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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小說)

2009-04-30 09:44莫大可
翠苑 2009年2期
關(guān)鍵詞:王師傅師母小王

莫大可

和丈夫離婚后,她時常去廣場跳舞。她想自己是太過寂寞了,有的時候她會在晚飯的時光去對門的801坐坐。801是王師母家,小王,媳婦小丁,還有王師傅圍著一張桌子吃晚飯。王師母正在灶上煮著一鍋中藥,苦澀的藥味彌漫著整個801。藥是王師母用來治失眠的。他們一家悶著頭吃飯,王師母在廚房間和她一搭沒搭的說著話,她一句沒聽進去,只顧著能找個合適的角落來避開那股難聞的藥味。

等她離開王師母家的時候,身上還是有那股揮之不去的藥味,她想起了廣場水果攤上的廣柑,她想是不是去買幾個廣柑,那是她喜歡吃的水果,還有那好聞的清香。廣場上人很多,晚飯過后,一些人會聚到廣場上,人們?nèi)齼蓛傻貒谝黄鹫f著閑話,幾只狗撒著歡的相互追逐,這些畜牲無遮無攔的舉動讓她覺得做一個人活著真累,她想是不是離開了她的丈夫會活著比她幸福,也像那些撒歡的畜牲“今朝有酒今朝醉”。出門的時候,她沒敢把自己收拾的過于細(xì)致,她像隨便出門去散步,空著兩只手,因為她這樣年紀(jì)的女人已不適合畫描弄眉,她怕背后有人說她十三點。女兒從學(xué)?;貋淼臅r候她才最快樂。圣誕節(jié)的時候,女兒從學(xué)校發(fā)給她一條短消息,“有個老男人對你十分感興趣,”她沒有勇氣往下看,但手指還是點了下去,出現(xiàn)在屏幕上的是一個可愛的圣誕老人,她還是感覺有淚流了下來,關(guān)著房門聽了一個晚上鄧麗君的《何日君再來》。女兒是她的命,她努力克制著身體里的欲望,這樣做她才心安理得。她從不走近廣場的中央,那是一個巨大的舞場,人群像一個個小的漩渦,她只遠(yuǎn)遠(yuǎn)的跟著節(jié)奏做上一兩個動作,僵硬死板,但她的臉上始終保持著微笑,與廣場的氣氛極是吻合。

如果碰上熟人她更是笑得燦爛,她覺得笑是這個廣場最好的交流語言,比那些有板有眼擺著舞姿的人有用多了,曲子響起的時候,笑容穿過許多現(xiàn)實和不現(xiàn)實的東西,她向前微微踏了一步,輕巧無聲。

王師母退休有些年頭了,在家料理得了腦中風(fēng)的王師傅。王師母今年52歲,但一點也看不出是那種年齡段的人。她說,王師母你還真是保養(yǎng)得好,整日料理王師傅還氣水糯糯的。王師母聽了說,哪能啊,老多了,整日整夜的睡不著覺,你看我這眼睛都虛的。王師母手里端著一碗中藥走出來,這年頭連藥也吃不起了,王師母嘴里諾諾的說著。她嘴上贊王師母,心里卻想著到了王師母這般年齡自己會怎樣,王師母還有一個王師傅陪伴著,雖然王師傅接近半殘廢狀態(tài),但王師母從未少了手腳給王師傅,嘴上有時咒東咒西的,心里面還是向著王師傅。她想自己只有女兒君君了,君君在念大學(xué),雖然少操了心,但自己空蕩蕩的屋子里沒一點人的氣味,后來,她索性搬到娘家去住,住了幾天她又跑了回來,她怕君君回來找不著她,她又住回了原來的地方,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凈凈,她不想等君君回來的時候看出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王師母問她,我弟媳那邊倒是有幾個人,不知道合適不合適你。她問王師母,什么幾個人?王師母把她拉到身邊說,不就是介紹對象嗎?我弟媳是婚介所的啊,可以幫你看看,像你這樣的條件應(yīng)該可以的啊。她明白了王師母的意思,而且王師母一開口就是若干人選,她想聽聽王師母怎么說,就繼續(xù)問,都是些啥人。王師母放下手中的藥碗說,嘿嘿,你還不知道,我弟媳上次介紹一對來著,男的是瓦匠,連字都寫不了幾個,你想這樣的人不就是配個農(nóng)村的女人,后來還讓這男的找著了。她問,找著啥了。王師母嘟了口藥說,讓那瓦匠找了個老師,小學(xué)老師,那女的離異了,像你一樣。

她的臉唰的白了。

王師母感覺說話偏了準(zhǔn)頭,悶頭喝了口藥,這藥就是難喝,嘴里都咂不出滋味了。

她笑笑問,他們結(jié)成了。王師母故意把“成了”說的很大聲,你猜那瓦匠什么最厲害,王師母壓低了聲音。什么最厲害,她問。不是攢錢,不是長相,是做那事厲害,那女的斯斯文文,也偏好著緊,老話說,做先生的辦那事蓋過個武夫,呵呵。

她感覺有些想吐,站起來和王師母告別,王師母一碗藥剛喝完,正看見王師傅站在衛(wèi)生間里方便,半開著門一點不避里外,王師母怒不可遏的罵了一聲——腦子里裝的是屎啊,天天把你撐飽了……

她關(guān)上門,可那股苦澀的藥味還是不知何時闖了進來,她溫了碗醋擺在方桌上,開著電視機一個人想心事。

她還是天天在王師母家坐上一會兒,然后去廣場跳舞。她站在老地方,臉上擺著笑,她也不走入場中,也沒人過來邀請,她就在外圍游蕩??粗切┥狭四昙o(jì)的人用夸張的姿勢做出各種舞姿動作,她怪自己為什么不能像那些陌生人一樣把自己徹徹底底地放開,沒有人在乎滑出的步伐是不是標(biāo)準(zhǔn),陌生人的手拽在一起,能感覺微微的體溫,他們也不像王師母,看上去熱鬧,心里面卻怨惱。怨惱個啥,愛就愛了,結(jié)就結(jié)了,吵過后還是割頭換頸的愛個不休,而今她除了刮風(fēng)下雨,天天來廣場看陌生人摟著陌生人的身體,她也想摟著一個陌生人好上一會兒。

上一次她還不相信王師母說的事,后來她在報紙上看到的征婚廣告讓她感覺這世界真是怕孤獨寂寞的人太多了。一個木匠在他的征婚廣告里說,“他,34歲,有一技之長,收入穩(wěn)定,儒雅高潔”,她想不出一個整天和刨子木頭打交道的人會如何的儒雅高潔,再比如,“他62歲,離休,有房,無后顧之憂,正研習(xí)書畫”,這結(jié)婚找對象和研習(xí)書畫有什么關(guān)系?她想起廣場上那些奔跑的狗,雖然在異性面前齜牙咧嘴卻可靠的很,那些畜牲不會說假話,王師母也不會,她沒頭沒腦的罵王師傅,心里卻比誰還關(guān)心王師傅。

她依然站在原地,曲子換了一首又一首。她從身邊的袋子里摸出廣柑來,一口氣吃了兩個,她還覺得不過癮,從里袋里掏出一包煙來,拿出一根叼在嘴上。她點上,吸了一口,辛辣的煙草味道鉆入她的身體,她從來沒有被這般生硬的東西侵占過,她想她的肺里第一次留下了尼古丁的痕跡,她想吐卻吐不出,在換曲的檔口她又猛吸了幾口,她被嗆的掉下了眼淚,她趕緊扔掉燒到一半的紙煙,她的眼淚不是導(dǎo)致她急于扔掉半支卷煙的原因,有人在身后對她說話,雖然她一時聽不清楚,但她還是在轉(zhuǎn)身的一刻擺出微笑,她來不及擦掉眼淚,她也不在乎,因為她堅信這個廣場都是急于得到溫暖的陌生人。

那個男人高高大大,他禮貌的向她伸出手,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在向那個男人邁出一步后把冰冷的手放進了男人的掌中。男人飛快地抓起她的手閃入廣場的中央,一個又一個陌生的身體和臉龐如水中模糊的倒影飛速閃過,她的眼神堅定,這樣的眼神是她和丈夫第一次擁在一起時才有的,而今他被那個高大的陌生男人拽進人群。你怎么學(xué)壞了,她瞬間有了這想法,因為她知道接著她會一步步走的很遠(yuǎn),可她又把這想法很快踩在了腳下,陌生人的步伐讓她急于應(yīng)付,她旋轉(zhuǎn)了起來,她不覺得自己會成為這個廣場中央探討的話題,她緊緊的抓住了陌生人的手靠了上去。

王師母抓著她的手說,那事你考慮的咋樣了,我弟媳手里有個軍官,人很不錯的。

她說,軍官好是好,就是有點那個。

軍官怎么了,有權(quán)有槍。

這都什么年代了,還槍不槍的。她覺得王師母不是在幫她介紹對象,她甚至懷疑王師母是她弟媳介紹所里的一個托,怎么說起話來不著題。她搖搖頭說,君君不會習(xí)慣的。

那你說說你心里的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王師母一點不放松話題。說說,總要有個標(biāo)準(zhǔn)吧,沒標(biāo)準(zhǔn)那還叫挑對象。

她覺得王師母這句話還是很為她著想,女人都是一時聰明一世糊涂,她不是不想再找個對象,可她從沒想過在丈夫離開后把另外一個男人帶入自己的生活,她還沒做好思想準(zhǔn)備,那些沒做好思想準(zhǔn)備的今天領(lǐng)紅本子明天辦綠本子,她說要為君君想想。這句話可以讓王師母知難而退。她說,讓我再想想吧,年齡一定要和我相配,最好是機關(guān)里的,人穩(wěn)當(dāng),老師也不錯,君君可能會容易接受……

老師,你也中意老師啊。王師母看了一眼王師傅說,像工人有什么用,力氣早被前期透支光了,連撒個尿的氣力都散了。王師母捋了捋頭發(fā)。

她看清這個上了年齡的女人還是保持著一點姿色,女人心里面總有個最脆弱的地方,比如王師母,比如她。王師母又說,這座樓怪的很,門牌號是雙數(shù)的都是聚少散多,101離了,401分居,601離了,這還怪了,男人們都是在離婚書上寫“凈身出家”,他們晃蕩著個玩意兒又有啥稀奇,留個空房子給女人們還不是受罪。

她清楚這棟樓的所有細(xì)節(jié),包括每盞燈的位置。101那家像他們的門牌號,這一棟樓第一對離婚的夫妻就是101,男的是個鎖匠,開個電驢子跑東跑西,也不知哪天修好了人家的鎖就順便上了女主人的床。那男的長著一張猴子臉,賊頭賊腦的,這原話是王師母的兒子小王說的。小王在丟過幾輛自行車后一直對猴子臉耿耿于懷,小王說,別看猴子臉開著電驢神氣的很,后備箱里全是姘頭家的鑰匙,王師母聽兒子這么說,睜大了眼睛朝兒子呶了個嘴,你看見了哈,小屁孩子,別關(guān)不住你一張臭嘴,活該你丟車。101的猴臉后來跟著一個女人走了,那個女人開著一輛小車停在樓下幫猴臉搬東西。猴臉穿著一身嶄新的西裝上了小車。他把電驢留在了樓下,后來,電驢的輪子被人卸下了,再后來連車架也只剩下半副,一堆殘骸扔在樓下的花園里。101的女主人卻很少看見,即便猴臉回家搬東西也沒照見個影,但每次看見王師母仍然不忘客氣的打個招呼,王師母回家關(guān)上門說,這女人活得麻木了。

王師傅那時還沒有腦中風(fēng),他對著王師母說,你有沒有麻木,有沒有麻木。王師母說,我還不是被你騙到手的。王師傅笑著說,問你兒子去,我騙你哪里了。王師母被王師傅的話嚇了一跳,說,你兒子不在,是不是要掀開屁股讓人家看雌雄,你還老不正經(jīng)了。

她一直覺得王師母洋洋得意門牌號是雙數(shù),單和雙好像是對立的,而且單數(shù)明顯敵不過雙數(shù),102是做煤炭生意的,靠販煤攢了錢,房子買了幾套,而且常不回家住,空著一間大屋子,院里長滿了雜草。王師母有時會在她面前說,看102家里只養(yǎng)蚊子蒼蠅了,有錢也不能這樣啊。她沒接王師母的話,過了一陣說,你這藥吃幾副是一個療程。王師母說,我吃得心里面也沒個數(shù)了,一包包少下去又一包包添。王師母又說,我家小王看見你談朋友了啊。你家小王啥時候看見我談朋友了,她被王師母說的糊里糊涂起來。哦,上次我家小王去廣場散步,看見你和一個男的在一起。王師母顯然省略了很多詞。和一個男的在一起有什么稀奇,我天天去廣場跳舞的,有幾個老舞伴,你家小王是第一次去廣場散步吧。她把話鋒轉(zhuǎn)了過來,看著王師母。是啊,我家小王不常去散步的,是小王看走了眼吧,有個舞伴有啥稀奇的啊,本來就是,君君媽,上次我說的事你放在心上了嗎?她知道王師母要講什么了,這一陣子她覺得王師母像個鬼魂老纏著她,這樣的熱心讓她受不了。她索性很自然的對王師母說,王師母你還不知道吧,我剛談了個對象,是師大附中的老師,人是矮了點,可樣貌和脾性都不錯,他也是離異的,孩子跟了前妻,他一個人過,我正思量著這事可取不可取呢。好啊,附中是名校,師資力量也過硬,你談的對象是師大附中的,將來我家小王的孩子還能靠靠福呢。王師母,這事還是八字沒一撇呢,找個機會你幫我參謀參謀。好啊,王師母笑著給她開門。她抬手看了看表,廣場的舞會馬上要開始了,今天王師母家少了煮中藥的氣味,她反而覺得不習(xí)慣了,可她還是想上廣場邊上的水果攤買幾個廣柑,她也想是否能再次遇見那個陌生人,拽著她的手天馬行空的進入廣場的中央。

她不明白王師母為什么在她找對象的事上那么熱心,也許人家真的是好意,看她一個人帶個孩子不容易,幫個援手是很正常的事,可她心里面還是有點兒抵觸,她不想讓外人覺得她是一個不能過正常生活的女人,而且她絕不能因為自己的一舉一動影響到君君,所以她編了個師大附中的老師來搪塞王師母。王師母好像是相信了,只是等她走了后咬著小王的耳朵問,和她跳舞的男人有多高。小王搖著腦袋說,沒看清楚,王師母氣乎乎地說,和你老子一個樣,腦子里裝的是屎。

舞會還沒開始,廣場中央只是稀稀落落的站了幾個人,她慢慢的向廣場中央走去,用腳尖來回的丈量著廣場中央的幾塊方磚,她想這跳舞真有趣啊,男男女女摟在一起,雙目對視著,身上肌肉徹底放松,不問對方姓名,卻可以借著曲子緊緊抓著對方的手,那是剛放下碗筷的手,抹過香水的手,夾過卷煙的手,皮膚細(xì)嫩或者粗糙,這形形式式不同的手圈在一起,她想那些舞姿里一定有某種傾慕的含義,這也是廣場舞會和舞廳的不同。她不是沒去過舞廳,現(xiàn)在能跳正規(guī)交誼舞的舞廳早已消失了,人們把這種幾十年前流行的活動方式搬到了廣場或者較為開闊的地方,一般都是四五十歲的本地人參與的多,站在外圈看熱鬧的基本上是些外地打工的,這種群眾性的舞會天天都在上演。那次她對王師母提及過廣場,王師母說,現(xiàn)在的舞廳只有殺胚去,都是些不正經(jīng)的人去。說起舞廳,王師母又插嘴,501不是就住著幾個小姐,這世道的風(fēng)氣都是給她門敗壞了,說不定還在家里賣×來著。你說我們這棟樓有軋姘頭的,有賣×的,霉透了。小王接過話,你看見人家賣×了,小姐也是人啊。王師母覺得自己說的話是證據(jù)不足,只能哼了一聲去煎她的中藥了。

曲子開始了,是一段很好聽的《彩云追月》,她迅速向外圈走去,她在找自己站的老位置,她不想因為有過和一個陌生男人跳舞的經(jīng)歷而改變她在這個廣場的立場,她在自己的皮夾子里放了張君君小時候的相片,這樣的舉動給她設(shè)了個無形的禁制,她的身體一直是冰冷的,只有那張緊靠心臟部位的相片能給她暖意,沒人來邀請她,所以她只能孤獨地站著。

在感覺有人在身后輕輕推了她一把后,她回過頭。看見上次邀她跳舞的男人站在她身后,他向她微笑著,沒說話,只是向著廣場的中央晃了下頭。她知道他的意思,為什么不下場。她搖搖頭,禮貌的給那個陌生男人欠了個身位,男人也禮貌地朝她搖搖頭,眼神卻向廣場的中央移去。一對陌生人一前一后地看著舞場中央晃動的人群,她微微用眼神掃了一下陌生男人,他40多歲的樣子,穿著灰領(lǐng)夾克,臉頰剃得干干凈凈,男人把手插在夾克的兜里,嘴里隨著曲調(diào)輕聲哼著,她想不到他是那么專注,她想,他也是一個人吧,好像以前沒怎么瞧見過,他的步伐很不錯,不像她是那么業(yè)余,他的節(jié)奏感很好,起初她很緊張,他抓緊她的手像是在鼓勵她,她堅持把一首曲子跳完,手心里汗津津的,他的手很溫暖,那是給她最深的初次影響。

曲子停下來的時候,陌生人輕輕的聲音鉆進了她的耳朵,不跳支舞。不跳。為什么,你不跳的挺好嗎。我不怎么會跳,她說。沒事,我來教你,他指著場中說,別看他們跳的好,有許多還是我的學(xué)生呢。你的學(xué)生,她有點困惑仰起頭看著他。他哈哈的笑了,只是帶過他們幾步,也談不上是名正言順的老師啊。

她看出陌生人溫柔的臉龐曲線在夜色下泛著光,那我也叫你老師。我姓李,陌生人說。她說,那我就叫你李老師咯。叫老李吧。老李,她笑出來的聲音讓四周的目光向他們聚攏。這個時候,響起的是布魯斯,她看著陌生人,心里面卻下了決心,拉著陌生人的手向廣場的中央走去。

她看君君狼吞虎咽地吃著桌上的菜,心里泛著隱隱約約的痛。君君只有在假期的時候回家,一年里就只能看上幾次,君君每次回家,她都會覺得孩子瘦了,高了,長得也更像她了。離異后,君君也對她說,媽,你再找個吧,也沒什么稀罕的。她搖搖頭說,我只和君君一個人過,君君瞪著她說,媽,我也要找老公的。君君對著她做了個鬼臉。她笑著對君君說,媽要是真的談了個對象就沒你好日子過了。君君說,那也要經(jīng)過我的審核。她們母女兩個有說有笑,恰好王師母經(jīng)過,看著這場面說,君君媽,師大附中有眉目了嗎。她趕緊朝門外的王師母使了個眼色,又回頭看了看悶頭吃飯的君君,看君君沒反應(yīng),她才放了心。

送君君走后,她一連幾天都沒去過廣場,獨自悶在家里看小說,有幾本小說是君君買的,像《平凡人生》,《飄》,她從未接觸過經(jīng)典故事里的男男女女,她為《平凡人生》里的男主人公掉過淚,她想君君看過后對她也是種精神上的歷練。一個星期后,她下班回家看見了王師母,王師母問,這幾天回娘家了?她說,沒有啊。王師母說,我以為你回娘家住了,怎么臉色這么白,是身體不舒服嗎?我家小王和小丁這陣常去廣場,也說沒看見過你。她問王師母,小王和小丁也去跳舞了?王師母打著哈哈說,是啊,還看見過師大附中呢,王師母放下手中的籃子,壓低了聲音,那個男的確實一表人才。她被王師母顛三倒四的話說得糊里糊涂,她覺得王師母一家都是活脫脫的間諜,她無法想象這樣一家人就隔著一堵墻住在她隔壁,想想還有那個小王,瞇著眼看人,肚里沒準(zhǔn)裝著一包壞水,只有王師母自己罵的準(zhǔn),腦子里裝的是一泡屎。她甚至同情101那個早早離開的猴臉,他平時都穿工作服,為什么那天要穿著挺刮的西服,他是有道理的,他被解放了,他無所畏懼了。

她說,王師母啊,你家小王的眼神真靈光,一眼就被他看穿了,過幾天我也想把李老師帶回來認(rèn)識認(rèn)識,要不你們順便幫我參謀參謀來著。王師母說,啥參謀,要說參謀還得我弟媳來,她的眼光才是專業(yè)的。王師母下面說的話她一句也沒聽仔細(xì),她看著王師母笑著說,我這幾天感冒,想問你家借些醋熏熏。王師母說,要得要得,我眼睛不好使,你空了幫我對對方子,我又換了些藥,吃下去的都是錢哦,這世道連病也看不起了。片刻,她聞到了苦澀的中藥味,還有王師母嘹亮的咒罵聲。晚上,她開始了失眠,她打開了電視,把音量調(diào)到了最低,她心里生出一個奇怪的想法,隔著一堵墻的另外一個屋子里會在發(fā)生些什么,那是小王和小丁的睡房。她想起瞇著眼睛的小王,就不自覺的把耳朵貼近了墻。冰涼的墻使她的耳朵有了抵觸,好奇心還是驅(qū)使她的耳朵接近了墻壁,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于是她屏住呼吸再聽。由模糊逐漸轉(zhuǎn)為清晰的聲音傳來,那也是有節(jié)奏的輕輕的呼喊,她回過身,不是電視里傳來的,再聽,那是由壓抑轉(zhuǎn)為快樂的呼喊,細(xì)風(fēng)細(xì)雨般的撕開她的耳膜,那聲音一浪浪的隔著墻壁傳來,她的身體如被反復(fù)擊中,她癱軟在床上,眼睛里一片昏暗,整個世界仿佛瞬間坍塌。

李老師說,你的步伐比以前好多了。他這么一說,她反倒不好意思了,低頭看著自己移動的腳步。我以前很差嗎?她想從李老師那里找到一個可比性。李老師聽她這么一說越發(fā)抓緊了她的手,也不是很差,就是步伐慌亂了點,現(xiàn)在好多了,身位也把握的很好。在李老師的幾句話里,她覺得自己飄了起來,她的靈魂就仿佛懸在廣場的上方凝視這下面一大堆人。她想也許是李老師得逞了,也許是自己身體里某些東西在作怪,她想這一點也不是她的責(zé)任,她能很快接受李老師作為她的舞伴,并不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多會跳舞。每個黃昏她很自然地把手放進李老師的掌中,她不想耽擱一分一秒,他們的話題從沒離開過跳舞,她已經(jīng)大不同從前了,在廣場中她變得活躍且歡快。

王師母來借蔥的時候她正躺在床上,她只微微把門露出一條縫隙,王師母卻把腦袋從門縫里塞了進來,王師母在客氣地問她借蔥的時候眼光落到了她的睡床,她覺得王師母并不是刻意來借蔥的,她的眼光已表露了一切。她不明白王師母為什么對她的私生活抱有極大的興趣。王師母的樣子像懷著一個天大的秘密,她說,你知不知道,樓下101那個鎖匠又和以前的女人勾搭上了,他們同進同出的,一對活寶,上次那男的還發(fā)根煙給我家老頭子,他不知道我家老王是腦中風(fēng),抽煙會要了他的命,你說我有多操心。

王師母捏著幾根蔥走了,她關(guān)上門繼續(xù)睡覺。前陣子她好像也看見了101的猴臉,她以為是猴臉落了什么東西回家來取,沒想到剛才王師母說的有板有眼,她又想起101的女人了,猴臉離家后她好象常常涂脂抹粉的,猴臉一回家她又露出一副素靜的樣子。她不明白人為什么活得總是很兩面,她都懶得思考這些問題,只有王師母會關(guān)心,她洗了把臉,心里說謝月珍啊你可千萬別變成王師母那樣的人。

雙休日君君說要去無錫旅游,讓她陪著去,她也覺得女兒常不在身邊,應(yīng)該滿足她的愿望,她就直接上了火車先去學(xué)校接君君,然后再去無錫。她和君君在無錫玩了兩天,然后又把君君送回了學(xué)校。上汽車的時候君君一直追著車跑,長時間的分離使她心痛女兒起來,她連忙扭轉(zhuǎn)頭,掏出手機給君君發(fā)了條短消息,媽媽心里只有你,保重女兒?;氐郊遥裆⒘思?,王師母家里靜悄悄的,她已經(jīng)沒有心情做任何事,腦子里一會兒是君君,一會兒是李老師,一會兒是王師母,她給自己沖了杯茶,又從抽屜里找出幾粒安眠藥。這個時候她聽到門外有說話的聲音,她想包不準(zhǔn)是王師母在說話,她不想讓王師母知道她回家了,她就輕手輕腳的靠近門上的貓眼,她看到小王和一個女孩在說話,那顯然不是小丁,小王用大半個身子擋住了女孩,她只能大約看見女孩在哭,又看見小王塞了包東西在女孩手里,然后關(guān)上了門。她趴在窗臺上,眼光一路追著女孩的身影,等女孩徹底在她眼里消失了她才想,是不是小王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又像貓一樣爬到床上,用耳朵貼著墻壁,她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換了個位置,還是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她死了心,把手放在自己的胸脯,那暖熱的地方有節(jié)奏的上下起伏著,她想如果有一雙陌生的手按在那里會多好,她想起了李老師那軟軟的手曾經(jīng)有節(jié)奏地帶動著她的身體,她想那個陌生的男人一定這幾天空守著廣場好幾天了,她后悔沒有留下李老師的電話,她后悔讓李老師那雙手硬是寂寞了幾天,她坐起來,茶早已涼了,她數(shù)了一下案幾上的安眠藥,一共五粒,當(dāng)她吞下藥丸的時候,她從心里面譏笑王師母家那丑陋的煮藥罐,那里面仿佛裝的是一堆垃圾和來自身體的混亂告白。

她沒有對李老師提及她和君君去無錫游覽的事,只說去了娘家?guī)滋?。李老師好像并不關(guān)心她在說什么,只是用手恰到分寸地引導(dǎo)著她的步伐,李老師說,沒來幾天,怎么步伐退步了啊。她沒回答李老師的話,李老師卻安慰她起來,像我?guī)滋觳惶矔璧?,來,步子再舒緩點,對了,對了……那個晚上她在李老師的掌間變成了一個木偶,她看見不遠(yuǎn)的人群中有一雙小眼睛正瞇成一條線,把她壓扁在視線中。她忽然感覺那雙可怕的眼睛正蘊涵著一條毒計,她已經(jīng)被鎖定。她沒有放下掌中李老師的手,而是在曲子中斷后繼續(xù)用手指勾著李老師,她知道自己是刻意做給那個小眼睛看,李老師想抽出手來的時候,她卻抓的更緊了,她對李老師說,我身體不好,你可以送我回家嗎?李老師愣了一下說,可以吧。她說,你家里沒事吧。他說,家里,啊,沒事,送送就回去。她還是繼續(xù)抓著李老師的手,然后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說,要是你能一直跳著舞把我送回家多好。怎么可能,李老師說。她說,我也就隨口說說,我也從沒想過,以前我很少下場的,現(xiàn)在一只曲子也不想錯過,是不是很貪心。李老師說,你住玉泉弄的。她說,是的啊,她又問,你住那里?他說,我也住的不遠(yuǎn),雙虎弄,就街對面。在路過水果攤的時候,她說,我買幾個廣柑你帶回家吃吧。她掏出錢來,也沒容得李老師反不反對,抓起幾個廣柑塞在李老師手中。他說,你怎么客氣的很,我還不習(xí)慣了呢。她說,你除了跳舞還會做些什么,比如……她把那個比如拖的很長。比如送我的學(xué)生回家,比如厚著臉皮的接受你的賄賂。你是教書的嗎?她問。他說,你看我像嗎。她沒繼續(xù)問下去,她覺得已經(jīng)達(dá)到了目的,她已經(jīng)看見自己住的那棟樓在夜色里忽隱忽現(xiàn),在走過水果攤后,路燈只是能勉強的照見前面的路,她想起和前夫也時常走在這樣的燈光下去散步,她對李老師說,你抱抱我吧,我要上樓了。李老師說,我們天天抱的不夠嗎?李老師說,我想回去吃廣柑了。她覺得眼前的男人長得太高了,跳舞的時候還不覺得,現(xiàn)在她用手勾住他的脖子,卻看不清他的臉,她用了點勁,又看見柔和的臉龐,她忍不住,按住李老師那只手放在自己胸前,然后退到毫無光線的樹下。她說你把廣柑放在口袋里吧。李老師好像被嚇住了,她按住李老師的手,用胸緊抵住他的十指輕輕說,你不摸,我就喊耍流氓了。李老師看見她的眼光里帶著倔強,他在手里加了點勁然后說,你怎么會這樣。她輕哼了一聲,那是從四肢散發(fā)出來的呼喊,她仿佛解脫了。

有幾次路過王師母家的門,她都會發(fā)現(xiàn)王師母從自家的屋里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王師母也沒叫她進來坐,端著藥碗仰起頭灌了個底朝天。再后來她發(fā)現(xiàn)王師母一家上下樓都輕悄無聲,像躲著她,她覺得這家人很好笑,像見著了鬼,索性把門開的直堂堂。有一次她不請自來坐到了王師母家中,她說,沒見著你家小王嗎?王師母說,我家小王和小丁出去散步了。她說,是啊,我也常在廣場看見你家小王?上次我還對李老師說你家小王蠻體貼小丁的。王師母說,你還對李老師提及過我家小王啊,怪不得上次小王說看你們跳的很有章法,這跳舞可以健身,還能陶冶人的情操,不像我啥也不會,只能悶在家里看報紙。她說,現(xiàn)在時興練瑜珈了,我們這跳舞只能算窮開心。她一邊走一邊想著心事,她和李老師的一舉一動已被小王無一遺漏的察覺到了,她說那番話是想從王師母的口中探聽些虛實,而這一家人對她和李老師的興趣已經(jīng)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極限,她覺得很對不起李老師,那個晚上她摟著李老師是故意做給小王看的。事后她又后悔起來,她不能給那個男人更多,卻一直想得他的溫暖,她矛盾重重。舞會依然在繼續(xù),只是人群散亂,只有音樂在制造那么一點點歡樂的氣氛。

她站在廣場上,那是她常站的位置,她的臉上沒有了以前的微笑,也沒有人來邀請她,她就固執(zhí)地站著,周圍擁滿了陌生人的面容,那些陌生的臉像一簇簇樹葉,被風(fēng)一吹嘩嘩的閃向一邊,露出一大片空寂的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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