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今年十八歲，是山里最漂亮的姑娘。村長的小子毛大石很喜歡春妮，可他二十好幾的人了還整日吃喝嫖賭、游手好閑，經(jīng)常與村子里的寡婦們傳出各種流言蜚短，春妮才瞧不上這種人。其實這小妮子已有心上人，就是村里最年輕的養(yǎng)殖戶虎子?；⒆颖却耗荽髢蓺q，勤勞樸實，春妮很喜歡這個有上進心的小伙子?；⒆右埠芟矚g春妮，兩人悄悄約定，等養(yǎng)殖場規(guī)模一擴大，虎子就正式向春妮家提親。
　　這天春妮到后山撿柴，突然身后竄出個人來將她攔腰抱住。春妮掙扎著轉(zhuǎn)過身去——竟是毛大石！她大叫道：“你想干什么？”毛大石獰笑道：“我要干什么，你心里應(yīng)該清楚！老子那么喜歡你，你卻整日和那個虎子混在一塊。老子就是要生米煮成熟飯，看你怎么辦！嘿嘿……”說著不顧春妮的苦苦哀求，餓狼般撲了上去……
　　等到這個禽獸發(fā)泄完離去，天已經(jīng)快黑了，春妮匆匆理了下衣服就向山下的家奔去，在山腳下的拐彎處迎面碰上個人，是虎子。他見春妮這狼狽模樣，關(guān)切地問：“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嗎？”
　　春妮羞憤難當(dāng)，剛才發(fā)生的一切怎好對心上人說出口？春妮一抹眼淚，從虎子身邊側(cè)過，直向家里跑去?；⒆哟舸粽驹谀?，一種不祥的預(yù)感襲上心頭。
　　回到家春妮把事情告訴了父母還有哥哥，這個消息對一家人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春妮她爸首先一拍桌子：“這還有沒有王法！”她的哥哥也氣憤至極：“明天就上縣里告這王八兔崽子！”春妮的娘則只是在一旁默默地掉眼淚。
　　第二天一早，春妮她爸和哥還沒來得及出門，村長一干人就吆喝著進了屋。村長把用大麻繩捆著的兒子毛大石向春妮爸爸面前一推，說是負荊請罪來了。毛大石順勢跪倒在春妮爸爸的腳邊，說自己是太愛春妮了才會做出這下流事來的。村長也在一旁數(shù)落兒子的不是，說著說著就轉(zhuǎn)移到正題上來了。原來他們想私了這事，既然兩個孩子男未娶女未嫁，不如由毛家賠點錢，兩家結(jié)個親好了。春妮她爸一怔：“這……這怎么成……”這分明是惡性強奸！但春妮她爸沒說出口，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山溝里，村民是不敢得罪村長的。這個老實的農(nóng)民還沒將拒絕的話說出口，村長安排在屋外的人就已經(jīng)敲鑼打鼓將大擔(dān)的聘禮抬進了屋，接著村長將用報紙包好的兩萬元錢遞到了春妮爸面前。春妮她爸一輩子沒見過這么多錢，不由呆住了，說不出話來。春妮她哥也望著這疊錢，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他快三十的人了，至今還光棍一條，不就因為家里窮嗎，要是有了這錢……
　　春妮從門縫里看到了這一切，激動地沖了出來，將村長手中的錢打落在地，吼道：“錢！你們以為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我一定要讓法律制裁你們！”說完奪門而出。
　　在場的人都一愣，還是村長最快反應(yīng)過來：“不能讓這丫頭跑了，她這是要去縣里告狀，大家給我追！”人們紛紛追了出去，剛才還熱鬧的小屋一下安靜了，村長瞪著春妮的爹：“我兒子要有事，咱們沒完！”
　　毛家的親信們找了一天一夜，也未能發(fā)現(xiàn)春妮的蹤跡。三天后，毛大石被縣里派來的警車押走，春妮才出現(xiàn)。那天村里人都出來看了，春妮一家也在場，村長望著押送兒子的車越走越遠，回過頭狠狠看了春妮他們一眼，目光冷颼颼的……
　　一個月后，村里人才聽說毛大石被判強奸罪，監(jiān)禁六年。
　　這本是件大快人心的事，但由于大家都不敢得罪村長，春妮一家人的日子就開始不好過了。他們不是被人在地里扔大石頭，就是園里的菜被人一夜摘了個精光，豬啊牛啊只要出了自家院子就會挨打，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背后指指點點。春妮的哥哥根本談不到對象，沒有哪個姑娘愿意嫁到這樣的人家遭罪。而春妮更是像生活在煉獄中，男人們都用看不正經(jīng)女人那樣的目光瞧她，女人們則當(dāng)面罵她破鞋，說是她自己勾引毛大石，完了還把人送監(jiān)獄，那話是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走在路上，小孩子們也朝她扔石子。更可怕的是，家里人也不支持她，爸爸和哥哥把他們在外所受的氣全怪罪春妮的身上，成天在家對她吹胡子瞪眼。母親雖無抱怨，卻總是流著眼淚向春妮嘆氣：“唉，早知這樣，當(dāng)初就不要告他了。”
　　春妮快要崩潰了，她想起了虎子，他曾是那么地愛她，發(fā)過誓說過要永遠在一起的。而當(dāng)春妮找到虎子時，他和他父母正同另一位姑娘一起在屋里有說有笑?；⒆悠骋婇T口站著的春妮，收起了笑容，獨自走了出來。
　　“她是誰？”春妮責(zé)問。
　　虎子支支吾吾：“是我遠房親戚介紹的對象。”
　　春妮心一緊，不由激動起來：“那我怎么辦？你不是說過要永遠和我在一起嗎？”
　　虎子不耐煩了，冷漠地說道：“這也不是我的錯，是我爸媽講的，你已經(jīng)是毛大石那無賴踏過的破鞋，根本不配進我們家的門。”
　　這時虎子的母親也沖了出來，朝著春妮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xùn)斥。春妮無地自容，掩面而逃。虎子的母親仍在后面追罵：“殘花敗柳！自己做了不要臉的事，還好意思來找我兒子，這輩子別想進我們家的門了，奉勸一句，下輩子做人要清白！”
　　春妮已經(jīng)聽不到自己的呼吸了，她一口氣狂奔到山頂，只想跳下去就解脫了，一了百了。然而，她遠遠看見了村長一家人從家里出來上了小車，接著車子一路顛簸，向通往縣里的方向駛?cè)ィ礃幼铀麄兪且患胰巳タ疵笫摹?br/>　　想想毛大石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村里人們非但無半點指責(zé)，反而將作為受害者的自己當(dāng)成了群起而攻之的對象，春妮心寒至極。如果不是毛大石，自己不會這么慘，家人也不會跟著受這么多苦。不，不能讓這樣不公平的事再繼續(xù)！春妮的心中燃起熊熊怒火，她已經(jīng)準備好了。
　　第二天春妮就找到了縣里，要求解除先前對毛大石的控訴，稱自己那次與他發(fā)生關(guān)系是自愿的，但后來因兩人鬧矛盾才把他告了，現(xiàn)在想通了很是內(nèi)疚，想幫他澄清。毛家人得知消息大喜，四處花錢請人打通關(guān)系，終于毛大石在坐了半年牢后被提前釋放出來。
　　回村后人們像迎接凱旋的英雄一樣迎接了毛大石，春妮見了心如刀絞。不到一個月，毛大石再次向春妮提親。春妮一口就答應(yīng)了，只是表示：自己嫁過去以后不論再發(fā)生什么事，也都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絕對不可以再牽扯自己的家人。毛大石想著無非也就是夫妻間吵嘴之類雞毛蒜皮的小事，頭點得跟雞啄米似的答應(yīng)了。
　　春妮說：“不行，你得當(dāng)著全村人的面保證，我才信！”
　　下午，毛大石讓村長父親召開全村大會，會上宣布了春妮和毛大石結(jié)婚的消息，毛大石也向村里人作了保證。
　　春妮的家人聽了卻不安，這小妮子讓未來的丈夫做這種保證，到底是何用意？但后來看春妮整日和毛大石黏糊在一塊，粉刷新房，購置家具電器，有說有笑，一派喜氣洋洋的模樣，這才安下心。而且自從和村長家結(jié)了親，人們對他們的態(tài)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變，連她哥這幾日都有好幾個媒婆上門作介紹了，春妮父母心中那個喜呀……
　　洞房花燭夜，毛大石與春妮喝過交杯酒，“嘿嘿”笑道：“我的好老婆，你當(dāng)初就不該把我送局子，害你老公白蹲了半年大牢，現(xiàn)在我不還是娶到你了嗎？”
　　春妮笑而不答，只是一個勁勸他多喝幾杯。毛大石舌頭大了，又含糊不清的說道：“其實早在我進去前就發(fā)過話……你已是我的女人……誰要……誰要再敢動你的心思，那……就是和我們毛家過不去！沒他……好果子吃！只是……”他又將臉貼近春妮，賊嘻嘻的說道：“只是這大半年時間讓……你和我老丈人他們受苦了，哈哈，不過你要不受這苦，又……又怎會醒悟過來呢？這山里呀，哈哈……就我姓毛的說了算！”
　　等他喝倒在桌旁，春妮坐到鏡前又梳理了一番。天哪，才半年時間自己竟憔悴了這么多——這都是毛大石害的！她心中的怒火狂燒起來，等待已久的復(fù)仇終于要開始了！春妮將毛大石用繩子結(jié)結(jié)實實綁在了床柱子上，把早已藏好的汽油將他和整個房間統(tǒng)統(tǒng)澆透。最后一抬手，把汽油從自己頭上傾下。她要復(fù)仇，要報復(fù)這個毀掉她整個人生的無賴；她要解脫，要結(jié)束自己再不可能幸福的人生！
　　這個時候，毛大石醒了，眼前的情景讓他驚呆了，一下子醒過酒來，他大喊救命，可是春妮已經(jīng)把自己點燃了，她猛的上前抱住了他，在他耳旁柔聲說道：“你不是要和我一起嗎，那我們永遠在一起！”
　　話未完，火苗子呼的一下竄到了毛大石身上，跟著整個屋子就燃燒在茫?；鸷Ｖ小?br/>　　待到救援的人們趕來，毛家大院已成廢墟一片。不久，村長夫妻就雙雙病倒了，縣里派了個年輕的干部過來接替村長的工作。
　　年輕的干部待人隨和，腦子靈活，領(lǐng)著村民們種果樹搞養(yǎng)殖，村里人漸漸都富了起來。
　　清明時節(jié)，春妮的父母步履蹣跚的來到了一座墳前，那墓碑上寫著——孝女春妮，女婿毛大石。那場火將他們兩人完完全全的燒溶在了一起……
　?。ㄘ?zé)編/朱近插圖/安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