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　帆

2006年12月27日，福建廈門一家資產(chǎn)數(shù)百億的全球知名跨國公司，發(fā)生了管財務的副總裁黃洪江被下屬女工硫酸毀容的驚天慘案。案發(fā)之后，海內(nèi)外為之震驚，人們紛紛探究背后的故事。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使英俊帥氣前程無量的黃洪江遭受滅頂之災呢？

2008年12月28日，廈門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此案。至此，因為案子社會影響很大已塵封二年的內(nèi)幕才大白于天下。

心善老總施善，車間女工生情

今年34歲的李曉珍，出生在貴州省貴陽市的一個普通工人家庭。中專畢業(yè)后，她被分配到貴陽市一家稅務部門工作。1997年初，她和丈夫一起來到廈門，應聘到廈門一家全球著名電子企業(yè)的下屬電子廠做一名普通的工人。在車間里，她每天要穿著灰色的制服在車間里穿梭，又忙又累。

1999年3月初的一天，年僅30，清秀帥氣，分管公司財務的副總經(jīng)理黃洪江去李曉珍工作的車間檢查工作。當走到坐在流水線盡頭的李曉珍身邊時，他看到李曉珍一副認真的樣子，便停下來問了一下她的情況，才知道她在老家時是曾個稅務干部。于是，他便下意識地問了一些她財務上的問題，發(fā)現(xiàn)李曉珍果然有一定的業(yè)務功底。黃洪江覺得她是個人才，在車間委屈了她，便對李曉珍說：“你下班后來找我一下。”然后還特意給李曉珍所在的部門經(jīng)理打了一聲招呼。

下班后，當李曉珍如約來到黃洪江的辦公室時，黃洪江便讓李曉珍坐在沙發(fā)上，然后對她說：“小葉，我們財務部正需要一名會計，你以前在稅務部門工作，對財務知識比較精通，想調(diào)你去財務部工作，你有什么想法？”

李曉珍聽了黃洪江的話，心里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趕緊點頭說；“領導能看上我，我一定會好好干?！薄澳悄慊厝蕚湟幌?，我讓人力資源部發(fā)個調(diào)令?！边@樣，幾天后，李曉珍從一名車間普通女工一躍成了集團公司的會計。

這樣的調(diào)動原本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在黃洪江的眼里是發(fā)揮了李曉珍的特長。李曉珍卻不這么認為，覺得肯定還有別的原因。一個那么不起眼的普通女工，又是沒有廈門市戶口的外來工，怎么可能會被任命到這么重要的位置，天上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掉餡餅。她想，現(xiàn)在唯一有可能的是黃洪江對我有意思，都說一些企業(yè)老總喜歡找“婚外情”，說不定他也有這種想法，把我調(diào)到財務部，才能更好地和我接觸。如果能得到他的寵愛，傍上他這座靠山，那自己在公司的地位就不一樣了，將來在公司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有了這個想法后，為了引起黃洪江的注意，創(chuàng)造兩人接觸的機會，李曉珍有事沒事總以匯報工作為由，跑到黃洪江的辦公室坐上一會兒，每天只要能看黃洪江一眼，她心里就十分滿意和興奮，而且工作起來也特別有勁。

李曉珍對黃洪江產(chǎn)生感情后，對丈夫原來的那份感情也發(fā)生了變化。自己坐在辦公室里，而丈夫依然留在車間，她覺得自己的身份與丈夫有了很大的距離，心也離丈夫越來越遠了。她開始有了想和丈夫離婚的念頭。她覺得惟有離婚才能表示自己對黃洪江的忠誠。此后，每次回到家里，看到丈夫，她的心里就覺得不順眼，覺得丈夫是自己和黃洪江之間的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礙。她開始有事沒事找丈夫吵架，口口聲聲鬧著要離婚。

為伊消得人憔悴,副總裁卻不解風情

李曉珍鬧離婚鬧得心力交瘁，可是一看到黃洪江，即便是遠遠地看他一眼，她都會感到如沐春光，哪怕是黃洪江的一句普普通通的話，她都能咂出愛的味道來。

一個周末下午，她去小區(qū)門口的菜市場買菜，碰巧見到黃洪江也從那兒走過。黃洪江看見她便停下來跟她打招呼說：“你好啊，小葉，今天真巧，遇見你！”見黃洪江主動走過來和自己說話，她突然一陣緊張，臉一下紅了起來。黃洪江禁不住多看了她幾眼。這下，李曉珍更堅定地認為黃洪江對她有千言萬語埋藏在心間，只是做為領導，不便那么明確地向自己表白。

2003年元旦，李曉珍在辦公室里加班，她忍不住撥了黃洪江的電話，說了一聲：“黃總，新年好！”黃洪江也答了一聲“新年好！”沒想到，那天中午，黃洪江剛好有事來辦公室。看到黃洪江過來，李曉珍心里更加想入非非，認為黃洪江一定是接到自己的電話，知道自己在加班，特意來看她的。于是，她更加堅定早日離婚的念頭。她相信，只有離婚了，才可以讓黃洪江有機會！

離婚后，李曉珍每天下班總要在辦公室里多留一段時間，總希望同事們走后，可以讓黃洪江單獨約她。然而，她發(fā)現(xiàn)黃洪江并沒有約她的意思，每天下班后，連招呼都沒打一聲就匆匆地走了。

總不見黃洪江對自己有點表示，李曉珍心里開始暗暗責怪黃洪江：“既然喜歡我，為什么不約我呢？”晚上回到家里，她思來想去，覺得黃洪江不約自己，可能自己沒有明顯表示愛意，他身為公司副總經(jīng)理，擔心沒有把握怕在自己面前碰釘子。于是，她決定主動出擊，向黃洪江表明自己的愛意。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無法入睡的她，便寫了一張“我是離婚的人，你是有頭有臉的人，如果你有意思，就來約我”的字條，第二天上班時帶在身上。這天，根本沒有心思上班的她，一直留意黃洪江的辦公室。上午10點多，她看見黃洪江去了總經(jīng)理辦公室，她便借機走進黃洪江的辦公室，把字條子塞進黃洪江辦公桌的抽屜。那一刻，她就開始暗暗地想著黃洪江看到紙條的喜悅心情，想著他來約自己時該如何表現(xiàn)，如何用自己的溫情打動他?？墒堑攘藥滋欤S洪江那邊竟然沒有一點動靜。不甘心的她，又寫條子責怪他說：“你一個大男人，怎么連求愛都不會呀？”“你這個大笨蛋，要我怎么教呀？”黃洪江又惱火又無奈，從那以后，他也沒把李曉珍怎么樣，只是每次看到李曉珍時盡量避開，盡量和她少接觸。

可是，李曉珍卻越挫越勇，已經(jīng)愛得有些失去理智性的她，并不罷休，開始無休止地向黃洪江家里發(fā)起“電話攻勢”。每次打通他的電話，她就動情地說：“我要見你，我是你手掌心里的一只鳥，你捏我就死，你放我就飛。”黃洪江一開始還好言相勸，要她好自為之，不要胡鬧?？衫顣哉洳]反省，依然覺得黃洪江心里其實還有自己。

“愛”由恨作主，硫酸雨濺慘案驚天

李曉珍仍一直堅信黃洪江是愛她的，不過，她發(fā)現(xiàn)自己離婚后，集團總裁郭總似乎也對她懷有非同一般的好感，因為經(jīng)常把她叫進辦公室談工作上的事情，而且總覺得郭總在談工作時，看她的眼神有點異樣。有了這一發(fā)現(xiàn)后，她開始意識到可能是集團公司的郭總也對她有意思，而黃洪江為了不得罪郭總，主動放棄她，想把自己奉獻給郭總?？勺约簮鄣氖屈S洪江，他不但年輕，而且長得非常英俊，對自己又有過“恩情”。

有了這一想法后，她開始對黃洪江感到了深深的失望，眼看自己離婚后，與黃洪江的愛情就要有結果了，可突然間又被他拋棄，她覺得是黃洪江害了她，讓她離婚又不給她名分。她的心里越想越氣，心里對黃洪江產(chǎn)生了一份怨恨。

李曉珍開始仇視起這個公司，心里的無明怒火開始熊熊燃燒起來。

2005年，公司決定下崗分流一批人，由于李曉珍在工作上經(jīng)常出現(xiàn)差錯，也被列入下崗名單之列。這個名單是公司決策層研究決定的，名單公布后，李曉珍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她認為自己走到這一步，肯定是黃洪江要趕走她，想拋棄她了。得知自己下崗的當天晚上，李曉珍給黃洪江打去了電話，企盼獲取他的同情。黃洪江細心聽取了她的傾訴，耐心做了許多工作，但同時告訴她，這不是自己一個人可決定的事。黃洪江的答復當然不會讓她滿意，她更加怒火中燒，她在電話里非常惱火地叫道：“你不讓我好過，我就讓你死得難堪！”面對李曉珍的辱罵，黃洪江也沒說什么。

到此時，李曉珍仍然對黃洪江的“愛情”抱著幻想。第二天，她還特意用標點符號給黃洪江寫了一封信，內(nèi)容是三個省略號，五個問號，一個感嘆號。其含義是：三個省略號，代表著對郭總、黃洪江和前夫要說而沒有說的話；五個問號是：問黃洪江為什么這樣對我？我怎么對你的？我對郭總怎樣，你應該清楚？我這個下場你要負責？你對我的后果是什么？一個感嘆號：我就是要殺你，是你搞得我不痛快！

原本希望通過這封信讓黃洪江“回心轉意”，可這封信如石沉大海，黃洪江沒有回音，她開始徹底絕望了。于是，她決定去他家里，她知道，黃洪江和他妻子都上班去了，只有他母親在家，她想趁他妻子上班時，讓他母親打電話要他回來，兩人好好談談，把兩個人的事情說清楚。沒想到，當她來到黃洪江家里，他母親告訴她，黃洪江頭天出差去了香港。

當李曉珍得知這一消息，她覺得黃洪江是故意在逃避她，越想心里越氣。已完全失去理智的李曉珍，有一天從報紙上看到有人用潑硫酸毀容的辦法進行報復的新聞，心里不由一動，她覺得自己所以落到四面楚歌的地步，這一切都是由黃洪江親手造成的，如果當初黃洪江不對她表示出“愛意”，她也不會離婚，更不可能下崗。于是，2005年11月中旬的一天，她特意去離家不遠的一間五金化工店買了一瓶硫酸，準備報復那個“無情的負心漢”！

2005年12月27日清晨，得知黃洪江已經(jīng)出差歸來的李曉珍，便用一個磁化杯裝上早已準備好的一杯濃硫酸來到黃洪江樓下等待。當黃洪江剛走下樓梯準備上班去時，躲在樓道一側的李曉珍打開磁化杯的蓋子，猛地將一杯濃硫酸潑在了他的臉上，猝不及防的黃洪江當即慘叫失聲。聞聲趕來的鄰居立即將黃洪江送往本地醫(yī)院搶救，次日又轉到北京積水潭醫(yī)院救治，但他的面容已經(jīng)被徹底毀壞，慘不忍睹，右眼失明，左眼受傷嚴重，后來又發(fā)展到腎功能逐漸衰竭。這個原本有著燦爛前程的老總的健康就此斷送！

出事后，廈門市公安機關很快將李曉珍逮捕歸案。檢察院依法對她提起刑事訴訟，法院受理了此案，在審訊過程中，李曉珍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當法官問她為什么要報復黃洪江時，她說“他愛我，但他對我的做法不像公又不像私，幫我又沒幫到點子上，還害我下崗。我被他害慘了?！?/p>

法官再一次問她：“你有沒有和黃洪江發(fā)生過不正當?shù)哪信P系？”她回答說“沒有”。法官又問：“黃洪江有沒有要求過和你發(fā)生性關系？”她回答“沒有?！狈ü僭賳枺骸八麊为毤s你吃飯或喝過咖啡嗎？你倆在一起散過步嗎？”她全都回答沒有。法官問：“那你憑什么斷定他愛你？”李曉珍激動地說：“他用一個眼神就夠了，他的眼睛始終抓著我緊緊不放?！?/p>

當法官問她后悔不后悔時，她淡淡地答道：“也可以說后悔，也可以說不后悔。后悔的是把我和他都毀了。不后悔的是，我把這口氣出了?！痹诔掷m(xù)兩三個鐘頭的庭審中，李曉珍思路清晰，口齒清楚，除了在感情上顯示出相當程度的固執(zhí)外，沒有任何的不正常。庭審后，她的律師要求為她做精神病鑒定。為慎重處理此案，廈門公安部門委托國家司法部司法鑒定中心鑒定，結論是“精神分裂癥”。典型的癥狀是“鐘情妄想和被害妄想，凡事都有荒謬的聯(lián)想，認定誰都可能愛上自己。沒有責任能力，無法負刑事責任。”

2008年12月28日，經(jīng)過審理，廈門市中級人民法院做出了終審判決：該女員工患有“鐘情妄想”精神分裂癥，無責任能力，不承擔刑事責任。但需賠償被害方28萬元人民幣的人身傷害和精神賠償。至此，這樁被人們傳得沸沸揚揚的廈門這家全球著名電子企業(yè)副總毀容案，終于塵埃落定。

編后：鐘情妄想癥是一種心理疾病，即在病理基礎上產(chǎn)生的歪曲的信念、病態(tài)的推理和判斷，它雖不符合客觀事實，也不符合所受的教育水平，但病人對此堅信不疑，無法被說服，也不能以親身體驗和經(jīng)歷加以糾正。病人常堅信自己被某一異性所愛，即使遭到對方嚴辭拒絕仍毫無置疑，而認為是對方在考驗自己對愛情是否忠誠，仍糾纏對方不已。

由于精神衛(wèi)生保健尚未得到全面普及，人們對精神疾病的這些癥狀尚不認識，因而常常貽誤病情的診治。本文中的老總，在意識到李曉珍精神有問題時，應該積極主動帶她（或請保衛(wèi)科幫忙）去求助于精神科醫(yī)生或心理咨詢醫(yī)生，不可聽其自然，諱疾忌醫(yī)，否則悲劇就會不可避免地發(fā)生?！觯ㄘ熅?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