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孝榮
露天電影流行于上個世紀(jì)的六七十年代,現(xiàn)在則絕跡了。
我生活的子良園村位于鄂西深山峽谷中,十分邊遠(yuǎn)偏僻。那個時候,家鄉(xiāng)不通電,連電視是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的文化生活就是一月一次的露天電影。一聽說電影隊要到村子來我們就高興得什么事也做不了了,上課在想著電影,下課在談著電影。
一放學(xué),我們就像野鴨子一樣撲回家,將書包往屋里一扔,拔腿就往場子里跑。每每這時,母親總要在后面喊:“吃了飯再去!”但我們根本就聽不進(jìn)去,說一聲“回來再吃”,就跑得沒影了。來到場子里,電影自然是沒有開映的,因為天未黑,有時甚至連電影隊的人影都沒看見。這個時候,我們就在場子里一邊瘋玩瘋跑,一邊等著電影開場。好不容易等來了放映的人,我們就守在放映員的身邊,看著他支銀幕,倒片子,發(fā)動發(fā)電機(jī)。只要聽見發(fā)電機(jī)的聲音一響,我們就開始去搶最好的位置,有時甚至擠得和同伴兒們吵起來,你掀我,我推你。
看完電影,我們還是興奮的,根本都沒想到過還有吃飯這回事,我們的情緒都沉浸在故事中?;丶业穆飞?,黑燈瞎火什么也看不見,要么是不小心踩了別人的腳,要么是摔了跟頭,要么是掉下了坎。但盡管如此,我們依舊是興奮的。飯也不吃就睡在床上,我們還是睡不著,腦子里依舊在回憶電影里的情景。
第二天來到學(xué)校,我們一幫同學(xué)自然又要聚在一起爭論電影中的情景,說那個八路軍怎么怎么了,那個敵人怎么怎么了,他們做過什么動作,說過什么臺詞。有時就為一個動作,一句臺詞的差別,我們總要爭論起來,臉紅脖子粗的,甚至要動武。因為我們不允許任何人篡改其中的情節(jié),破壞英雄的形象。
爭論了幾天,疲了,我們又盼著電影隊早一日進(jìn)村來。而在每一輪盼的過程中,我們又總覺得時間過得太慢了。所以為了過足電影癮,只要學(xué)校放假,我們就跟在電影隊的屁股后頭連著跑幾個村子,其中去得最遠(yuǎn)的是一個叫柿貝的地方。那個時候,柿貝離我們家有十多里地,得經(jīng)過整個九灣峽谷,走得最快也要幾個小時。所以一場電影看完回家,天就大亮了,但我們從來都沒感覺過累。
那個年代的電影很干凈,大都是戰(zhàn)斗英雄故事片,每每看見解放軍或是八路軍同敵人打仗,我們的心都繃得緊緊的。要是解放軍打了勝仗,我們就渾身來勁,拍著手大聲笑,甚至還大聲喊:“狠狠地打!狠狠地打!”若是敵人占了上風(fēng),我們就大聲罵那些敵人。這樣,直到把旁邊的大人吵煩了,他們推我們一下,或是在我們頭上敲一下,我們才會閉嘴。那個時候我們的模仿能力很強(qiáng),看了戰(zhàn)斗片后我們也學(xué)那電影里的樣子,腰里挎一個木棒當(dāng)成沖鋒槍,然后一大步躍上土坎大喊一聲:“沖??!”直惹得大人們哈哈大笑。
露天電影給我的童年帶來了無窮的快樂,使我小小的心靈都被那些“英雄”所占據(jù)。同時,露天電影也充當(dāng)了我的“啟蒙老師”,開闊了我的眼界,是它讓我知道了世界大著呢。
30年之后,家家都有電視機(jī),我們的孩子安安靜靜地坐在家里看電視,外面任是刮風(fēng)下雨都不會影響孩子們看電影了。但他們快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