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英杰
星星屬于那種看起來忒文氣、氣質(zhì)高的女人。
我們坐在靠馬路的那間格子里,談天說地,議論人生。星星說她喜歡這樣的氣氛,一轉(zhuǎn)頭,透過櫥窗就能看到市集里的燈紅酒綠和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星星是我在QQ上認識了一年的網(wǎng)友,我們見過幾次。比如說今晚吧,她又發(fā)短信給我:“出來聊聊吧?!蔽疑陨允帐傲艘幌?,就奔向老地方。時間在時而歡快時而憂傷的背景旋律中一點點流逝,星星的臉在搖曳的燈光里紅一陣,粉一陣。
我們靜靜地坐著,沉默。
“你織的手套和圍巾真漂亮。”我打開話題。
“不,這是他去新疆出差時買的?!毙切瞧妨艘豢诳Х?,把垂下的黑發(fā)撩到耳朵后,望著夜空。
“看,我就是銀河里那顆星星,而他是那輪藏在云中的圓月,離得多么遠。”順著她指的方向,我看到天空最亮的一顆星星。星星長嘆了一口氣。憑我對星星的了解,恐怕她又處在感情危機的邊緣了。
“他以前對你挺好的吧?”我問道。
“是啊,婚前,他百依百順,言聽計從;婚后,他突然就變了一人似的,像一頭蠻牛。今天吵架了,他居然打我……”星星低眉,恨得咬牙切齒。
“你對男人的要求提高了吧?”我笑道。
“三年中,我獨自一個人過了三次生日。每次就我一個人啊,他連日期都記不準。”星星的眼睛紅了。
“其實,生活就是鍋碗瓢盆醬油米,何必在乎那么多呢?再紅的玫瑰也會凋謝。”我是個不善于言談的人,我不知道用怎樣的語言去安慰這個受傷的女人。我更是一個“老實人”,一個不會出謀劃策,只會永遠豎起耳朵靜靜聆聽他人傾訴的“老好人”。我的話像牙膏一樣蒼白地慢慢擠著。
我大為驚訝,也許是見過幾面吧,星星的話語比前兩次多了起來??Х入S著她滔滔不絕的言談添了又滿,滿了又干。
星星的手機顫了兩下,大概是一條短信吧。星星讀完后氣呼呼地塞進包里。
“為了生計,也許他很忙……”
“忙?再忙陪女人聊天那點時間總能抽出來吧!”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星星打斷了。
“每天就是重復的節(jié)奏——上班上班再上班。有時候,我多么羨慕街上那一對對拉著手的情侶……”關(guān)于這一點我是知道的,星星的丈夫的確是早離晚歸,迎著太陽去,抱著月亮歸。比如說前一陣子那個風雪交加的日子吧,丈夫一大早就走了,可憐的星星摟著熱水袋在被窩里哭了整整一早上。那天,星星忍著饑餓和我在QQ上聊到天黑。也難怪,一個都市女人過著“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的“單身”生活,誰都會崩潰。不知道這個不顧家的工作狂人到底在瞎忙碌什么。我有些憤憤不平了。
星星越說越激動,越哭聲越大,旁邊的客人有意或無意地探頭來瞧瞧,又縮了回去。星星的手機又振著,她掏出來瞟了一眼,直接按了拒接鍵。
“可是,我并非你想象中那樣完美的人。我,我很難保證以后能像現(xiàn)在這樣對你。”我喝了口酒。
“這么說你是嫌我結(jié)過婚嘍?”星星盯著我,那種眼神好像要把人扎穿。
“不,別這么想?!蔽也恢涝鯓咏忉?。
手機又響了,星星頓了頓,把振動的手機推給我:“只需一句話,我就跟你了。”
“你考慮好了?我也會變,未來的我也許一文不名……”我沒得選擇,星星已經(jīng)把按了接聽鍵的手機湊近我耳邊。
電話那邊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星星,千萬別掛電話——請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蹦腥撕芙辜?,連對方的身份都沒確定就慌忙地認起錯來。我暗笑?!靶切?,別生氣。這兩年真是難為你了。但,實在是迫不得已。誰讓我是個男人呢?房子的事弄好了,剩下的四十萬已經(jīng)付清,現(xiàn)在正裝修,兩個月后我們就可以搬進去。這一年來之所以沒告訴你,一是時機沒成熟,二是想在結(jié)婚三周年紀念日給你一個驚喜。玫瑰正在放香,晚餐已經(jīng)做好……”男人泣不成聲。
我掛了電話,半天無言。
星星搖著我:“怎么了?怎么了?你怎么不說?”
“我送你回去?!?/p>
星星似乎沒聽懂我的意思,激動地抓住我的手:“好,跟我走,去給他攤牌……”
“行,我先去一趟衛(wèi)生間,咱們就走?!蔽移鹕砝@過格子,直奔吧臺,埋單后奪門而逃。
外邊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人了。皓月當空,繁星點點,月亮和最亮的那顆星星又離得那么近。我狠狠抽了自己兩巴掌,夾緊衣服,邁開大步,朝家走去。
星星在后面跺腳大聲喊道:“草包!給我站住,你不是男人,我恨你一輩子……”
路上,我給星星發(fā)短信,說清了真相。星星沒有回復我。
深夜,星星的QQ頭像亮著。等灰了以后,我給她留言:做一個好妻子吧!家里那個男人,值!
隨后,我把星星拉入了“黑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