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州娃子

麗麗和樂樂同我一樣，都是汝城大學(xué)的同班同學(xué)，年紀(jì)都20歲左右，正處于人生的黃金時代。

麗麗來自北方大草原，雖算不上美麗，但她活潑開朗，能歌善舞，還擅長畫畫，是個才女，在班上很有人緣。樂樂來自蒼山洱海間美麗的云南，是個外表文靜卻愛開玩笑的男孩。他跟同學(xué)聊天說笑時，那儒雅俊逸的模樣、自作多情的傻氣和詼諧有趣的語言，很容易讓人想到金庸小說《天龍八部》中的那位段譽(yù)公子。他特別惹女生青睞。

剛開始，麗麗與樂樂的話語并不多，但樂樂很喜歡開玩笑，逗樂子。麗麗性格外向，跟誰都合得來，但兩人卻慢慢熟起來。

當(dāng)時我們校園里流行一句口頭禪，說的是上大學(xué)不談戀愛，等于白來。果然，不久后，我便看到樂樂到女生公寓里約麗麗出去散步，而麗麗出現(xiàn)在男生公寓樓前的次數(shù)也多起來。

后來，我又看到他們兩人一起逛街、游公園、泡網(wǎng)吧。

又過了些日子，我看到他們同在校園林陰道上漫步，同上食堂吃飯，甚至同用一張飯卡。我羨慕得要命。

再后來，有同學(xué)報告班主任說麗麗和樂樂不可救藥地戀愛了。班主任找他們倆多次談話，說要以學(xué)習(xí)為重。他們只是當(dāng)面打哈哈，背后仍我行我素。

從此，麗麗和樂樂的成績直線下降，在班級和集體活動中難覓其蹤影。更多的時間里，他們攜手漫步于幽靜的郊區(qū)田野，甚至偏僻的汝河沙灘上。他們猶如一對幸福的燕子，一雙飛去一雙還，讓我們這些多情男女眼紅得像兔子。

日子過得飛快，不知不覺間一年一度的暑假來臨了。我們大都背起行囊踏上回家的路。然而，麗麗和樂樂情深意篤，難舍難分，決定留校。暑假學(xué)校里沒住處，他們就到汝河畔的竹林村租了間房子，提前過起夫妻生活。

這年暑假比往年都熱，柏油路上曬出了油，知了在楓楊樹上歇斯底里地叫個不停。樂樂便常常帶麗麗去汝河邊嬉水，不緊不慢流淌的汝河水給他們帶來了無盡的歡樂，他們希望暑假長些再長些。

眼看離開學(xué)的日子還不到10天了。這天下午6點(diǎn)鐘左右，兩人又漫步于汝河沙灘上，禁不住一番親熱。也許是酷熱難耐，他們望著夕陽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出神，忽見一條紅鯉魚跳出水面，隨即又潛入水里。樂樂說要下水去抓魚，還說他要做條浪漫的鯉魚。麗麗笑著默許了。樂樂跳進(jìn)河中捧水潑麗麗，麗麗抓起沙子扔回去，笑聲灑遍了河灘。

他們瘋夠了，又開始對起“山歌”來：

——我是后園花一朵。

——我做蜜蜂采你心。

——我是天上娥眉月。

——我做烏云蓋你身。

——我是深山花老虎。

——我做打獵捉虎人。

——我是河里金絲鯉。

——我做太公釣魚人。?

他們一唱一和，不覺天色漸暗，河風(fēng)變涼。

突然，麗麗看見樂樂高舉雙手拼命地?fù)u晃，身子急速往下沉，河水灌進(jìn)了他的嘴巴，淹沒了他的頭頂。

麗麗先是愣住了，轉(zhuǎn)而又笑了，因為樂樂以往開過幾回這樣的玩笑?？墒?，等了好一會，樂樂還是沒有上來。麗麗慌了，哭喊著救人?？墒腔臎龅暮訛┥线B個過路的人影也找不到。

樂樂失蹤了。

過了兩天，我看到樂樂的父母從遙遠(yuǎn)的云南趕到學(xué)校。也許是白發(fā)人凄慘的哭聲驚動了上天，樂樂的尸體浮出了水面，就像翻了肚的鯉魚一樣。

自從樂樂走后，我發(fā)現(xiàn)麗麗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還自個兒唱著山歌：“你是河里金絲鯉，我做太公釣魚人……”上課時，她也總是走神，有時竟在書上畫著金絲鯉，跳出水面，在夕陽下閃著紅光。

看到她這般境況，我們多次安慰她，但她對誰也不理不睬，好像是我們奪走了她的樂樂一樣。

顯然，麗麗精神失常了。

不久后，她被學(xué)校建議休學(xu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