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刀畫羽

屠小三，膽小。打小，屠小三就跟著膽大的屠老大玩，跟昆蟲似的，屠老大指向東，屠小三不敢向西。

兵荒馬亂，吃了上頓，沒有下頓。走投無路的幾個年輕人一合計(jì)，扯起了大旗，推屠老大為首領(lǐng)，上天翅山當(dāng)了山大王。

屠老大幾次三番邀屠小三入伙，甚至許他坐第五把交椅，弟兄們有福同享，可屠小三沒種，還是跟著本家五叔去鄰村王員外家打長工去了。

富甲一方的王員外年近七十，長年在外做藥材生意，娶了三房太太，新納的三姨太比員外家的千金還小，年輕貌美，嬌小可人，深得員外憐愛。

三姨太住西院，屠小三住西院外柴房，和三姨太一墻之隔。收工回來，路過西院門口，屠小三無意間向院內(nèi)瞥上一眼，見院內(nèi)的三姨太穿戴整齊，優(yōu)雅地坐在暖椅里，悠閑地嗑著瓜子，美得像天上下凡的仙女。

那天，西院丫頭傳過來話，讓屠小三去院里侍弄花草，小三第一次走進(jìn)西院，第一次走近了三姨太。

一次，兩次，越來越勤。五叔看出了苗頭，叮囑小三本分些，小三也聽出了話里的意思，可不去行嗎？人家是東家，讓去干活，一個扛長工的哪敢不去？

還是出事了。

屠小三辯解道：俺是被逼的，不干，她要找員外告狀，說俺欺負(fù)她。屠小三委屈得直掉眼淚。你這孩子，我該說你什么好？五叔也犯了難，圍著柴草一圈一圈地轉(zhuǎn)。五叔，你要救救俺，俺可不想死。

屠小三尿了褲子，順著褲腿流了一地。

作孽呀！咱祖宗八代的臉都讓你個兔崽子丟盡了，事到如今，我能有啥法子，上山，找老大去吧。

走投無路的屠小三上了天翅山。

知道小三膽小，屠老大給他派了個巡山的話，幾個弟兄一起，天天到山寨周邊轉(zhuǎn)悠幾圈，嘮嘮嗑兒，逮個兔子，抓個野雞，蠻是自在。

那天，山下突然來了個日本兵，歪戴著帽子，斜瞪著眼，肩上挎著長槍，腰里還別著把王八盒子。屠小三嚇得腿肚轉(zhuǎn)筋，慌慌張張跑回去報(bào)告給了屠老大，老大也吃了一驚，他奶奶的，狗日的鬼子咋打起咱的主意來了，先看看再說。

左觀察，右觀察，這個鬼子似乎有點(diǎn)不正常，一搖三晃，像是喝醉了酒，嘴里還不停地咕嚕著什么。這個狗日的像是瘋了！有人在旁邊說。鬼子從不一個人單獨(dú)行動，像是瘋了。屠老大說。望著鬼子身上那兩桿洋槍，屠老大羨慕得直淌口水，立時有了個大膽的想法：做了他，把那兩桿槍弄到手，老子也神氣神氣！

鬼子可不是好惹的，別引火燒身了。屠小三一聽嚇破了膽。誰知道是咱們干的，白撿的便宜，他媽的，不干白不干，二弟，帶幾個弟兄下去做了他。屠老大下定了決心。

屠小三覺得襠里濕濕的，一股臊味沖了出來。

沒幾天工夫，山下貼出了榜文，限五日之內(nèi)交出殺人兇手，否則，方圓二十里雞犬不留。

這個闖大禍了，鄉(xiāng)里鄉(xiāng)親都要跟著遭殃。屠小三六神無主。關(guān)你屁事，尿褲子去吧，膽小鬼。屠老大啐了他一口。

五日將至。

有人報(bào)告說，屠小三摸黑跑了，還帶走了那兩桿洋槍。屠老大氣得鼻子都歪了：好一個吃里扒外的東西，二弟，帶幾個兄弟，跟我下山，把兔崽子捉回來，我要活剝了他。

山下，日本鬼子大營，老遠(yuǎn)望過去，那棵百年老榆樹上，高高地掛著一個人，褲子濕漉漉的，順著褲腿正滴嗒滴嗒淌著水。

小三。有個眼尖的家伙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