠(yuǎn)的臉在屏幕里看得模糊，表現(xiàn)他的方式只是一連串的感嘆號。

不好看嗎？我像只斗敗的公雞沮喪地低下頭，原本是想來秀一下的，結(jié)果……

不，不是啊，他突然說話。因急切靠近攝像頭的面部更被夸大變得模糊，小夜，你來大連嗎？

他再一次索要。

小夜，你來大連，我給你最好的生活，我讓你快樂，我保證你幸福。我給你家的感覺，我們把家布置得非常漂亮，我要把你當(dāng)公主寵著。

我關(guān)了視頻，因?yàn)椴幌胱屗吹轿业谋砬?，淚水在一滴滴地追逐著滑下。

曾幾何時，莫涯也給過我同樣的保證，給我一個完美的家。

廣州的夜來得是如此的快，我在尚沒有來得及梳理好白天的忙碌，莫涯就粗暴地拉過我，一只手在我身上摸索著，一只手卻摸著我的錢包。男人如果破敗，必將是有無數(shù)的臆想，理想與現(xiàn)實(shí)落差太大，貪婪就引誘出了原始的本性，而我就徹頭徹尾地淪落成他的泄欲工具兼搖錢樹。

2007夏，疲憊不堪的我終于提出分手，莫涯先是跪在我面前，哭訴自己對我的愛，那一剎那，我差點(diǎn)就以為他真的是因?yàn)閻鄱兊米运?。原諒剛剛浮上心思，他便不耐地原形畢露，他的沉默，如三月天變得那么快，迅速的冷笑和殘酷粉碎了我的善念，他以我原本和他在一起就是為了遺忘一些往事為由開口向我索要分手費(fèi)。

我留下了我的信用卡和密碼，惟一的要求是他陪我過一個27歲的生日。

5．

凌晨一點(diǎn)，失魂落魄地和朋友游蕩在成都的街頭，她說他丟了愛情，我說我丟了男人，然后我放肆地在話筒里對陳思遠(yuǎn)大叫：陳思遠(yuǎn)，我做你的情人吧。

小夜，你那邊太吵，這么晚了，你趕快回家，我給你電話。他的口氣有些強(qiáng)硬，并且冷漠。不等我反應(yīng)過來，他就掛斷了電話，再打過去就是沒有任何色彩的聲訊小姐的提示，對不起，你所呼叫的用戶已設(shè)置了呼入限制。

我一直堅(jiān)持著打電話，最后不停地給他短信。凌晨三點(diǎn)的時候，他終于回電了，只說了一句，小夜，你要的只是填補(bǔ)，而我給不了你。

惱怒，沉默，失落，傷心，所有的情緒一點(diǎn)點(diǎn)的沉淀開來，我終于明白了，他的漠視也能讓我心痛。我一直錯誤地以為我不會再淪陷，可“錯覺”就是錯覺，哪怕這種錯覺清晰得讓人信以為真。

回望中的道路總是驚心動魄的，和莫涯在一起的時候，愛是他的禁區(qū)，卻是我的枷鎖。女人在付出身體的同時連靈魂也一并奉上祭壇，而男人要的卻只有前者，從此我再也不相信愛情，我需要空虛的陳思遠(yuǎn)給我?guī)砭裆系奶畛洹?/p>

陳思遠(yuǎn)卻厭倦了付出，他向我要家，索愛……

我給不了，我如何給他呢？可是我放不下，在一場一場的傾訴中，我與陳思遠(yuǎn)的關(guān)系變成了：感動。

6．

我在大連，2008年的初春，我發(fā)了一條短信給陳思遠(yuǎn)，那最后一夜和莫涯在一起的女人不是我。

他明白的。

莫涯知道了我和陳思遠(yuǎn)的關(guān)系，他只用一句話便瓦解了我們準(zhǔn)備一起鑄造的愛情。他說，阿遠(yuǎn)，我染了病了，在林小夜的生日之后，她是預(yù)謀的。

彼時，我剛下飛機(jī)，張開懷抱正欲投向陳思遠(yuǎn)的身體里，他的手機(jī)響了。

兩個人面面相覷，陳思遠(yuǎn)說，我愛你，可是我接受不了我愛的女人如此作踐自己，你褻瀆了我對你的愛。

他決絕地離開，我沒有哭泣。

那時我錢包里放著一份匯款單，是給一個叫玲玲的小女孩看病的，她被人強(qiáng)奸，染上性病。我找到她主動要幫助她，惟一的要求就是她必須在我生日的那天，陪一個酒醉的男人。

復(fù)雜錯綜的事態(tài)滿足了我膨脹的報(bào)復(fù)欲望，卻也摧毀了的真愛。

一路走好，初春的夜星，星空下的我，再也無力數(shù)清，哪一顆是我，哪一顆是陳思遠(yuǎn)。

責(zé)編：古道 yxr_gudao@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