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 陟
作者簡介
人生中遇到許多自己想不到的事情,也許就算是有故事的人了?我十三歲進北京少年宮學習書法,當時嘴里不敢說,心里卻一直想成為一個書法家。后來上山下鄉(xiāng),做過農民、礦工、地質隊員……后來繼續(xù)上學,畢業(yè)后當過教師、做過編劇。1991年回北京后,我成了一名文物出版社的書法編輯,和原來的理想算是沾上了邊兒。
經歷了這么多,我學會了寫故事,并且因此有過一段輝煌時期。好漢不提當年勇,如今我仍沒有輟筆,時不常地還寫上一寫。有趣的是,受職業(yè)的影響,我現(xiàn)在寫的故事大多與文物有關,更確切地說是與書畫有關。比如今天這篇——
這一夜對林雨發(fā)和戈易聲兩個人來說,可真是太漫長了。好容易盼到天亮,他們便直奔碼頭。買好去青島的船票,林雨發(fā)先上船,戈易聲留在岸上。他們約好等陳璧君上船之后,戈易聲再上,哥兒倆來個“兩頭堵”,看她這回往哪里跑。
林雨發(fā)上船之后到處溜達,在人群中尋找陳璧君??伤磥砜慈?,就是不見陳璧君的影子,也不見戈易聲上船,他暗暗著急。這時,只聽汽笛長鳴,船開了。林雨發(fā)趕忙找到船上管事的一問,才知道今天確實有個高級艙位空著。林雨發(fā)急了,說:“快停下來,我要上岸?!惫苁碌男α耍骸澳詾檫@是汽車呢,不管走到哪兒一踩剎車就行了?您啊,有什么事兒到了青島再說吧!”
林雨發(fā)都要急死了,沒有陳璧君他去青島干什么啊?可急也沒用,他只好先回到艙內休息一會兒再說。雖然心里有事,可昨天夜里沒睡踏實,這會兒一躺下,他竟昏沉沉地睡著了。不知睡了多久,他被吵醒了,睜眼一看,可是壞了,幾個彪形大漢正拿著明晃晃的尖刀對著他。他是明白人,趕緊把身上的錢都掏出來說:“哥兒幾個,山不轉水轉,兄弟家里還有八十歲的老母呢!”一個大胡子打量他一下說:“行,要是都像你這么痛快,咱們這碗飯就好吃了。我問你,會水嗎?”林雨發(fā)一時還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好,就搖了搖頭。大胡子說:“老爺兒們整天在外邊混,不會水還行?學學吧!”“怎么學?”林雨發(fā)問。大胡子也不回答,對手下的弟兄說:“給他一個救生圈,讓他自己學去!”林雨發(fā)一聽心里挺高興,可嘴里卻說:“別……別介??!”兩個大漢給林雨發(fā)套上一個救生圈,就把他扔進了海里。幾個人站在船邊哈哈大笑起來,以為有好戲看了。
他們萬萬沒想到林雨發(fā)自幼就有好水性,沒救生圈他都沒事,何況人家還給他套了一個救生圈呢。林雨發(fā)心里痛快了,這要真去青島一趟,那多誤事啊。林雨發(fā)在海上漂了大半天,最后被一艘漁船救了上來,他把經過一說,人人都說他命大。長話短說,他輾轉回到天津,找到了戈易聲。二人一合計,知道又中了陳璧君的聲東擊西之計了。林雨發(fā)說:“好你個賊娘兒們啊,咱們有算賬的那天!”
過了幾天,兄弟二人知道汪精衛(wèi)和陳璧君這會兒已經到了南京,當了日本人的走狗,《金山勝跡圖》就暫時寄存在漢奸周佛海家的地下室里。他倆二話不說,直奔南京,說什么也要把那寶畫弄到手。
他們到了南京,來到周佛海家一看,周家院墻高大,院里翠竹蔥蔥,一座白色洋房掩映其中,倒真是個好地方。他們仔細觀察了兩天,周家門前有警衛(wèi),院里有狼狗,真是不容易進去,就是進去了也不好施展功夫,就是施展了也不容易出來??偠灾抢项^子啃骨頭——不好下嘴??!林雨發(fā)皺著眉頭說:“難道周家就是鐵板一塊?”戈易聲忽然說:“我有主意了……”他跟林雨發(fā)咬了會兒耳朵。林雨發(fā)越聽眉頭就越開,最后竟然笑出了聲,他握著戈易聲的手說:“行,兄弟,真有你的!”
轉過天的下午,周佛海家的后門開了,一個中年人拉著一輛鐵皮車出來,車里都是垃圾??礃幼铀乔鍧嵐?。倒完垃圾,中年人摸出煙來,想歇會兒。林雨發(fā)走過來掏出煙說:“朋友,換個牌子吧,這煙好一點兒。”那人警覺地看了林雨發(fā)一眼,拉起車就要走。不料一旁的戈易聲又攔住他:“朋友,煙酒不分家,你還客氣什么啊?”說著遞過來一個小酒壺?!澳銈円墒裁??”那人問。林雨發(fā)把一沓鈔票放進他的口袋說:“這事對你沒什么壞處,把我們帶進周家,這些錢就都是你的了?!闭f完,他向戈易聲使個眼色,兩人鉆進了鐵皮車。那人知道是碰上鬼難纏了,只好拉著車往回走。周家后門雖然也有警衛(wèi),但是怎么也想不到垃圾車里竟然有兩個大活人。
林雨發(fā)和戈易聲就這樣混進了周家,他們先找個地方藏好,等天黑后,給兩只大狼狗吃了特制的饅頭,大狼狗吃了饅頭之后倒頭就睡。這哥兒倆活動活動筋骨,躡手躡腳來到地下室門前。門上有個特制的鎖,林雨發(fā)早有準備,拿出一把特制的鑰匙,這玩意兒還是上回去張公館時沒來得及用的。他無聲無息地打開了門,兩人摸索著往里走,走了沒多遠又是一扇門。戈易聲打開螢火光亮一般的微型手電,林雨發(fā)趕緊繼續(xù)開鎖。就這樣,一連開了三道門,這才到了地下室的最里面。借著微弱的光一看,保險柜被砌在墻里。他們先破壞報警裝置,又取出工具就要開保險柜的門。誰知,沒等他們動手,只聽身后“哐當”一聲,一道鐵柵欄門落下來,把他們關在了里邊。
林雨發(fā)和戈易聲一通亂摸,想打開門出去??擅砻?,他們發(fā)現(xiàn)根本就沒有下手的地方。就在他們焦急萬分的時候,一個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二位好漢不要驚慌,我來幫你們。”林雨發(fā)問:“你是誰?”那聲音說:“我就是帶你們進來的清潔工。你們要是早說實話,就不用費那么大勁兒了,這里面也歸我打掃,除了保險柜,其他門的鑰匙我都有?!绷钟臧l(fā)又問:“你為什么幫我們?”那人說:“我早就惦記這保險柜里的東西了,可是打不開,你們要能打開保險柜,我就放你們出去,里邊的東西咱們平分?!绷钟臧l(fā)說:“我們只要一件,其余的都歸你。”
“真的?”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這時,電燈一亮,那鐵柵欄門緩緩升了上去。那人走進來說:“外邊的門我關好了,你們動靜別太大就行。”林雨發(fā)和戈易聲也不答話,手腳麻利地打開了保險柜。保險柜里有珠寶玉器、金銀首飾,還有幾個畫軸。林雨發(fā)抽出一個畫軸對那人說:“朋友,你快點兒收拾,剩下全是你的了。”那人不解地問:“你們冒這么大風險,就為這么個卷軸?”戈易聲說:“這叫蘿卜白菜各有所愛。別啰嗦了,這里可不是久留之地!”那人飛快地將金銀珠寶塞進一個包袱,跟林、戈二人一起出了地下室。那人把林雨發(fā)和戈易聲帶到一棵靠墻的大樹下說:“二位好漢,我早就在這里安排好出去的通道,請你們屈尊鉆出去?!?/p>
林雨發(fā)一看是個下水道,一尺多高,有個鐵篦子擋著。那人過去一提,鐵篦子就起來了。林雨發(fā)眼珠一轉說:“我先出去,戈老弟你在后邊,咱們得保護這位老兄?。 痹捠沁@么說,也是多個心眼兒,怕生變故。三個人出了周家大院,找了個僻靜的地方休息。林雨發(fā)就說:“朋友,多謝你相助,咱們就此分手,各奔前程,是兇是吉,您就自己多珍重吧!”那人也客氣了幾句,轉身便走,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見了人影。
林雨發(fā)和戈易聲回到住的地方,戈易聲說:“哥哥,剛才咱們也太著急了,也沒看看這卷軸是不是咱們要找的東西,萬一讓那小子給順走了,咱們可就白忙活了?!甭犓@么一說,林雨發(fā)也有點不放心,兩人借著燈光打開畫軸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上面空空如也。就在他倆驚魂不定的時候,門開了,一個人走了進來。戈易聲上去就要動手,還是林雨發(fā)老成,看清楚來人后忙攔住了戈易聲。原來,來的正是他們的老大季福靈。
季福靈看了他們一眼說:“你們大功告成,怎么還在這是非之地啊?”林雨發(fā)嘆口氣說:“什么大功告成?我們又上當了……”季福靈接過畫軸,看看標簽,又抖了抖聽聽聲音說:“不會有問題?。 备暌茁曊f:“可上邊什么都沒有??!”季福靈繼續(xù)展開畫軸,只見四個大字“唐寅真跡”露了出來,上邊還有一方殷紅的大印。他樂了:“這是乾隆的御題,再往下看?!苯又归_畫軸,就露出山水來了,林雨發(fā)和戈易聲伸長脖子,想看個仔細。季福靈趕緊把畫卷好說:“是真的,你們放心吧,以后有的是時間細看。你們在這兒住了好幾天,已經引人注意了,不然我也找不到你們。咱們今兒晚上先換個地方,明天一早出城?!倍藢靖l`一向佩服,所以連連點頭稱是。
林雨發(fā)和戈易聲結了房錢,季福靈已經雇好一輛帶篷的馬車。三人坐進馬車,車把式一揮鞭子,馬車就向前奔去。路上,林雨發(fā)問:“大哥,你怎么知道上邊有畫呢?”季福靈笑了:“兄弟,收藏字畫有講究,除了這字畫本身外,在裝裱時,前邊留下地方叫人題寫,這叫引首;后邊還有名人寫的字叫跋,什么鑒定真?zhèn)?、觀后所感……”說到這兒,他就住嘴了,因為那兩人都睡著了,他們是太累了。
走不多時,到了一家客棧,季福靈叫醒林雨發(fā)和戈易聲,好漢三條就進了店。店伙計趕緊過來招呼:“三位,用點兒什么?”季福靈吩咐:“來一大盆燉菜,什么豬肉、豆腐、白菜、粉條、土豆……有什么就上什么。再來一壺好酒 ,烙上五張大餅。”“好,您幾位稍坐。”店伙計答應一聲就吩咐后廚做菜去了。這哥仨就坐在一起閑聊。等了一會兒,季福靈打發(fā)林雨發(fā)去告訴店主多切點兒姜,好開開胃;又讓戈易聲到門口買來半斤花生仁。
咱們是閑話少說,這好漢三條狂吃痛飲了一番,抹抹嘴,進了房間倒頭就睡。直到日上三竿,睡在炕中間的季福靈才坐起來伸伸懶腰說聲:“好睡啊……”他推推戈易聲,戈易聲不情愿地說:“再睡一會兒嘛!”他又叫林雨發(fā),一連叫了三聲仍不見動靜,伸手一摸林雨發(fā)的額頭,不禁叫了聲“哎呀”,他這么一喊,戈易聲也清醒了,問:“怎么啦?”季福靈說:“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他怎么病啦?”
季福靈眼珠一轉,對戈易聲說:“雖然他病了,可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得趕回去。”戈易聲點點頭,季福靈叫戈易聲雇了一輛馬車,就往家鄉(xiāng)趕。幸虧路程不遠,一天就回到了小城。林雨發(fā)依然昏迷不醒,戈易聲按照季福靈的吩咐請醫(yī)生買藥,忙個不停。林雨發(fā)這病究竟好了沒有,三條好漢該何去何從,還請看下回分解。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