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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父親

2009-07-06 05:19:58閻連科
全國新書目 2009年11期
關鍵詞:大姐母親

這是作家閻連科回憶自己父輩的家族史,也是一部記錄作者個人成長的心靈史。在書中,作者以平淡質(zhì)樸的文字,講述了父親、大伯和四叔坎坷而平淡的一生,以及自己辛酸而又充滿溫暖的成長歷程。

算到現(xiàn)在,我的父親有二十四五年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了。埋他的那堆黃土前的柳樹,都已經(jīng)很粗很粗。不知道他這二十四五年想我沒有,想他的兒女和我的母親沒有,倘若想了,又都想些啥,念叨一些啥??墒俏?,卻在25年間,總是想念我的父親,想起我的小時候,父親對我的訓罵和痛打。好像,每每想起我父親,都是從他對我的痛打開始的。

能記得的第一次痛打是我七八歲的當兒,少年期,讀小學。學校在鎮(zhèn)上,在鎮(zhèn)上的一個老廟里,距家二里路,或許二里多一些。那時候,每年的春節(jié)之前,父親都會千方百計存下幾塊錢,把這幾塊錢找熟人到鄉(xiāng)村信用社,全都換成一疊兒簇新的一角的毛票,放在他枕頭的葦席下,待到了初一那天,再一人一張、幾張地發(fā)給他的兒女、侄男侄女和在正月十五前,來走親戚的孩娃們??墒悄且荒?,父親要給大家發(fā)錢時,那幾十上百張一毛的票兒卻沒有幾張了。那一年,我很早就發(fā)現(xiàn)那葦席下藏有新的毛票兒。那一年,我還發(fā)現(xiàn)在我上學的路上,我的一個遠門的姨夫賣的芝麻燒餅也同樣是一個一毛錢。我每天上學時,總是從那席下偷偷地抽走一張錢,在路上買一個燒餅吃。偶爾大膽起來,會抽上兩張,放學時再買一個燒餅吃。那一年,從初一到初五,父親沒有給我臉色看,更沒有打我和罵我,他待我如往年無二,讓我高高興興過完了一個春節(jié)??傻搅顺趿赣H問我偷錢沒有,我說沒有。父親便厲聲讓我跪下了。又問我偷沒有,我仍然說沒有,父親就在我臉上打了一耳光。再問我偷沒有,仍說沒有時,父親便更為狠力地朝我臉摑起耳光來。記不得父親統(tǒng)共打了我多少耳光,只記得父親直打到我說是我偷了他才歇下手。記得我的臉又熱又痛,到了實在不能忍了我才說那錢確是我偷了,說我偷了全都買了燒餅吃掉了。然后,父親就不再說啥兒,把他的頭扭到一邊去。我不知道他扭到一邊干啥,不看我,也不看我哥和姐姐們,可等他再扭頭回來時,我們都看見他眼里含了淚。

第二次,仍是在我10歲之前,我和幾個同學到人家地里偷黃瓜。僅僅因為偷黃瓜,父親也許不會打我的,至少不會那樣痛打我。主要是因為我們偷了黃瓜,其中還有人偷了人家菜園中那一季賣黃瓜的錢。人家挨個兒地找到我們每一個人的家里去,說吃了的黃瓜就算了,可那一季瓜錢是人家一年的口糧哩,不把錢還給人家,人家一家就無法度過那年的日子去。父親也許認定那錢是我偷了的,畢竟我有前科,待人家走了后,父親把大門閂上了,讓我跪在院落的一塊石板鋪地上,先噼里啪啦把我痛打一頓后,才問我偷了人家的錢沒有。因為我真的沒有偷,就說真的沒有偷,父親就又噼里啪啦地朝我臉上打,直打得他沒有力氣了,氣喘吁吁了,才坐下直盯盯地望著我。那一次,我的臉胂了,腫得和暄虛的土地樣。因為心里委屈,夜飯沒吃,我便早早地上了床去。上床了也就睡著了。睡到半夜父親卻把我搖醒,好像求我一樣問:“你真的沒拿人家的錢?”我朝父親點了一下頭。然后,父親就拿手去我臉上輕輕摸了摸,又把他的臉扭到一邊去,去看著窗外的夜色和月光。看一會兒他就出去了。出去坐在院落里,孤零零地坐在我跪過的石板地上的一張凳子上,望著天空,讓夜露潮潤著,直到我又睡了一覺起床小解,父親還在那兒靜靜地坐著沒有動。

那時候,我不知道父親坐在那兒思忖了啥。幾十年過去了,我依舊不知父親那時到底是在那兒省思還是漫想著家和人生的啥。

第三次,父親是最最應該打我的,應該把我打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的,可是父親沒打我。那時我已經(jīng)越過10歲,到鄉(xiāng)公所里去玩耍,看見一個鄉(xiāng)干部屋里的窗臺上,放著一個精美鋁盒的刮臉刀,我便把手從窗縫伸進去,把那刮臉刀盒拿出來,回去對我父親說,我在路上拾了一個刮臉刀。

父親問,“在哪兒?”

我說:“就在鄉(xiāng)公所的大門口?!?/p>

父親不是一個刨根問底的人,我也不再是一個單純素潔的鄉(xiāng)村孩子了。到后來,那個刮臉刀,父親就長長久久地用將下來了。每隔三朝兩日,我看見父親對著刮臉刀里的小鏡刮臉時,心里就特別溫暖和舒展,好像那是我買給父親的禮物樣。我不知道為啥,我從來沒有為那一次真正的偷竊后悔過,從來沒有設想過那個被偷了的國家干部是個什么模樣兒。直到又過了多年后,我當兵回家休假時,看見病中的父親還在用著那個刮臉刀架在刮臉,心里才有一絲說不清的酸楚升上來。我對父親說:“這刮臉刀你用了十多年,下次回來我給你捎一個新的吧?!备赣H說:“不用,還好哩,結(jié)實呢,我死了這刀架也還用不壞?!?/p>

聽到這兒,我有些想掉淚,也和當年打我的父親樣,把臉扭到了一邊去。

回憶起來,似乎自我記事伊始,在那段無限漫長的年月里,我家和許多家庭一樣,家景中的日月,都不曾有過太為暖人的光輝。那時候,“文革”開始的前后,整個中國鄉(xiāng)村的日子,都四季春秋地汪洋在饑餓中間。每年春節(jié),吃不上餃子,或者由做母親的把大門關上,在年三十的黃昏,偷偷地包些紅薯面裹一紙白面做皮的黑白花卷饃兒,似乎并不只我一家獨有。而在那個多野村舍,屬于我家獨有的,是父親早年的哮喘病在沒有治愈時,我大姐又自小就患上的莫名的病癥。在我家那二分半的宅院里,姐姐半青半紅的哭聲,總像一棵巨大蓬勃的樹冠,一年四季都青枝綠葉,遮蔽得由父親盡竭心力創(chuàng)造的日子,冬不見光、夏不見風?,F(xiàn)在想來,姐姐的病確實就是今天街頭廣告上常見的無菌性骨頭壞死一類的魔癥。為了給姐姐治病,父母親攙著大姐、背著大姐、用板車拉著大姐四處求醫(yī)問藥,不知走破了多少鞋子、不知走了多少途路、不知流了多少眼淚;把家里準備蓋房的木材賣了,把沒有長大的豬賣了,把正在生蛋的雞賣了。哥哥15歲就到百里外的煤窯下井挖煤;二姐14歲就拉著車子到十幾里外的山溝拉沙和石頭,按一立方1.5元的價格賣給鎮(zhèn)上的公路段和水泥廠;我在13歲時,已經(jīng)是建筑隊很能搬磚提灰的小工了。在很多年里,把父親的病放在一邊,給姐姐治病是我們家的日月中心。一切的一切,種地、打工、變賣和所有的東奔西簸、翻山越嶺,都圍繞著姐姐的病而喜而憂、而憂而愁。大姐手術時,因買不起血漿,父親、母親、大哥、二姐和我就站在醫(yī)院門口等著抽血。我親眼看著大哥的胳膊伸在一張落滿蒼蠅的桌子上,一根青冷白亮的針頭,插進他的血管里,殷紅的鮮血就沿著一條管線一滴滴地落進一只瓶子里。那只空瓶里的血漿隨著大哥的臉色由黝黑轉(zhuǎn)為淺黃,再由淺黃轉(zhuǎn)為蒼白,便從無到有、由淺至深,到一瓶將滿時,醫(yī)生望著

我大哥的臉色說,你們家的血型都合格,再換一個人抽吧。大哥說,我媽身體虛,父親有病,還是抽我的吧。醫(yī)生說,抽你妹的吧,你的抽多了身子就要垮了呢。大哥說她是女娃兒,就抽我的吧。醫(yī)生說,你弟呢?大哥說,就抽我的吧,弟還小,還要給人打工干重活。然后,醫(yī)生就把插入血瓶里的針頭拔下插進了另一個空瓶里。那是一年的冬天,太陽溫暖潔凈,照在血漿瓶上,瓶里的血漿紅得透亮,浮起來的血沫和血泡,在玻璃瓶的壁面里緩緩起落,時生時滅。那一年我好像已經(jīng)14歲,也許15歲,總之,我少年的敏感,已經(jīng)對命運開始了許久的觸摸和感嘆,像出生在秋后的芽草過早地望著將要到來的冬天的霜雪樣,不及長成身子,就有了渾身的寒瑟。盯著血漿瓶里的鮮血在不知覺中漸漸地增多,聽著血液似乎無聲而清冷滴答和瓶壁上血泡在陽光里嘭啪的明亮生滅,望著哥哥蒼白如紙的臉,我在那一刻,體會到了哥哥的不凡,也隱隱感覺到了,我一生都與哥哥不可同日而語的做人的品性。

罪孽

按理說,老天爺總是睜著眼睛的,似乎連他睡覺時,也許都還總睜著一只似公不公的眼。這樣,他害怕我家的苦難過多而累積成一種爆發(fā)的災難——因為災難總意味著一種結(jié)束和重新的開始,所以他讓我大姐飽嘗了17年病痛后緩輕下來,繼而,又讓我們兄弟姐妹,如接力賽樣又開始瘋跑在為父親求醫(yī)問藥的人生道路上。那時候,大哥已經(jīng)是每月26.8元工資的郵電局的臨時投遞員,他每天騎車跑幾十公里山路投信送報,吃食堂最差的菜、買食堂最便宜的飯,有時候,索性一天只吃早晚兩餐,把勒緊褲帶節(jié)余下的錢送回家里;大姐因身體虛弱,被照顧到小學教書,每月也有12元的民辦工資;二姐除了種地幫母親洗衣燒飯,也不斷去拉沙運石,跟著建筑隊干一些體力零活;母親,還有我的母親,她比她的任何一個兒女,都更多地承受著幾倍的物質(zhì)上和精神上的壓力,上至下地耕作、下到喂豬養(yǎng)雞,外到每個兒女的婚姻大事、內(nèi)至每天給父親熬藥倒痰。可以說,父親的生命,幾乎全都維系在吃藥和母親的照料上。所以母親每天少言寡語,總在默默地承受、默默地支撐。母親粗略地核計了一下,在上世紀80年代初的那幾年,父親如果哪天有5至6元錢用于藥品,那一天父親的日子就會好過些;如果沒有這5到6元錢,他就難熬那一天因我的逃離而留給他的苦難。可在那個年月,每天有五六元的錢,又談何容易呢?加之大姐、大哥的婚事,住房漏雨需要翻修,和吃鹽燒煤的日常開支,家里的窘境,其實已經(jīng)遠遠超過大姐病重的時候。

1982年冬,父親的病愈發(fā)嚴重,那時我已經(jīng)是個有4年服役期的老兵,是師圖書室的管理員,家里在窘到極處時,父母想到了我,想到了部隊的醫(yī)院。這一方面,因為部隊醫(yī)院隱含一定的神秘性;另一方面,也是考慮到部隊醫(yī)院可以周旋著免費。于是,我請假回家去接了父親。記得是哥哥把我、父親和母親送上了100多里外洛陽至商丘的火車?;疖噯訒r,哥哥在窗口和我告別說:“父親的病怕是不會輕易好了,無論好壞,你都要讓父親在醫(yī)院多住些日子,是醫(yī)院都比家里要好?!备绺缯f:“讓父親在醫(yī)院多治多住,就是有一天父親下世去了,我們弟兄心里也可以少些內(nèi)疚?!蔽艺菓阎傩﹥?nèi)疚的心情回去接的父親,可天黑前下了火車,到師醫(yī)院的門口,父親突然把我叫住、把母親叫住,說:“我從生病以來,沒有正經(jīng)住過醫(yī)院,這部隊的醫(yī)院正規(guī)、設備好、技術也好,咱們火車、汽車,跑了幾百里的路程,又沒錢付賬,如果人家不讓住時,你們都給醫(yī)生跪下。我也給醫(yī)生跪下?!?/p>

我頓時哭了。

不消說,父親是抱著治愈的極大期望來住院的。在最初的半個月,因為醫(yī)院御寒溫暖,因為他的精神也好,病似乎果然輕了。那半個月的時光,是我這一生回憶起來最感自慰、最感溫馨的短暫而美好的日月。因為,那是我這輩子于父親唯一次孝敬床頭的兩個星期。每天,我頂著北風,走四五里路去給父親送飯,一路上都哼著戲詞或歌曲。一次,我去送夜飯時,父親、母親不在病房,而我在露天電影場找到了他們,見他們在寒冷里聚精會神地看著電影,我的心里便漫溢過了許多歡樂和幸福,以為父親的病是果然輕了,慌忙給哥、姐們掛了長途電話,把這一喜訊通告他們。父親也以為他的病有望再愈,在看完電影回來之后,激動而又興奮,說他多少年沒有看過電影了,沒想到在冬天的野外看了一場電影,也才咳了幾次。

然而,三天后下了一場大雪,天氣酷寒,父親不吃藥、打針就不能呼吸,而打針、輸液后,則呼吸更加困難,終于就到了離不開氧氣的地步。于是醫(yī)生就催我們父子盡快出院,一再地、緊鑼密鼓地促催著出院,害怕父親在醫(yī)院的床上停止呼吸。父親也說:“不抓緊回家,怕‘老在外邊?!边@就結(jié)束了我一生中不足一個月的床頭盡孝、補過的日子。

回到家,農(nóng)村正流行用16毫米的電影機到各家放電影的習俗,每包放一場10元錢。電影是當年熱遍天下的《少林寺》,我們一家都主張把電影請到家里,讓父親躺在床上看一場真人能飛檐走擘的《少林寺》??吹贸鰜恚赣H也渴望這樣,可把放映員請到家里時,母親又說:“算了吧,有這10塊錢,也能讓你父親維持著在人世上多活一天?!边@樣,我們兄弟姐妹面面相覷,只好目送著那個放映員和他的影片,又走出我家大門——這件事情,成為我對父親懊悔不迭的失孝之一,每每想起,我的心里都有幾分疼痛。給父親送葬時候,我的大姐、二姐都痛哭著說,父親在世時,沒能讓他看上一場他想看的電影,然后她們都以此痛罵她們的“不孝”;我看見哥哥聽了這話,本已止哭的臉上,變得慘白而又扭曲,淚像雨注樣橫流下來。于是,我就知道,這件事情在我哥哥和大姐、二姐心里,留下懊悔的陰影也許比我的更為濃重。

清欠

現(xiàn)在,可以清算一下我所欠父親的債務了。

可以由我自己對我自己實行一次良心的清洗和清理。先說一下我沒有花那10元錢讓父親看一場他想看的電影《少林寺》。當時,我身上是一定有錢的,記得回到豫東軍營以后,身上還有17元錢。就是說,我完全有能力擠出10元錢,包下一場電影,讓父親生前目睹一下他一生都有些津津樂道的“飛檐走壁”的那種神話和傳說。為什么沒有舍得花那10元錢呢?當然,是小氣、節(jié)儉和當時的拮據(jù)所致??墒?,更重要的是些什么呢?是不是從小就沒有養(yǎng)成那種對父親的體貼和孝愛?是不是在3歲、5歲,或者十幾歲時,父親倘若從山上或田里收工回來,給我捎一把他自己舍不得吃的紅棗,或別的什么野果,我都會蹲在某個角落,獨吞下肚,而不知道讓父親也吃上一顆、兩顆呢?我想是的,一定就是這樣。因為自我參軍以前,我從來沒上街給父親買過一樣吃的、一樣穿的;甚至,從田里回來,也沒有

給父親捎過一穗鮮嫩的玉米。我倘若不是那種私欲極旺、缺少鐘愛他人之心的人,在有能力給父親花10元錢的時候,我為什么沒有去花呢?

其次的第二筆欠單,就是自己執(zhí)拗地服役、執(zhí)拗地逃離土地,從而在別人以為一切都合乎情理中改變了父親的命運,使父親舊疾復發(fā),6年后就別離了這個他深愛的世界。這是我永生的懊悔,永生又可以用許多生存、前途和奮斗的理由來搪塞、來辯白的事情。正是我自己總是這樣的搪塞、辯白,正是不敢直面、正是我的行為導致父親過早下世的根本緣由,也才出現(xiàn)了父親死前不久,在我頭腦里下意識地“只要父親活著,我們家(我)就不會有好日子過”的罪惡的念想。這是我對父親的第三筆欠單,是無可辯白的罪孽。甚至,是上天行使應驗的權力、召回父親的最好依據(jù)。

他真的是沒有過早離開這個世界的理由,沒有不留戀這個世界的理由。對于父親來說、對于一個農(nóng)民來說,只要活在這個世上,能同他所有親人同在一個空間里生活和生存,苦難就是了享受,苦難也就是了歡樂。我的父親,他清明洞白了這一點、體會了這一點,因此,他把死亡當做了是上帝對他的懲戒,可又不知道自己本分、謹慎的一生,究竟有哪兒需要上帝的懲戒。所以,知道自己將別這個人世時,他長時間地含著無奈的眼淚,最后對我的哥哥用企求的口吻說:“快把大夫叫來,看能不能讓我再多活一些日子……”對母親最后的交代,也就是了他的遺囑。他說:“老大、老二媳婦都在城里工作,都是城里的人,可我們是農(nóng)民,在鄉(xiāng)下慣了,我死后你就一個人在農(nóng)村過自己的日子,到城里你會過不慣的,過不好的……”而父親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則是:“你回來了?快吃飯去吧?!边@是1984年農(nóng)歷十一月十三日的中午,我在前一天接到父親病危的電報,第二天中午和妻子趕回家里,站在父親的床前,他最后看了我一眼,眼眶里蓄滿淚水后,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也是對這世界說的最后一句。仿佛就是為了等我從外地回來說下這一句,仿佛就是父親不愿和我這樣的兒子相處在同一空間里,所以父親剛剛說完這話不久后,他就呼吸困難起來,臉上的凄楚和哀傷,被憋成了青紫的顏色。這時候我便爬上床去,把父親扶在懷里幫著大夫搶救,可當父親的頭倚戀在我胸口的時候,當父親的手和我的手抓在一起的時候,我的父親便停止了呼吸,把頭向外猛地一扭,朝我的胸外倒了過去。然后,他把抓我的手也緩緩松開,兩行凄清的淚水便從眼里滾了下來。這一切,不都是因為他的頭貼在我胸前時,聽到了我心里曾經(jīng)有過的“只有父親下世,我們才有好日子過”那一瞬惡念的回音嗎?

現(xiàn)在,父親墳上的柳幡都已長成了樹木,二十多年的時間里,生活中發(fā)生了許多事情,唯一不變的就是父親的安息和我對父親永遠不能忘記的疚愧與想念。不用說,父親安靜地躺在閻姓的祖墳中,是在等著他兒子的報到和終歸。安葬父親的時候,我的大伯在墳上規(guī)劃墳地位置時,把他們叔伯弟兄四個的安息之地劃出了4個方框后,最后指著我父親墳下的一片地說:“將來,發(fā)科(我哥哥)和連科就埋在這兒吧。”

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明確知道,我的老家的墳地里,有了一塊屬于我的地方和去處。待終于到了那一天,我相信我會努力去做一名父親膝下的兒子與孝子,以彌補父親生前我對父親的許多不孝和逆行。

別的話,沒有什么要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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