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發(fā)山

石廟村地處偏僻山區(qū),氣候條件惡劣,十年九旱,水源奇缺,老百姓吃水都要翻山越嶺到十里外去挑,真可謂吃水貴如油。

當?shù)赜芯渌自?“有女不嫁石廟村……”其實就是當?shù)厝彼缘恼鎸崒懻铡Ｔ谑瘡R村流傳這樣一件事:張老漢和李老漢相約第二天下山趕集。第二天,張老漢去喊李老漢,誰知道李老漢家里臨時來了客人,他去不了了。張老漢一時火冒三丈,說狗日的老李你真不夠意思,不去趕集也不給我說一聲,害得我洗了臉,白白浪費了兩瓢水……結果,因為這件事,兩個一起光屁股長大的老伙計多日不說話。

老楊退伍后被村里老百姓推選為村主任。為了不負眾望,他上任后,準備燒的第一把火就是打一眼水井,徹底改變石廟村吃水難的問題。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石廟村窮,沒有資金,去哪里弄錢打井呢?讓老百姓集資?也是癡人說夢啊。因為大伙兒都拿雞屁股當銀行,家家戶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吃穿都不容易對付,哪有閑錢?有不少人家因為看病,因為孩子上學,早已是一貧如洗、債臺高筑了。因此,號召大家集資純屬妄想。

老楊思來想去,決定去找鄉(xiāng)里,讓鄉(xiāng)領導給想想辦法。大清早的,鄉(xiāng)長卻還是一身酒氣。他聽了老楊的哭窮,睜著惺忪的睡眼,不緊不慢地說,老楊,打一口井不是十萬八萬就能解決的事情,咱鄉(xiāng)里需要花錢的地方還有很多,你去縣扶貧辦跑跑,看他們能不能給解決一部分。

老楊無奈,退而求其次,說俺們這次打井成立個指揮部,鄉(xiāng)長能不能擔任指揮長?鄉(xiāng)長擺了擺手,說老楊,打井是你們村的行為,不是鄉(xiāng)里的項目,鄉(xiāng)里領導不適宜擔任指揮長。

老楊失望之余,又抽了個時間,把拖拉機、三輪、汽車坐了個遍才來到縣城,多方打聽,跑了不少冤枉路,才找到了縣扶貧辦。老楊等了三個多小時,扶貧辦主任才從洗頭城里回來。他的興致正高,臉上像開出了花。聽了老楊的前因后果,臉上的花就一下子枯萎了。末了,莫名其妙地笑了兩聲,說這個怕是不行,咱縣里好多地方沒有脫貧,需要扶貧的項目多如牛毛,你去縣水利局看看,他們應該有這方面的開支。

老楊就又把希望寄托在縣水利局。第一次去,局長率團出國考察了;第二次去,局長帶隊去海南取經了。等老楊找到局長,局長還是給冷冷地拒絕了。

老楊沒有灰心,沒有氣餒,憑借幾個戰(zhàn)友的資助,歷經千辛萬苦,千難萬險,最終在石廟村打出了一口井。看到清洌的井水汩汩冒了出來,老楊和鄉(xiāng)親們很是激動,很是感慨,當場商定擇日搞個竣工典禮慶賀一番。

鄉(xiāng)長聽說后,忙讓秘書去找老楊。秘書說楊主任,這個典禮由鄉(xiāng)里安排,鄉(xiāng)長要親自參加,你們不要擅自做主。

老楊愣愣地說,為啥?

秘書不滿地看了老楊一眼,說你是真迷瞪還是假迷瞪?這么大的工程應該有鄉(xiāng)里的份兒。

老楊沒好氣地說,當初鄉(xiāng)里不提供資金援助也罷,讓鄉(xiāng)長擔任打井指揮部的指揮長,他咋給拒絕了?

秘書說,你真傻啊?要是鄉(xiāng)長擔任了指揮長,打井過程中出了事故誰負責啊?別再說了,就這么定了。

扶貧辦主任聞訊也來了,緊緊握著老楊的手,熱情地說,楊主任,沒說的,這次扶貧辦給你們10萬,但竣工典禮必須由我們主持召開。

不等老楊說話,扶貧辦主任又說,嘿嘿,我們之前之所以沒給你們幫助,主要是怕打不出水,落得我們只有苦勞,沒有功勞。

扶貧辦主任走了,縣水利局局長又來了,說楊主任,聽說你們打井欠了不少的債務,我們無償給村里援助20萬。

村里花錢的地方多著呢,不要白不要。老楊忙說,好,好,好。不過,縣水利局局長話鋒一轉,說竣工典禮得由我們水利局安排……

老楊誰也不敢得罪,結果竣工典禮上來了不少重要的人物。鄉(xiāng)長發(fā)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扶貧辦主任做了激動人心的發(fā)言,縣水利局局長開閘放了水……輪到老楊介紹打井經過時,他張了張嘴,竟嗚嗬嗚嗬地哭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