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沅湘

毫無預(yù)警地，便聽到了這首歌。

一段低而安靜的鋼琴solo在我耳邊纏繞，很長的一段，長到我差點以為它是一曲鋼琴獨奏的時候，辨不出男女的聲音便低低地唱了起來。

伴奏的依然是那段鋼琴樂，稍微壓抑的聲音唱道：這些日子過來，突然間變成一片空白，這段日子是否，沉睡中忽然哭醒過來。

歌聲是從旁邊的一個專賣藏飾的小店里傳出的。不是周末的日子，這個全市最大的購物廣場里分外冷清，售貨員們?nèi)宄扇旱鼐墼谝黄鹆奶欤紶栁嬷煨?，很開心的樣子。

我坐在二樓，百無聊賴。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屬于12月的澄澈陽光白花花地灑了一地，在廣場中央的噴泉上折射起七彩的顏色。廣場邊上有穿著打扮非常拉風(fēng)的少年騰躍著在玩滑板，藏在鴨舌帽下的臉龐看不清楚表情。

然后，那歌詞，一個字一個字地，像根針一樣扎進了我的心臟，微微卻綿延不斷的疼痛。

太多意外/沒想過勉強我感慨/太多困難/會讓人害怕看未來

我掏出手機給木木發(fā)短信，輸入了長長的一段后，卻又用左手一個字一個字地刪掉了。木木還在上課呢，我不能夠打擾她!

就在廣場邊上的少年做了個側(cè)身翻的時候，音箱里壓抑的嗓音忽然變得飛揚起來了,只是短短的一句“飛起的夢想都變塵?！北汴┤欢?，如同黑夜里的一道閃電，在剎那間劃破了黑沉濃厚的夜空后卻又在那一剎那間湮沒。

背景音樂還在繼續(xù)，我伸出手去想要觸摸陽光，沒有意料中的溫暖，只是一片堅硬冰冷的觸感——是玻璃!我在心里細細咀嚼“夢想”這個詞。夢想，不就是窗外的陽光么?看似觸手可及，但那觸手可及處卻聳立著一面冷硬的玻璃。然后，我在此端，漸行漸遠，而夢想在彼端，被時光長久地風(fēng)化著，最終消彌殆盡，成為半空中飄浮的塵埃。

我想起了那些流金的歲月，想起了曾經(jīng)溢彩的夢想，想起那些干凈溫暖的男孩子和女孩子。

卡卡。木木。大晶。阿錦。我現(xiàn)在如此深切地懷念著你們?？ㄏ矚g舉手大叫，我要與宇宙共同死亡!木木是曾經(jīng)與我抵足同眠的女孩。大晶則會在我說自己聲若黃鶯出谷時冷笑上一聲杜鵑啼血還差不多。阿錦是我們的守護神，我們都那樣地依賴他。

現(xiàn)在，他們都在那個飛揚著粉筆灰的地方為六月而奮斗，為夢想而奮斗。

我早已說過，我與夢想，漸行漸遠。

手機在震動。我低頭看，不由微微吃了一驚，竟是木木!木木說，顧丫頭，你竟敢給我蹺課！快回來，這樣子拿什么去高考?

我不禁苦笑，木木，為什么還要裝作不知道的樣子？明明我已放棄！但不可否認，心里還是有什么東西在一點一點地氤氳開來。

不甘心吶!

你知道我不想離開/你知道我有多無奈/如果時間一直過得那么快/我怎么對你依賴

……

我多想大聲喊／我多不想明白／我只想唱來一些溫暖／在我們心中不會腐壞

一直壓抑著的聲音終于暴發(fā)開來，穿云裂石般，直擊心底。那一瞬間，我竟有種撥開了滿天迷霧的感覺。

終于，我走進了那間藏飾店，向那個笑容甜美的女孩子詢問。

蘇打綠，《是我的海》。主唱吳青峰，喜歡綠色的瘦弱男孩，有著忽男忽女的妖嬈聲線。

我在音像架上拿下了那張CD。離開廣場時，那群玩滑板的少年正在收拾東西，其中一個看著我手里的CD，朝我笑了笑，蘇打綠，很棒的樂團。

是我的海。沒錯。即使風(fēng)浪再大，波濤再洶涌，我也不愿放手，正如青峰所唱的那樣，為了心中一些不會腐壞的溫暖。

那只是我的海罷了!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