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美利
那是4年前我任初一班主任時發(fā)生的一件事。接手新班三個星期后,學校安排班主任為學生建立學籍檔案。往年的經驗告訴我,建立學生個人檔案是一項非常細致的工作,稍有不慎,就會出錯。因此一開始,我便作了嚴格的要求,翻來覆去強調了許多遍,告誡學生一定要細心,千萬別漏填、錯填。隨后,我便將印有學生姓名、家長姓名、家庭住址等內容的《個人檔案表》發(fā)到學生手中,讓學生填好后交上來,由我一一審驗。
十幾分鐘后,我便開始檢查學生填寫的《個人檔案表》,剛查了幾份,就發(fā)現了一份“不合格”的表格:家長姓名一欄中只有母親姓名而沒有填寫父親的姓名!哈,竟有這樣粗心的女學生,非給她個下馬威不可!再一看學生姓名:徐倩?!靶熨唬≌l叫徐倩?過來!”一個非常漂亮、個子很高、面帶憂郁的女孩走到了我的跟前。看到她那雙憂郁的眼睛,我的氣稍稍消了幾分:“你只有母親,沒有父親嗎?那么,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你?!”班上的同學哄然大笑,她一聲沒出,眼里噙滿了淚水,我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話有些過頭。誰讓你這么粗心,自討苦吃!——我暗暗地安慰自己。
再后來,有同學告訴我:老師,你不知道,她的父親犯了搶劫罪,同她媽媽離婚了,一說到她爸爸,她就淚流滿面,徐倩說她一輩子都不想認她這個父親。我一下子懵了:自己為什么就這么沖動呢!
隨后的日子里,每當我看到日漸消沉的她,心里就有一份內疚感,也曾想找個機會向她道個歉??稍诋敃r自己年輕氣盛,要面子,總幻想隨著時光的流逝,這份“不愉快”會逐漸地被淡忘掉。
可是我又錯了。幾個月后徐倩退學了,同社會上的一些不三不四的青年混到了一起。當我在她姥姥家找到她時,她已經顯得與我非常生疏。不管我怎么勸說,她一直無動于衷。最后,她扔下一句“我恨學?!钡脑挘銢_出了家門。
多少年來,“我恨學?!边@句話就像一塊巨石一直壓在我的心頭,讓我在自責、痛苦中度過每一天。輾轉反側時,我常在想:假如時光倒流,我絕不會那么魯莽和沖動,絕不會將自己的“快感”建立在學生的痛苦上;假如時光倒流,我一定會像保護“荷葉上欲墜的露珠”一樣保護好學生的自尊心;假如時光倒流,當我知道自己錯了時,我一定會當面向學生認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