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瑪

失去了一個戀人,收獲了一個親人,這是我所能知道的一段感情結(jié)束的最好方式。

近來高圓圓真是個大忙人:陸川新片《南京!南京!》里,她是女主角,表演深得業(yè)內(nèi)諸多資深人士的贊許,而由索尼公司投資拍攝的恐怖大片《寂靜嶺2》已確定有她加盟,這將是圓圓的好萊塢處女作。我和圓圓開玩笑:“你這可真是情場失意、職場得意啊。”圓圓也笑起來,她當然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和著名音樂制作人張亞東的那段戀情,結(jié)束快兩年了,在很多場合聽圓圓提起張亞東,永遠是平靜、友好的口氣,我很懷疑:一對曾經(jīng)的戀人、一場五年的戀情,真的可以這樣子分手嗎?在提起對方的時候,永遠都是愛意和感激?

將這個問題提給圓圓,她重重地點頭,用不容置疑的口氣:“當然可以!不過,需要一些心胸和智慧——”

分手快樂,祝你快樂

其實在我和張亞東還在一起的時候,看見身邊許多戀人分手,曾經(jīng)恩恩愛愛卿卿我我,可是轉(zhuǎn)眼之間,就相互指責,把對方說得一錢不值,真的很讓人寒心。那時候我就想:何必呢,再怎么樣,他都是你曾經(jīng)深愛過的人啊,貶低他,不就是變相地貶低你自己么!

那時候,我沒有想過自己會和張亞東分手,我談戀愛都是以結(jié)婚為前提的,一定是我愛你,我想和你一輩子都在一起才會戀愛。曾經(jīng),我也以為我們一定可以抵達那個婚姻的殿堂?？墒歉星檫@回事是充滿了變數(shù)的。一個人變心了,你不能說他不好,說他道德敗壞,也許只是他在成長,發(fā)現(xiàn)你和他已經(jīng)不合拍了,這時候如果還勉強在一起,才是真正對你、對感情的不尊重,我寧愿笑著分手,也不要貌合神離的、做給別人看的美滿。

這一點,我和張亞東是有共識的,所以,當他對我坦白他的感情出現(xiàn)變化的時候,我當然非常難過,但是我沒有怨恨,甚至有些感激,感激他沒有把我當傻子一樣欺騙我,沒有讓我有一天要從別人的口中知道這一切,我覺得那才是對我真正的傷害。

我們是在一個非常友好的氣氛下分手的,甚至,還一起手拉手去吃了一頓飯。我還記得那頓飯,亞東細心地點了我愛吃的炸醬面和春卷,然后看著我吃。我可以看出他眼中的感傷,其實我心里面也很難過,但是我不想讓他看出來,我想笑著和他分手。最后,亞東很認真地對我說:“圓圓,你要記住,你以后無論遇到什么困難,都可以來找我。我永遠是一個你可以信任的人。”我也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后,我們在餐廳門口,笑著擁抱作別。

我的女朋友們曾經(jīng)為我打抱不平,說我太軟弱了,有的甚至說要替我出口氣什么的,都給我嚴詞拒絕了,我不允許別人傷害我曾經(jīng)愛過的人,也不允許外人來插手我們之間的事情。我們的事,只有我們自己最清楚,和背叛無關(guān),和欺騙無關(guān)。那只是一段旅程,到站了,他要搭另一趟車去另一個地方,我去不了,不想去,但也不能強拉著他陪著我,那樣對他不公平,我只有放他走,無所謂誰對誰錯。

這中間當然也有過情緒反復,有時候一個人呆在家里,天氣很不好的時候,就會突然難過起來,就會心理不平衡:為什么苦心經(jīng)營了五年的感情,說沒就沒了?為什么他和別人成雙成對,只有我一人形單影只?這種情緒是很可怕的,因為你的心靈會整個被怨恨和陰暗所占據(jù),我不喜歡那樣的自己。每當這個時候,我會給自己安排一個短途的旅行,讓自己在大自然中走一走,心情會開闊許多。

無論如何,不要有怨恨——這是我從始至終告誡自己的。因為,如果一場五年的真心相待的戀情,到最后剩下的只是對彼此的怨恨,那才真是太虧了、太不值了。很多戀人,分手之后鬧得很難看,就是因為可怕的占有欲吧,覺得對方原本是屬于自己的,現(xiàn)在被別人搶走了,怎么能甘心?我得不到的東西,我即使弄壞了,也不想讓別人得到!這是多么可怕的一種心態(tài)啊,其實每個人都是自由的,怎么可能會屬于另一個人呢?如果把這種心態(tài)換成另一種——我曾經(jīng)愛過的人,不管他在不在我身邊,我都希望他一直幸福下去。那么一切就都會變得美好起來。

記得的都是美好

我還是愿意記得那些美好的東西。

我對張亞東,算是一見鐘情吧,第一次看見他是在朋友的錄音室里,高高瘦瘦的樣子,像一株植物,也許用“植物”來形容一個人不是很確切吧,但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似乎觸摸到植物的涼意和清香。那是我第一次放下一個女孩子的矜持,向朋友打聽他的電話。朋友看著我說:“嘿嘿,巧了,他剛剛向我打聽你的電話?！?/p>

我確定我們之間是從愛情出發(fā)的,這一點對于現(xiàn)在這個什么都不能確定的世界是多么可貴。

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他對我的影響,在我們分開以后,我才感知得那么清楚。

記得剛做演員的時候,我總是被媒體稱為“花瓶”,我挺生氣的,反駁說:“即使我是花瓶,也是一個古董花瓶?！钡莵問|告訴我:“這對你是個有益的警醒,你長得漂亮,所以比其他人更容易獲得機會,但是容貌總會衰老的,你應(yīng)該趁年輕多充實自己?！?/p>

記得那時他給我列了一個書單,逼著我寫讀后感。一開始,我看那些外國的書,覺得真是頭疼,看不下去,但是亞東會和我討論。我好勝心強,為了不至于在和他討論的時候無話可說,就硬著頭皮看。有些書,真的當你逼著自己看下去的時候,會發(fā)現(xiàn)其中的好處,這對于我是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滋養(yǎng),會對人、事和這個世界形成自己的理解力,而這對一個演員是非常重要的。現(xiàn)在我演戲,很容易就能把到一個人物的“脈”,這和亞東逼著我讀的那些書是有直接關(guān)系的,現(xiàn)在也沒人叫我“花瓶”了,他們都說我是演藝圈里少見的“文青”。

其實,很長時間里我都覺得自己不適合當演員,一直想著改行。拍《倚天屠龍記》的時候,工作量非常大,我根本就不能跟上拍攝進度,每天就給劇組拖后腿,到后來,導演一看到我就搖頭,這讓我的自尊心受到很大的傷害。我就想:干嘛啊,我干嘛要在這個地方受不相干的人的氣?

那一陣子我天天哭,天天給亞東打電話,說我不拍了,誰愛拍誰拍去。亞東不允許,他很嚴厲地對我說:“你要是這樣就撂挑子回來,回來我也不見你!”他還告訴我,“有時候做事情就是一個量的積累發(fā)生質(zhì)的變化的過程,你堅持做一件事情,讓自己沉浸在里面,積累到一定的程度,總會開竅的。”

那幾個月,我就是在那里死捱,但是真的如亞東說的那樣,拍到后面的時候,我慢慢找到感覺了,開始得到導演的夸獎了?，F(xiàn)在回過頭來看,正是拍《倚天屠龍記》的那四個月,讓我知道所謂演技究竟是怎么回事,讓我找到了做演員的感覺,也就是在那之后,我才決定把演員當作我的一個職業(yè),敢于挑戰(zhàn)各種不同的角色。這方面,最要感謝的人就是亞東。

前些天我看見亞東在接受一家媒體的采訪,我一邊看一邊笑,因為我發(fā)現(xiàn)自己依然能夠了解他對什么問題很反感,對什么問題很有興趣,什么話是真心的,什么話是敷衍的,我一看就能看出來——五年的時間,同進同退,我們所形成的默契,不是說分手了就可以抹去的,他的身上有我的烙印,我的身上也有他的烙印,我每每想起這一點仍然感到溫暖,我相信亞東也有著和我一樣的感受。

做不成愛人,就做親人

現(xiàn)在的我和亞東,真的就像親人一樣。

我遇到什么開心或者麻煩的事情,都會想到和他說一說,他依然是我最信任的人,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我媽媽身體不好,一直都是我在照顧,我不在北京的時候,亞東經(jīng)常去看我媽媽,有一次我媽突發(fā)奇想要去潭柘寺燒香,亞東就開車帶她去。潭柘寺幾百級的臺階,輪椅上不去,亞東就背著我媽上去。路上人家看見了都對我媽說:“這老太太,真有福氣!”人家一定以為亞東是我媽的兒子吧。搞得我媽現(xiàn)在對他比對我還親呢,每逢遇到在某件事情上,我們母女倆意見不能統(tǒng)一時,我媽就會說:“要不你問問亞東,看他怎么說?”

我主演的電影《男才女貌》首映的時候,亞東正在忙著他的個人作品演唱會,很忙,所以我也沒想讓他來給我捧場,但是首映典禮當天,我還是看見了他。當時人很多,我們也沒機會說話,電影放映結(jié)束的時候,我就往他那邊看,因為我心里真的還挺在乎他的評價,也因為我知道,他會對我說實話。我正在用目光找他的時候,看見他也正在用目光找我,我們目光相遇的一瞬間,他對我豎了豎大拇指,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濕了……后來我們公司的人告訴我,亞東自費買了100張電影票送給朋友,算是對我的支持。

這次拍《南京!南京!》的時候,一開始我的狀態(tài)很不好,不自信,尤其是導演經(jīng)常告訴我誰誰誰演得真好,搞得我更沒有自信了,一度想過要退出,后來亞東給我想了一個辦法,他送給我一個mp3,給我灌了很多壓抑的、憂傷的音樂在里面,讓我天天聽。我聽著聽著,慢慢地就找到感覺了。真的,面對攝像機的時候,說臺詞啊、哭啊,完全是內(nèi)心的自然流露,沒有表演的痕跡,到最后導演陸川都說:“這圓圓真是神了!”后來陸川對媒體說:“高圓圓在這部電影里的演技有一個質(zhì)的飛躍?！?/p>

可以說,能出色地完成這部電影,我最應(yīng)該感謝的人就是亞東,不過他送我的那個mp3被我收起來了,再也沒聽過。后來我和他開玩笑:“你可真狠呀,也不怕我天天聽那些曲子得抑郁癥?”

后來我聽到亞東說:“圓圓是一個特別隨遇而安的女孩子,關(guān)鍵時刻,你得狠狠踢她一腳,她就會往上爬一爬,她的令人驚喜的潛力就會激發(fā)出來。”他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如今想來,原本我們也可能以另一種方式結(jié)束這段感情的——彼此指責、彼此怨恨,真慶幸我們沒有,而是都能夠心懷寬容和感激,我知道,也惟有這樣,我們一起共同走過的五年,才沒有白白經(jīng)歷,才是有價值的。

失去了一個戀人,收獲了一個親人,這是我所能知道的一段感情結(jié)束的最好方式。有時候想想,其實我什么也沒有失去,因為愛是以很多種方式或者面目呈現(xiàn)的,我們之間的愛,也只是換了一種方式而已。

責編/魏 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