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永飛

“站住，你，就是你！”

大賣場的出口，剛才還頹廢著表情，用虎口卡住低垂過腹的腰帶的保安，隨著門禁“滴滴滴”的報警聲，身子一聳，立刻尖叫起來。

出口處一陣慌亂，開始有顧客停下來左右張望，經(jīng)驗告訴他們，肯定有人把沒付錢的商品帶出超市。保安就是保安，他以良好的職業(yè)敏感，立即鎖定一個形象猥瑣的男子，并高聲勒令他停下來。

男子沒有住腳，從他慌忙的神色里，似乎知道自己已被鎖定。

“說你那，你?！?/p>

另外一個保安高聲叫喊著沖上前扯住他的左臂。男子先是紅著臉掙扎，見難以奏效，便諾諾地說：“怎么了，我怎么了?！?/p>

“怎么了，這得問你自己。”保安先是陰陽怪氣地答，然后圍著男子轉(zhuǎn)了一個圈兒。就在這一刻，男子露出破綻：他的右臂一縮，似乎有什么東西和手一起掩藏在袖口里。

“呵呵，把你的手伸出來吧?！?/p>

男子的手臂顫抖了一下，向里縮得更深了，以至于肘部開始彎曲。他的臉窘得通紅，立在那里不知所措。圍觀的人越聚越多，人群中有人指指點點。

“手，把你的手伸出來?！北０驳穆曇舳溉粐绤柶饋?，眼睛瞪得碩大，脖頸兩側(cè)青筋畢露。

男子的頭更低了，幾乎要縮到衣領(lǐng)里。他猶豫片刻，開始緩緩伸出手，并展開手掌。手里，一無所有。

“右手，我說的是右手。”

保安的聲音開始暴哮，聲音像一把鋒利的冰刀。

“我，我真的沒偷東西?！?/p>

“沒偷怎么不敢伸出來給大家看看？”保安堅信了自己的判斷，聲音溫和下來，溫和的氣息里鋼絲般堅硬。

“我，我真的沒偷東西，求求您放過我吧?！?/p>

這時的人群傳出哄笑，為這個愚蠢而又天真的賊。

“伸開。”這時，另一個保安顯然已不耐煩，他一步上前猛地捉住男子的右臂，正想擼開他的衣袖，男子的身體觸電般一震，竭力將手臂抽出，由于用力過猛，險些將保安拖倒。

保安一個趔趄收住身體，他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興奮地叫起來：“看到了，我看到了，里面有團白東西！”

保安一句話，男子的身體一個激靈，那只手不但沒有伸出，而是急切地用左手護住右袖口蹲下來。人群中又一陣哄笑傳出。

安保正想動粗，被另一個止住，他隨即撥了個電話。5分鐘后，110來了。警察先是疏散圍觀的群眾，接著問保安有沒有空房間。于是，男子被警察推搡到保安值班室。

此刻，圍觀的群眾很興奮，像看耍猴的孩子們，熙熙攘攘跟在警察身后。頃刻間保安室的窗戶上堆滿大大小小的腦袋。

警察似笑非笑地看了男子一眼說：“鄉(xiāng)下來的吧?！?/p>

“嗯。”

“沒找到工作？”

“不是，是……”男人想更多的解釋什么，卻還是以一個“嗯”作了回答。

“找不到工作或有困難可以到救助站，哪怕去街頭乞討也比偷東西光榮，是不是？”

“嗯，不不，不是……”

“呵呵，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這樣吧，你現(xiàn)在主動把東西交出來，算你自首?！?/p>

“不不，我真的沒偷東西，我我，我……”

“東西在他的右手里，我剛才看到了?！北０舱f。

“告訴你，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警察沒理會保安，目光緊盯男子，話里軟中帶硬。

“我，我真的沒偷東西，我只是來超市耍耍的，我這幾天……”男子的眼里開始有淚水打轉(zhuǎn)。

“伸出來。”警察用力拍了面前的辦公桌，動作迅雷不及掩耳。

“我真的沒偷東西，求求您們讓我走吧！”男子再次用力護住自己的右手蹲下身子，聲音哽咽起來，眼淚滾滾而落。

“把他的手掰開?！本烊虩o可忍。話音未落，兩個保安快步上前，一人鉗住一只胳膊。此刻男子一邊渾身抽搐著死命掙扎，一邊嘴里嗚嗚地哭出聲來。

窗外的人都樂了，門不知被誰推開，人流呼啦一下涌進來，一個個伸長脖子像兒時看精彩的皮影戲。

終于，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男子停止了掙扎，任憑保安粗魯?shù)貏冮_他的衣袖，就在右手臂露出袖管的一霎那，男子的哭聲突然急劇地高起來，像一匹受傷的狼。

也就在這一刻，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男人的胳膊沒有手，齊齊的手腕上纏著厚厚的白繃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