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瑞芳　王　嵐

口述者：張瑞芳

采 訪：王 嵐

采訪時間：2007年12月6日，

2008年3月21日

采訪地點：張瑞芳家

張瑞芳小傳：生于1918年。1935年“一二。九”學生運動爆發(fā)，跟隨姐姐參加“民先”活動，1938年正式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41年開始黨的組織關(guān)系由周恩來直接領(lǐng)導(dǎo)。1949年2月取道香港回到解放后的北平，10月，作為政協(xié)工作人員登上天安門城樓，參加開國大典。之后調(diào)往北京電影制片廠。離開北影后進中國青年藝術(shù)劇院，出演新中國第一臺話劇《保爾·柯察金》，飾演冬妮亞。1951年10月調(diào)往上海電影制片廠，先后主演了《南征北戰(zhàn)》、《母親》、《家》、《聶耳》、《李雙雙》、《大河奔流》、《泉水叮咚》等影片。電影《李雙雙》曾獲第二屆《大眾電影》“百花獎”，并多次隨國家領(lǐng)導(dǎo)人出訪國外。

瑞芳老師您好！很高興見到您。來之前，我拜讀了您的自傳體新書《歲月有情》，很全面，很真實，也很生動，真沒想到您的革命經(jīng)歷這么豐富，更沒有想到您還有一位革命的媽媽。

我在書里寫的很坦誠，都是真的，包括我的感情生活。其實我媽媽的經(jīng)歷比我豐富多了，她老人家很早就參加了革命?？偫碓鴮ξ覀冋f過，你們的母親是值得尊敬的英雄，她受的苦，比你們兄妹幾人加起來都多。我娘對黨的事業(yè)貢獻多大，總理心里最清楚，他對娘的評價比對我們兄妹幾個加起來都要高！1944年，組織上安排我娘去延安治病。在那里，她見到回去參加整風的周副主席。周副主席對娘的精神稱贊不已，當面對她說：“你的情況我都知道。一位中將夫人，像你這樣，確實難能可貴。”新中國剛剛成立，日理萬機的總理就抽空到北京法通寺的家去看望我娘。我娘去世后，他還為我娘的墓碑題了字“廉維同志之墓”。據(jù)我所知，總理為革命母親題寫過墓碑的只有兩位：一位是我娘，另外一位就是孫維世的母親任銳同志。

瑞芳老師，您是我們敬仰的老革命家，老藝術(shù)家，一生經(jīng)歷豐富而坎坷，這些都在您的書里得到了體現(xiàn)。我今天來，還是想麻煩您再談?wù)劷夥藕蟮缴虾ｋ娪爸破瑥S工作期間的一些難忘的人和事。

這些我書里都寫了。

是的，我看了，這真是一份寶貴的歷史記錄。解放后，您一開始是到北京電影制片廠，后來又到中國青年藝術(shù)劇團，在話劇《保爾·柯察金》中飾演冬尼亞，這是新中國的第一部話劇，一直到1951年10月才到上影。到上影前，您還去向周總理作了告別？

我到上影前曾經(jīng)給總理寫過一封信，大致意思是：

我奉中組部之命，調(diào)到上海電影制片廠工作了，過了中秋之后十八九號動身去滬，矛盾了很久的舞臺、電影問題，不解決自解決了。

我直接收到組織部給我個人的信，決定我的工作調(diào)動，恰在我被批準參加土改學習中途，使我覺得很突然，后來方知組織部早有此決定，劇院當局拖延未執(zhí)行而已。

調(diào)動不調(diào)動，在我都沒關(guān)系，主要是思想上解決問題，一切問題都可解決了。我很慚愧我的工作做的太少，多工農(nóng)兵的打哈哈、思想感情體驗太差，對新人物的創(chuàng)造缺少把握，這是我目前最關(guān)心、急于下放的原因。年初我們曾有過兩個月的工廠生活，使我們這群知識分子有了很大的收獲。工人同志的集體性、主人翁感、對國家人民的負責態(tài)度、對未來充滿信心等，擴展了我們的心胸和視野，在大踏步前進的歡樂的隊伍中，確實覺得個人的事顯得多么不足道。

此次參加土改未成，預(yù)備到華東局去爭取參加，組織部也答應(yīng)為我寫信去，多在生活里鍛煉改造自己。希望您將來在我拍的片子中能檢查我這方面的成績。過去您對我鼓勵過多批評太少，這是我向您提得意見。

在北京雖然很難見到您，但總覺得隨時可以見到您?，F(xiàn)在離開北京了，覺得與您分別了，特向您告別問好，祝您健康！小超大姐好！

總理對我一直是很關(guān)心的，在重慶時，總理就是我的單線聯(lián)系人，我的組織關(guān)系一直到解放時都在總理那兒。那次我去西花廳，總理留我作了一次長談，我毫無保留地向黨組織坦露了我在感情生活上的困惑、煩惱，總理耐心地聽我講，在傾訴的過程中，我覺得自己的靈魂得到了一次凈化，我明白了要做一個共產(chǎn)黨的好演員，不僅政治上業(yè)務(wù)上對自己要求要嚴，在其他問題上也應(yīng)該有共產(chǎn)黨員的好品格。

總理在重慶第一次和您談話時，就勉勵您做“共產(chǎn)黨的好演員”，那么這次總理又對您提了什么要求嗎？

總理對我一直是鼓勵的。

您到上影后，拍了不少電影，在影幕上留下從影以來的許多的第一個，第一個工人形象(1954年，在上影黑白故事片《三年》中扮演紗廠女工干部趙秀妹)，第一個民兵形象(1952年，在上影與八一廠合拍的黑白故事片《南征北戰(zhàn)》中扮演女村長兼民兵連長趙玉敏)，第一個母親形象(1956年，在上影黑白故事片《母親》中第一次扮演了一位革命母親的形象)，還第一次演了個喜劇人物，就是《李雙雙》中的農(nóng)村婦女李雙雙，得到了廣大觀眾的喜愛。

李雙雙是得到了觀眾的認可，這里也有好多因素。1959年后，全國各電影廠都有點不敢碰現(xiàn)實題材的影片，原因就是怕把握不好挨批，覺得還是拍歷史題材好，特別是古裝戲比較保險。《李雙雙》幾乎是當時唯一一部現(xiàn)實題材的影片。戲中主角李雙雙是個性格開朗、是非分明、熱愛集體的普通農(nóng)村婦女，她一直斗爭的對立面也不是什么階級矛盾，而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甚至包括自己丈夫身上的落后思想和處世方式。這樣的內(nèi)容，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拍到一半就下馬，還是拍完以后再挨批？

現(xiàn)在的演員尤其是一些出了名的所謂大腕，常?？梢酝瑫r接演幾部戲。而您為了演李雙雙，從1961年7月9日提前一個多月就開始投入到河南林縣的外景地，和當?shù)厣鐔T同吃同住同勞動，那樣的日子您覺得苦嗎？

《李雙雙》是部喜劇，但我們拍的時候，正是三年自然災(zāi)害最嚴重的時候，我們到河南林縣拍外景，印象最深的是，吃得很艱苦，幾乎一天到晚在喝南瓜湯和榨過油后的黃豆渣餅子。

從1961年開始拍攝到1963年影片獲獎，這期間《李雙雙》經(jīng)歷過怎樣的曲折？聽說當年拍完后在廠里只是作為一個中等片子看待的？

《李雙雙》是1962年公映的。事實上，在拍《李雙雙》之前的1961年6月，中宣部在北京新僑飯店召開了全國文藝工作座談會，同時，文化部也在新僑飯店召開了全國電影故事片創(chuàng)作會議，會議研究貫徹中央“調(diào)整、鞏固、充實提高”八字方針，如何改進文藝工作領(lǐng)導(dǎo)等問題，史稱“新僑會議?！敝芸偫碓跁献髁酥匾v話。前一個會上提出《關(guān)于當前文學藝術(shù)工作的意見（草案）》,史稱“文藝十條”，后一個會上提出《文化部關(guān)于加強電影藝術(shù)片創(chuàng)作和生產(chǎn)領(lǐng)導(dǎo)的意見（草案）》，簡稱“電影三十二條”。在這次全國電影故事片創(chuàng)作會議上，特別號召電影要創(chuàng)“四好”，就是故事好，演員好，鏡頭好，音樂好。而故事好成為被著重強調(diào)的一個方面，這樣一來，“典型人物”的塑造，就成為電影是否成功的重要標準，那就是既要把握政治上的平衡，還要在藝術(shù)上表演精湛。我們拍《李雙雙》的時候正好是在這當口，雖然說不上是“新僑會議”立竿見影的效果，但可以把這部電影看成是這次會議精神正確的一個佐證。

“新僑會議”后，直到1964年，電影生產(chǎn)又掀起了一個不小的高潮，先后拍攝了一批好片子，如《甲午風云》、《阿娜爾罕》、《燎原》、《冰上上的來客》、《早春二月》、《紅日》、《白求恩》、《霓虹燈下的哨兵》、《農(nóng)奴》、《英雄兒女》等等，還有好多。后來，被稱頌一時的“中國二十二大明星”，其實也是這個時候的產(chǎn)物。

影片是以大躍進和人民公社為背景的，在那樣嚴肅的時代背景下，卻用輕喜劇的手法來表現(xiàn)當時農(nóng)村大量存在的人民內(nèi)部矛盾，您演起來覺得有壓力嗎？

當年按照作者李準的要求，雙雙的性格就是要豁得出去，可是等我甩開膀子要豁出去的時候，導(dǎo)演魯韌首先就緊張了，不時地提醒我，悠著點，悠著點！當時我們大家的心態(tài)可以用“火燭小心”四個字來比喻，前提是寧可溫點，千萬不要因為強調(diào)喜劇效果而落得個“丑化勞動人民”的罪名(由紅代會北京電影學院井岡山文藝兵團、江蘇省無產(chǎn)階級革命派電影批判聯(lián)絡(luò)站、江蘇省電影發(fā)行放映公司在1968年1月發(fā)行的《毒草及有嚴重錯誤影片四百部》中的批判詞為：抹殺階級斗爭，宣揚人性論)。因此在每個鏡頭前，到最后往往是采取最保險的方案，演起來真不爽，真是難受。好在影片公映前，拍了一段預(yù)告片，當時剛剛從學習畢業(yè)的吳貽弓在給導(dǎo)演做助理，他支持我放開來演，其中有一個鏡頭是雙雙又氣又恨的捶打喜旺，“打敗”喜旺后又哈哈大笑。后來影片中幾組喜劇味較濃的鏡頭，原本是作為預(yù)告片用的。

周總理也很關(guān)心、喜歡《李雙雙》。

總理和小超大姐都很喜歡《李雙雙》。1962年6月，我們帶著這部片子出訪日本，回到北京后，一天小超大姐約我去吃晚飯，總理見到我就說：“今天請你吃螃蟹，因為你拍了一個好戲。”我當時心中一喜，又不敢亂猜好在哪里？就試探著問：是不是正好配合了八屆十中全會以后的農(nóng)村政策？總理有點不以為然地對我說：你不能完全這么看，這個影片在藝術(shù)上也是有可取之處的，你的表演也有新東西。聽到總理對我藝術(shù)上的肯定，真是讓我從心里感到欣慰！我演趙玉敏和趙秀妹時，總理就對我說：“你演了一個農(nóng)民，又演了一個工人，都有點樣子了?！边@期間，我其實也為扮演現(xiàn)實人物有過抱怨，抱怨吃力不討好，總理對我說：“演古人比演當前的人容易，因為沒有人見過他們。演現(xiàn)實生活里的人不容易，因為人人都能看出他像不像?！笨梢哉f，在李雙雙身上，我的演技可以說達到了一個新的水平。因為在總理眼里，我一直是進步的。而觀眾對我的評價，就象總理說的那樣，結(jié)論是還算像的！

1963年《李雙雙》榮獲第二屆電影“百花獎”，說明您在李雙雙身上確實下了不小的功夫。

作為一名演員，努力演好每一個角色是最起碼的，也是應(yīng)該的?！独铍p雙》在當時能留下這么大的影響，和這部電影是那個時代少有的一部尚屬成功的現(xiàn)代題材影片有很大關(guān)系。不過，能獲得全國各地那么多觀眾的普遍贊揚，也是超出我的想象的。

記得那年我們帶著《李雙雙》來到上海郊區(qū)的莘莊人民公社。

聽說《李雙雙》來了，社員們興高采烈，很多人提前做好工作，紛紛趕到俱樂部，七八百個座位很快就坐滿了。在放映過程中，人們不斷發(fā)出暢快的笑聲，很多社員在劇場里就贊不絕口。看完電影，有十幾位社員又留下來談了不少感想。

這部反映我國農(nóng)村人民公社新生活的喜劇片，受到社員們的同聲贊好。他們認為影片具有強烈的現(xiàn)實意義：主人公李雙雙熱愛勞動、大公無私一心為集體的思想品質(zhì)，正是我國先進農(nóng)民的集體主義思想的集中體現(xiàn)。通過影片，可以使廣大農(nóng)民進一步認識鞏固人民公社集體經(jīng)濟的重要性，從而進一步調(diào)動農(nóng)民的集體生產(chǎn)的積極性。有位社員說：“我看了一遍，還想再看一遍。為什么呢?因為這部電影生活真實，人物真實，演的就是我們莊稼人自己的事，看了很舒服。即使是落后的人物，我也要看。就拿喜旺來說，他愛勞動，只是因為有點怕吃虧的思想而不讓妻子參加修渠；他自己沒有損公利己的企圖，但對別人貪公家小便宜的行為，雖然看不慣卻又拉不開情面，不敢阻擋……像這樣的人，在我們社員里還是常碰到的?！?/p>

有的社員提出：“要向李雙雙學習!”認為雙雙有著先進農(nóng)民的典型性格，她能堅持真理，不怕困難，不向落后勢力低頭，又勇于改正自己的缺點、錯誤。電影開頭的一場戲，因為孫有婆拿了公社的幾塊桶板，雙雙就和她斗爭。有位社員說，李雙雙這種熱愛集體利益的行為真叫人敬佩。談到影片中評工記分的戲，大家發(fā)言就更熱烈了。一位女社員說：“我們生產(chǎn)隊評工分時，像影片中大風被批評、不高興轉(zhuǎn)身就跑的現(xiàn)象也有。記工分是容易得罪人的事，人家提議讓雙雙的丈夫喜旺來做，她不但沒反對，還動員喜旺當記工員。這樣高的覺悟是我們要學習的?！鄙a(chǎn)隊一位女干部：“雙雙當了婦女隊長，在評補助工分時，自己雖有困難，但堅持不要公家的補貼工分，這種大公無私的行為已經(jīng)是很難得了，尤其是她反對給不愛勞動的副隊長金樵補助，更是了不起。在這點上，我們往往還存在著情面觀點?！?/p>

好幾位社員都談到，李雙雙的可敬可愛，還表現(xiàn)在處理家庭關(guān)系上。對丈夫她尊重、體貼，而在原則問題上卻毫不含糊，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幫助丈夫提高思想。有一位女社員談到自己的切身體會時說：“堅持真理，不遷就落后，真不容易!像雙雙就是因為對喜旺進行批評，喜旺趕大車去了，雙雙哭了。但最后是喜旺終于認識到錯誤，她勝利了。而我呢?鬧到丈夫差點要走，就再也硬不起來了。”說得在座的人哄堂大笑。

所以后來我們曾經(jīng)戲言：現(xiàn)在的演員戲多，過去的演員觀眾多。在第二屆“百花獎”頒獎會上，郭沫若還給我題了一幅墨寶，郭老送我的詩句是：天衣無縫氣軒昂，集體精神賴發(fā)揚。三億神州新姊妹，人人竟學李雙雙。當年由郭蘭英演唱的電影插曲《歌唱李雙雙》也是風靡大江南北。有幾次，在北京的交誼舞晚會上，當這首樂曲響起的時候，總理總會向我走來，邀我共舞，這樣的時候總會引起全場的一陣歡笑。周總理一邊踏著舞步，一邊哼著《歌唱李雙雙》的曲調(diào)，還一邊說：“這歌詞不好記，幾段之間容易串行?！蹦菢拥臅r候，可以說是我感覺最欣慰的時候。

拍完《李雙雙》后，您又忙些什么呢？聽說那段時間您獲得了一個綽號，叫“趙丹的政委”？

“新僑會議”之后的一年，是文藝界氣氛比較活躍的一年，也就是“文革”期間被重點批判為文藝黑線回潮的一年。拍完《李雙雙》回到上影劇團后，當時應(yīng)云衛(wèi)為劇團導(dǎo)演了夏衍的著名話劇《上海屋檐下》，趙丹導(dǎo)演了曹禺著名話劇《雷雨》。電影演員沒有攝制任務(wù)時就排演話劇，這是個老傳統(tǒng)，對內(nèi)是為了不要荒疏演員的業(yè)務(wù)，對外則是觀眾特別喜歡近距離地看電影演員演話劇。我那時剛剛結(jié)束《李雙雙》的工作，就輕輕松松地去看《雷雨》的彩排。沒有想到很快得到局領(lǐng)導(dǎo)瞿白音的通知，要我隨話劇組立即去山東，擔任演出隊的領(lǐng)隊，還幽默地對我解釋，趙丹在藝術(shù)上“眾望所歸”沒有問題，但組織紀律方面有時連自己都管不住，還要有個人專門管著他，這個職務(wù)只有你能勝任了。于是我就當了一回趙丹的專職“政委”，隨團巡演，從那時起我就有了“趙丹的政委”的綽號。在山東演出時，我們總是被觀眾團團圍住，演出前、散場后，劇院門口常常造成交通堵塞，后來不得不警車開道，車門直接頂著劇院門口的臺階，演員們才能順利下車到后臺，否則就不能保證正點開演了?；厣虾：?，我的“政委”任務(wù)完成了，《雷雨》開始在長江劇場上演，場場客滿。記得著名話劇導(dǎo)演黃佐臨看了電影演員們演的《雷雨》后，曾說過：你們能否到香港去演出呢？

《李雙雙》之后，您一直很忙，還拍了好些片子，但有的根本沒有和觀眾見面就直接進入了倉庫，比如《李善子》，廣大觀眾根本就不知道還有這樣一部影片。

這部電影是根據(jù)朝鮮的一部現(xiàn)代戲《紅色宣傳員》改編的。這也是我們與鄰邦朝鮮文化交流的一個項目，他們排演朝鮮版的《紅樓夢》，我們則排演中國版的《紅色宣傳員》，并且同時改編拍成五彩影片?！都t色宣傳員》講的是一位朝鮮農(nóng)村姑娘李善子，熱愛集體，熱愛勞動，大公無私，帶領(lǐng)民青盟員，也就是民主青年聯(lián)盟，相當于我們的共青團組織，發(fā)展生產(chǎn)，幫助落后鄉(xiāng)親，最后奪取豐收的故事。

李善子好象和李雙雙很像，您演起來應(yīng)該得心應(yīng)手的。

1963年4月25日，周總理來上海開政治局會議，和其他中央領(lǐng)導(dǎo)一起來看我們的演出的話劇《紅色宣傳員》?？偫韺ξ覀儜虻脑u價是“戲很好，其他同來的同志也說好?！彼J為我們的演出水平是高的。我們聽了都很高興。

1963年下半年，我們根據(jù)總理的建議，組成了中國電影工作者學習訪問團赴朝鮮，團長是鄭君里。當時主要是想通過拍攝現(xiàn)代版的《李善子》，學習朝鮮寫現(xiàn)代戲的經(jīng)驗。去朝鮮之前，小超大姐還接見了我們，特別為我們定下了十六字方針，就是“謙虛謹慎，認真學習，客隨主便，時間不拘?！钡搅顺r，因為是中國的總理推薦的，所以我們享受到了很高的接待規(guī)格，連金日成主席也接見了我們。我們參觀了所有外賓參觀的項目，我們還要求到《李善子》的原型人物李信子的家鄉(xiāng)去看看，后來李信子出來和我們進行了一次座談。我們還和朝鮮電影《紅色宣傳員》的女主演宋英愛見了面。那次回國后大半年左右時間，由王煉編劇的劇本終于完成了，我就投入到正式的拍攝中。1965年，片子總算完成了，送北京審查?？偫頌閷彶檫@部片子，還特意調(diào)出鄭君里解放后拍的其他幾部片子，記得我們陪同看過的就有《聶耳》、《枯木逢春》等等，總理還對鄭君里說，你是不是太過于追求唯美主義了？有一次，總理又約我和鄭君里去西花廳?？偫韱栢嵕铮航嗤究催^影片了？她說什么？鄭君里沉吟了好一會兒才說：她說，你不能這樣下去了，再這樣下去就完了……總理聽他這么說，也就不再問了。

這部影片前后看過的人有：陳丕顯、曹荻秋、曹禹、歐陽山尊、康生、江青、周揚、陳伯達、劉白羽、司徒慧敏、田漢等，但各方權(quán)威人士只是看，卻聽不到他們的反映。我曾經(jīng)單獨問過田漢同志，他也只是對我的表演作了個評價，說我演的李善子比他們演的更樸實。后來，總理還要鄭君里和我?guī)е拥綇V東找正在養(yǎng)病的柯慶施征求意見，他一見我們進門就對鄭君里說：這些年你就聽他們的，不聽我們的！柯老說的“他們”，當時我并不清楚是誰，只是不停地記錄著，生怕漏掉了一些重要指示。實際上這個“他們”指的是夏衍和陳荒煤，那時他們已經(jīng)“靠邊”了。所以，這部片子又過時了。

那時候已是“文革”前夕了？

是的。當時國內(nèi)政治已經(jīng)開始全面醞釀以“階級斗爭為綱”的準則了。這部片子是人家朝鮮的原創(chuàng)劇本，改也不是，批也不能，再加上那時國際關(guān)系比較微妙，在當時“階級斗爭”的形勢下，還要講什么以情感人，互助、互愛和集體主義，似乎也太不搭調(diào)了，所以，這部電影也就無疾而終，被送進倉庫，連觀眾面都沒有見上?？梢哉f，《李雙雙》之后，我一直在困惑中忙碌著，而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十年“文化大革命”的前奏?？偫頌榇诉€對我說過：瑞芳，對不住了，耽誤你兩年八個月。

這個時間怎么算？

因為我從話劇《紅色宣傳員》到電影《李善子》，整整忙碌了兩年零八個月。

粉碎“四人幫”后，我一下子又忙了起來，甚至比“文革”前還要忙。電影界和其他各行各業(yè)一樣，也是百廢待興。我除了拍戲，還多出來了許多其他工作，要招募、培訓新學員，指導(dǎo)大型舞臺節(jié)目、連續(xù)劇電視片、專題電影記錄片的編導(dǎo)和排演，參與廠里領(lǐng)導(dǎo)層的管理工作……此外，還多出來一大塊工作，就是頻繁的社會活動，從全國黨代會、政協(xié)，到上海市黨代會、政協(xié)，還有婦聯(lián)工作、外事工作等等，這些活動，對我是一種榮譽和責任，也是組織上對我的信任，所以我絲毫不能怠慢，必須恪盡職守。

前幾年您和親家一起搞了個養(yǎng)老院，在社會上反響很好，現(xiàn)在還在正常運作嗎？

正常開著，這都是我兒子和兒媳的主意。他們在國外經(jīng)常去做義工，就是到一些養(yǎng)老機構(gòu)去做志愿者，我兒子就想要把這樣的理念帶回國內(nèi)。所以有機會我們就和親家一起開辦了“愛晚廳”養(yǎng)老院，盡管很累，也不賺錢，但是看到住在那里的老人都很開心，我們也很高興。

養(yǎng)老院是專對文化、文藝界人士開放還是向所有社會人員開放？

愿意住進來的老人都可以，沒有身份限制。只是地方太小了，滿足不了更多老年人想住進來的需求，不過，最近有人來談合作的事情。

這是好事啊，可以搞搞大了。您也經(jīng)常去嗎？

經(jīng)常去看看，和他們一起說說唱唱，大家都開心。

瑞芳老師，謝謝您接受我采訪，衷心祝您健康長壽。

謝謝！○

責任編輯 梅 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