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江波
年三十晚上,四處都是燈火輝煌。白小三把出租車停在皇朝酒店門口,等待著那些出手闊綽的客人們出來,同時他在心里盤算著今天的收入,五百?不,至少有六百。在這個節(jié)日里,司機們都要了雙倍甚至三倍的價格,而坐車的也大方得很,他們一邊給錢一邊還說應(yīng)該的,大過年的出車不容易。
照這樣的效率,到了正月十五,老婆相中的那條白金項鏈,就能掛在她的脖子上。想到老婆得到項鏈后的嫵媚溫情,白小三心里真像開了朵花,一直到有人敲了敲車窗,才把他從憧憬中拉回到了現(xiàn)實。
城東加油站。兩個客人鉆進車子,身材高大的他們坐在嬌小的出租車內(nèi),顯得有點別扭。
80塊!白小三毫不客氣地要了三倍價格。兩個客人二話不說,甩出一張百元鈔票給他說,不用找了。
白小三滿心歡喜地上路了,干完這趟活,他就回家,吃老婆包的餃子去。
那個加油站在郊區(qū),附近也沒幾戶人家,挺偏僻的。到了地方,客人讓他再往前開了一段路,直到把出租車完全淹沒在黑暗中。白小三剛有點犯嘀咕,后脖梗子上已經(jīng)被架上了一把尖尖的、涼涼的東西。
想要活命,就把錢交出來。陰森的聲音回響在靜謐深沉的夜里,無形中使恐怖系數(shù)提高了無數(shù)倍。白小三沒敢反抗,哆哆嗦嗦把錢掏了出來。一個劫匪接過錢,拿著手電數(shù)了數(shù),白小三這才知道,他今天已經(jīng)掙了八百多。聽兩個劫匪的口氣有點不太滿意,白小三急忙又把手機遞了過去,用一種極其可憐的聲音哀求著,兩位大哥,我身上的錢和手機全給你們了,求求你們放過我吧,這大過年的,老婆還在家等著我呢。
也許是白小三的軟弱,激發(fā)了劫匪的貪心,拿著匕首的那位惡狠狠地說,大過年的,你們司機漲了價,我們搶劫的也得漲價,這點錢不行,打電話讓你老婆送來。
白小三頭上冒了汗,他可不能讓老婆冒這個險,他稍一猶豫,就覺得那匕首又往前遞進了零點幾毫米,情急之下,他急忙表態(tài),別急別急,我?guī)銈兓丶?家里還有點錢。
白小三沒有掉轉(zhuǎn)車頭,他把車子直接往前開,最后,開進了一個村子。兩個劫匪起了疑心,低聲喝問,別耍花樣,你家住在農(nóng)村嗎?
這時候,白小三在一個門前停下了車子,按了按喇叭。沒幾分鐘,門開了,出來了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白小三用手一指,這是我爹,我讓他給你們拿錢。
劫匪顯然有點等不及了,拿匕首那位直接就躥了下來,把刀子一晃,快拿錢,你兒子欠了我們的錢。
老白頭一愣,再一看這架勢,他心里明白了幾分。他假裝糊涂往門里走,隨手把鐵門栓抄了起來,照著劫匪的腦袋砸了過去。
以后的事情,有點戲劇化。兩個劫匪成功地打劫過好多孔武有力的年輕人,卻栽在一位老人的手里。聞訊而來的鄉(xiāng)親們連夜把劫匪送到了公安局,白小三做完筆錄,拉著父親回了家。又累又餓的他聞到了桌上的餃子香,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大盤子,倒頭就睡。
第二天,父子勇斗劫匪的事跡上了當?shù)氐膱蠹垺=?jīng)審訊,這兩個劫匪還是網(wǎng)上通緝的要犯。為了表彰白家父子的勇敢行為,市政法委書記親自上門給他們頒發(fā)獎金。很多記者也聞訊趕來,把白家小院擠得滿滿的。對著話筒,白小三侃侃而談,感謝政府,感謝領(lǐng)導(dǎo),我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卻得到了過高的榮譽……
當記者把話筒遞給老白頭的時候,他的嘴抖了半天,才說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我有三個兒子,前兩個都沒養(yǎng)大,現(xiàn)在我就剩這么一個孩子了。
記者一愣,白小三急忙小聲提醒著父親,快說點感謝的話。老白頭突然冒出了一句,我特別想感謝那兩個劫道的。白小三傻眼了,屋里屋外的人全傻眼了,政法委書記拉著老白頭的手安慰他,老哥,你別著急,慢慢說。
話筒又伸過來好幾個,老白頭的聲音突然哽咽了,每年三十,我們老兩口都包好了餃子,眼巴巴盼著兒子回家過年??蛇@小子自打在城里安了家,已經(jīng)整整五年沒回家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