蟄　龍

2009年元月4日，應天童寺照定法師的邀請，我與周亮先生分別從江蘇濱海和北京出發(fā)相聚于浙江寧波天童寺。

天童寺有“東南佛國”之美譽，為我國“五大叢林”之一，始建于西晉元年，它從義興結廬至今約1700年，規(guī)模宏大，建筑華麗。天童寺四周群山環(huán)抱，重嶂疊翠，古松參天。宋朝王安石在鄞縣任縣令時，曾留下描寫天童的名句：“山山?？菥G浮空。春日鶯啼谷口風。二十里松行欲盡，青山捧出梵王宮?！碧焱逻€是日本禪宗的祖庭，在日本和東南亞有著深遠影響。

我與周亮在天童寺客房同居一室，朝夕相處，比肩登山，促膝長談，說玄論道，默照參禪，海闊天空，五味人生，在世出世，信口開河，以茶代酒，酣暢淋漓，大有“醉袍袖舞，嫌天地窄”的感覺。

周亮何許人也?

他，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出生于全國著名的武術之鄉(xiāng)河北滄州，幼年啟蒙從教，在儒家風范影響下成長，涉獵多家傳統(tǒng)武功門派，深得師長嘉許；他，在改革開放的八十年代，來到首都北京學習思考西方先哲著作，練習現(xiàn)代競技武術的套路與散手，嶄露鋒芒。

他，數(shù)十年癡迷武學，行履大江南北，請教高賢切磋技藝，滄桑歲月飽受風霜；他，安住在當下，全盤觸及國學要義，撮提拿捏，標指泛舟，明鏡圓朗。

他的弟子中不乏政要商賈、演藝明星、特警高手、武林俊彥、醫(yī)學專家、佛道同修等等，大都有著較高的學歷、職務與相當?shù)纳鐣芰?。但一?jīng)與之接觸，無不心悅誠服，由是贊嘆中華瑰寶的厚重與魅力。

他跳出論證考據(jù)本末倒置的紛爭，遠離法統(tǒng)子孫論資排輩的喧鬧，厭倦執(zhí)著文字大話連篇的自欺欺人，以真修實證的精神走向社會，公開展示傳說中入土掩埋的胎息功夫，各大傳媒反響強烈?！度嗣袢請蟆ずＭ獍妗贰ⅰ吨袊w育報》、香港《文匯報》、美國《僑報》等上百家傳媒報道，中國人民廣播電臺播音，中央電視臺拍攝專題片，韓國MBC和KBS電視臺，美國《功夫》雜志競相采訪。

他，被譽為“從武俠小說里走出來的奇人”。

而今與周亮晨昏相對，共餐同寢，認識到的卻是叱咤風云，風光無限背后鮮為人知的周亮。

文人周亮他，舉止從容，溫文爾雅，待人接物謙和如君子，品茗賞畫彈箏唱和，說禪論道滿腹經(jīng)倫，錦繡文章。在寺中與一資深法師盤道，機鋒犀利，直切本核，法師竟無言以對。這哪里有赤膊徒手力摔千斤公牛赳赳武夫的蹤影?有一次。周亮與朋友登長城，有人感嘆：“萬里長城今尤在，為何不見秦始皇?！敝芰琳f：“別瞎操心，秦始皇死了，對他來說這個世界也沒有了?！睂Ψ椒瘩g道：“我死了，長城還在呀?”周亮棒喝：“主觀都沒有了，哪里還有客觀?”對方一時愣在當下。周亮雖然以武立世，但卻喜與書畫文人交往，可謂“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哲人周亮周亮光亮的腦門里充滿著哲人的智慧。他崇尚大智大慧，大悲大雄，大氣大節(jié)。他從“白天與黑夜周轉，而太陽依然掛在天上”的現(xiàn)象，頓悟陰陽對立統(tǒng)一之理。筆者登黃鶴樓時也有“唯有紅日破朦朧，經(jīng)天緯地默照行”的感悟。周亮主張在世出世，能陰能陽，能剛能柔，能屈能伸，能人能出……他認為，每個人都是生命長河中的一朵朵浪花，從自性如來在圣不增在愚不減的角度講，人人都是平等的，而每個人又都是唯一的。因此，主張不爭，唯有懂得尊重和欣賞他人，才能做到天下無敵。人生的順逆、聚散、禍福、窮達一如大自然的云卷云舒。風雨雷電都是自然整體的需要所作的無為之為。洞窺了自然之門，也即洞窺了人生之門，自然便會寵辱不驚，去留無意……

行者周亮周亮一身驚世駭俗的功夫源于苦行。青年時期，他站樁煉氣通常一站就是數(shù)小時。鄰人不明究理，競以為周亮傻了、瘋了。皈依法是成道的入門途徑，周亮一個長頭直磕得頭破血流，意識恍惚?；旎煦玢绲氖f長頭，磕去了凡心，磕出了道心。閉關時更是摒棄諸緣一坐不起如活死人一般，在禪定中與天地相往來，與時空相摩蕩，與往圣相交感。出定后，周亮曾感言：“我恨我不見古人，亦恨古人不曾見我?！边@種比肩往圣的自信，正是緣自自家珍寶的璀璨網(wǎng)明：周亮正是憑借執(zhí)著堅忍的實修精神和超拔高遠的志向，最終掌握了多種至今被稱為武學傳奇的絕技。

他的護體真功，任憑拳打腳踢，能夠在吊頸懸空的情況下抗擊木棒。風雷絕手，渾厚與犀利兼具，可以削斷平放在豆腐上的石板，拍斷豆腐下的紅磚，出手把人擊垮放飛。履云漫步，則身體輕盈敏捷，健步如飛，踩在青蛙背上金雞獨立，浮萍泛舟而過二三十米的水面。江湖秘傳奇門遁術，被拇指粗的繩索五花大綁，在三分鐘內(nèi)脫縛而出；困境逃生鉆越狹窄的鐵柵欄。尤被人稱許的龜息大法，在兩米深的土中被活埋數(shù)小時而安然無恙。

這正應了亞里斯多德的名言：“人反復做什么事，他就是什么人。要想成就自己就意味著必須同自己的懶散、安逸、放縱作斗爭，把時間和精力全部集中于目標，唯有如此，一個人才能戰(zhàn)勝自己。而戰(zhàn)勝了自己，也便戰(zhàn)勝了世界?！?/p>

禪者周亮“急急忙忙苦苦求，寒寒暖暖度春秋；朝朝暮暮營家計，昧昧昏昏白了頭；是是非非何時了，煩煩惱惱幾時休；明明白白一條路，萬萬千千不肯修?！边@是古人對蕓蕓眾生的生動描寫。然而還有一些人則追求“在精神世界里與圣賢對話，在真如本性中與天地往來”(周亮)；體驗“快活快活真快活，虛空粉碎如毫末。輪回生死幾千遭，這回大死今方活……一個閑人天地間，大笑一聲天地闊”(白玉蟾)，這便是禪者灑脫的生活狀態(tài)。

禪是實現(xiàn)明心見性最簡便、最迅速的方法。周亮在禪寺因一句“沿流不止問如何”而寒潭水清，得窺真如實相，打破對立，證得統(tǒng)一。雖然功成一瞬間，但全憑龜息功夫作根基。出人綿綿，若存若亡，資神安穩(wěn)，情抱悅豫。其原理是：“澄息心定，心定則氣寂，氣寂則神靜，神靜則境空，境空則寂滅，寂滅則無事，無事則清凈，清凈則道生，道生則自然，自然則逍遙”(《抱樸子胎息訣》)。周亮所傳承的龜息法非常重視“心息”與“禪定”，這一特點完全符合《元憲真人胎息訣》之論述：“夫?qū)W無為胎息者。只是本清凈心也。亦名真如，本無物也。有若太虛相似，無去無來，無上無下，非動非靜，寂寂寥寥，與真空同體，與大道同源，與本面目相逢者也。若修大道，當修無為，其心清虛，寂而無寂，靜而無靜，心澄境謝，心境雙忘。則入無為真道也。學道之人，若修如是法門，則其丹自成，自然氣定而得胎息矣?！?/p>

修煉者到一定程度，體內(nèi)真氣充盈，呼吸和心跳逐漸減緩，血壓降低，最后出現(xiàn)息停脈住，近似冬眠的狀態(tài)。按照古人的檢測方法，置毛發(fā)于鼻端，能纖絲不動；可以在土中活埋或水中沉溺不出。

龜息法是命功修煉的高級階段，對于延年益壽大有益處。尤為奇特的是，在無為神清的功態(tài)下，先天智慧全部呈現(xiàn)，最終徹悟人生宇宙之真相。這是周亮以“其小無內(nèi)”的心性探索“其大無外”的宇宙實相之寶鑰。

開悟后的周亮行住坐臥，動靜應對，無不自然流露出禪者特有的灑脫和智慧，視生死如黑夜與白晝的交替——“宇宙在乎手，萬化生乎身”。

率性周亮在天童寺分別后不久，我又出差到北京得與周亮重聚，他慷慨地拿出兩張孫孟輝的畫作，問我哪張畫更好，我選了一張，他說：“歸你啦!”“把最好的東西送給朋友”，是周亮交友和做人的態(tài)度。

周亮生活坎坷，經(jīng)濟、情感、事業(yè)都經(jīng)歷了常人難以想像的起伏艱辛，但他都以一顆超然之心一笑付之。把更大的熱情和更多的精力用于自我修煉，“用最干凈的心，用嬰兒的心態(tài)”去修煉，是周亮取得今天成就的關鍵。

周亮是率性的，像大男孩，像俠客，像行云流水……

兩番相處，我與周亮結下了深深的禪緣。周亮是鮮活的，生動的，立體的，豐富的，深邃的，性情的，真實的。特以詩為記：

“會心一笑定河山，

明眸直對勝紅顏。

蹉跎歲月大宗師，

敲磨剝削得真詮。

古剎莊嚴任風月，

不動安住默照禪。

管他風云卷長空，

不過自家三尺天?！?/p>

責任編輯若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