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野　梁　梅

1

現(xiàn)在躺在我床上的女人，豐滿白皙。讓我忍不住欲潮涌動。我叫她“老婆”，她甜甜地答應，然后回頭雙眼灼灼地看著我。這個稱呼。我曾經(jīng)對她使用了三年，可是現(xiàn)在她不是我的老婆——她是前妻?；蛘哒f，是情人。

我甚至不忍心用“情人”兩個字去稱呼她，我愛金陵。從五年前開始就愛。五年前我們結(jié)婚。兩年前我們離婚。對此，金陵淚流滿面地說，錯的是她，她不該那么任性地跟我吵，以致鬧到了離婚的地步。

后悔的豈止是她一個。當時，為了圖一時的痛快，我們簽了“離婚協(xié)議書”，離婚后，兩個人就成了仇人似的斷了聯(lián)系。直到過了一段時間后，我才有些后悔，開始偷偷打聽她的情況，得到的消息卻是她去了外地。我以為她又組建了新的家庭，于是徹底死了心。

因為把房子留給了金陵，所以我得重新購買一套，在這個過程中，我認識了馬露。

那是2007年年末，我在網(wǎng)上看到有人要出賣一套二手房，地段和價格都是我能夠接受的。房東就是馬露，她推銷房子的方式很特別，把房間的各個角落，用真人寫真的方式拍了照片貼在網(wǎng)上，照片上的馬露很漂亮，有時穿著性感妖嬈地躺在床上，有時是清純俏皮的學生打扮，有時又端莊秀麗地倚門眺望。

帖子一直被置頂，留言里要求上門看房的人也特別多，我想其中不乏打壞主意的男人。我是在晚上8點鐘上門看房的，素顏的馬露看起來沒有照片上那么漂亮，卻更加親切可人。我問她為什么要賣房，她說是因為資金緊張，后來我才知道，馬露和她的男友曾經(jīng)在這里同居三年，剛剛分手。

看完房子之后，我說要考慮幾天，馬露送我到樓梯口。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回頭說：“如果太晚了。就不要讓人上門看房，不安全?！瘪R露站著沒動，但我看到了她眼角的淚光。

這之后，馬露幾次打電話給我，說愿意用更便宜的價格跟我成交。于是，兩個月后，我順理成章地買下了這套房子。當時，我還對馬露說：“網(wǎng)上的照片里可不單單是房子，還有一個美人。是否買一送一。順便把人也送給我?”馬露臉微微一紅。竟然沒有反對，或許同是感情淪落人，她也想找個情感的依靠吧。

我承認，對于馬露，我沒有那么認真。那時候我對感情已經(jīng)死了心。就想找個人陪著過日子。而馬露似乎也是這種心理。所以她并不介意我有過一次婚姻。我們心照不宣，在認識四個月后登記結(jié)婚。

2

誰知一年之后，金陵回來了。我這才知道，她是去外地參加培訓了。她主動打電話給我，談的是工作上的事——當初和金陵認識，就是因為她的單位和我們公司之間有業(yè)務往來，后來業(yè)務取消了。這次金陵回來之后，又負責起跟我們公司的業(yè)務聯(lián)系。

再次看見金陵，我的眼睛幾乎不能從她的臉上移開，心動的感覺還是那么強烈。金陵是個聰明女人，懂得把握分寸，知道我已經(jīng)再婚，所以盡量避開感情上的事。剛開始，我們還能裝得像朋友一樣，偶爾開開玩笑。但是工作接觸時卻無法避免不時的眼神交匯和偶爾談話時想法的不謀而合，這些會不由自主地激起我們心底的情感共鳴。

我知道金陵也忘不了我，從她的眼神中我看得出來。我們從牽手到擁抱親吻，眼睜睜地看著感情一點一點升溫，卻無能為力。我們都曾努力嘗試過擺脫過去，建立一種正常的關系，但是感情真的無法受理智控制。那天晚上我送她回去，一直送到了曾經(jīng)熟悉的家。在門口，我猶豫著要不要進去。而金陵在包里摸了半天，說她忘記帶鑰匙了，問我是否還有家里的鑰匙——她沒有換掉鑰匙，是不是一直在等我回來……想到這兒，我心里一陣激動。那晚，我們越過了最后那道防線，曾經(jīng)水乳交融的身體既熟悉又陌生，這種感覺既刺激又快樂。

跟金陵重新好了之后，要同時面對兩個女人，我的內(nèi)心可以說是飽受煎熬——金陵告訴我，她知道不該介入我的婚姻，可她無法抗拒內(nèi)心深處對我的情感。想到她含著眼淚忍痛給我“第一次”時的情景，痛惜之情油然而生，或許男人對于把“第一次”給他的女人都有一種特殊的情感。而馬露知道我跟前妻在一起工作。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相信我。馬露是個不折不扣的賢妻。和她結(jié)婚后，家里的瑣事都不用我操心，對我的父母像對自己的父母一樣孝順。連母親都告訴我說，馬露比金陵好相處，金陵雖然也尊敬他們。但那是有距離感的。而馬露的性格確實比金陵好，她極少主動挑起爭端。對于我的壞脾氣也是一再忍讓。而且她告訴我，她之所以嫁給我，是因為她覺得我是個重情誼的人，并不是我當初想的那樣，只是找個人湊合過日子，

我得承認，馬露比金陵更適合我，但從內(nèi)心來講，我喜歡的還是金陵，不管從精神上還是身體上，我跟她都更為契合我跟金陵說，我依然愛她，金陵的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她告訴我，為了這句話，她甘愿做我的情人。“情人”這兩個字從金陵的嘴里吐出來，讓我心疼不已，如果有可能，我多么希望能把妻子的身份還給她，可這樣勢必會傷害另一個我不想傷害的無辜的女人。未來的路要怎么走，我一直不能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復。

3

這樣的局面又維持了半年。我知道我應該作出選擇，但馬露帶給我的溫暖的家庭生活讓我難以割舍，而我又不能沒有金陵，沒有她的日子就像白開水一樣平淡無味，有了她。生活才像可樂，充滿刺激的味道。這是連我們當初擁有婚姻時都沒有的感覺，也許因為是情人關系，所以才會激情四溢吧。

金陵說我是個“雙面膠”男人，只是膠住的不是妻子和母親，而是前妻和后妻。我苦笑不已。也許，我是有些貪心吧，潛意識里希望這樣的日子能永遠過下去。

但，事情并沒有按照我預想的那樣發(fā)展下去——馬露發(fā)現(xiàn)了我和金陵之間的關系，我沒有想到的是，她的反應會那樣激烈，不但跑到我的公司大吵大鬧，還向金陵的父親——我曾經(jīng)的老丈人尋求幫助。

金陵的父親在當?shù)卣ぷ鳎莻€剛正不阿的人，他絕不允許自己的女兒破壞別人的婚姻。馬露正是看中了這點。果然，金陵的父親立刻給金陵下死命令，要她斷絕跟我的關系。金陵遭到前所未有的壓力，終于提出要跟我復合。

我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一方面，馬露的激烈讓我感到意外也很感動，那天她哭著對我說，她從來不對我提要求，可這并不代表她不在乎我，從結(jié)婚那天開始，她就想要好好跟我過一輩子。馬露哭腫的眼讓我感覺她是真心對我的，而且我的父母也堅決反對我跟馬露離婚。

而另一方面，金陵雖然讓我難以舍棄，但是我不能確定，復合之后。我和她是否能夠安安穩(wěn)穩(wěn)過一輩子。婚姻不是兒戲，稍動一下，就傷筋動骨。我知道金陵所渴望的愛情是轟轟烈烈的那種，而我的愛是溫吞的。浪漫和甜言蜜語，我不是不懂，只是我不想這么做，我不可能靠浪漫和甜

言蜜語跟女人過一輩子。當初不同的情感需求和態(tài)度，曾一度讓金陵以為我們的感情付出不對等。所以我們才會一直吵鬧，直到離婚。而今后，我們的婚姻是不是能夠避免重蹈覆轍，我一點都不能肯定。

馬露的眼淚和我的不堅定，讓我們?nèi)齻€人之間的感情遲遲沒有一個了斷。事情在馬露懷孕之后有了變化，而這個消息對于我來說，既驚又喜。驚的是我完全沒有做好準備，她這個時候懷孕，局面變得更混亂了：喜的是我一直就希望有個孩子，而馬露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懷孕，可能會幫助我結(jié)束這個難堪的局面。

4

我把馬露懷孕的消息告訴了金陵，金陵靜靜地看著我。不說一句話，這讓我心慌不已。我訥訥地說：“這個時候。我不能拋棄馬露?！苯鹆陠栁遥遣皇窃缇妥龊昧藳Q定，只是不好意思對她說出口。我無言以對，選擇了沉默，金陵拿起包沖了出去。

雖然傷感，但我還是松了一口氣。我以為生活就這樣回到了原來的軌道?？墒且苍S是上天不許我安寧，半個月之后。我收到一封信，是金陵寄來的，信里面是一張B超檢查單子，上面顯示她也懷孕了。那一瞬間，我的心里像被塞了一團亂棉花，堵得我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我的生活似乎是陷入了一場戲劇性的布局之中，我的兩個女人在同一個時間懷孕，這多么諷刺!我拒絕回家，找了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借酒消愁。

酒喝到一半，我先后接到了兩個電話。一個是金陵，她說她在省人民醫(yī)院，快要做人流手術了，如果我對她還有一點感情，就過去陪陪她。另一個電話是馬露打來的，她說她在市人民醫(yī)院，她也要把孩子做掉，因為她發(fā)現(xiàn)我還愛著前妻，所以決定成全我。

如果那時候我正好身處摩天大廈的頂樓，我一定選擇跳下去。我知道，她們在同樣的時間給我打電話，一定是想考驗我，要我做出最后的選擇。

短暫的考慮后，我給金陵的父親打了一個電話，讓他立刻趕到省人民醫(yī)院，然后拔腿就往馬露那邊跑。我一直以為自己還愛著金陵，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馬露比她更重要，因為她才是我的妻子，才是要陪我過一輩子的女人。

到醫(yī)院的時候，馬露正果呆地坐在醫(yī)院大廳，看見我，她什么都沒有說，拉著我的手就往外走。我問她要干嗎，她說去找金陵。在路上，馬露告訴我，其實她沒有懷孕，懷孕的是金陵。那天金陵去找她，告訴她懷孕的事，她要馬露幫她一起騙我，她說，她想知道在同等的條件下，看我會選擇誰。

“金陵是真的還愛你，她不用懷孕來威脅你。就是最好的證明。雖然你選擇了我，可是我并不開心，我覺得自己犯了罪。”說到這里，馬露淚如泉涌。

我和馬露趕到醫(yī)院的時候，金陵已經(jīng)下了手術臺，我曾經(jīng)的老丈人，抬起手給了我一個巴掌。金陵臉色蒼白，她沒有看我，只說了一句：“一切都結(jié)束了。”金陵走了，我站在原地，一步也邁不出去。

馬露跟我提出了離婚，說她接受不了婚姻的這個傷口。我沒有理由來挽留她，在辦事處，當那個戳蓋上的剎那，我的心像是掏空了一樣。走出來，看著陰霾的天空，我淚流滿面。我想要做一個“雙面膠”男人——同時膠住我的前妻和后妻，可是最后她們都脫了膠。

原來，一顆心只能愛一個人，我后悔了，但后悔已經(jīng)太遲了。

責編魏玲

編后語：張愛玲早在《紅玫瑰與白玫瑰》中說：“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墻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薄苍S。我們無權譴責男人的貪心。因為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失去的總是最讓人懷念的，這是人之本性。但我們想說的是：婚姻如圍城，無論是“筑城”還是“毀城”，都是件傷筋動骨的事，所以，在做出選擇時。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還請，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