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 言
作為中國戲曲在電視舞臺上的代言人,白燕升憑著良好的文學素養(yǎng),以穩(wěn)健儒雅的氣質,明快大氣地走進了千家萬戶。他用極大的熱忱和人格魅力碰撞出了藝術界里可貴的真實,以及鮮為人知的人間百態(tài),被譽為“充滿人文關懷和書卷氣息的主持人”?!独溟T里,有戲》有白燕升的真實成長自述,幾乎每一章節(jié)都與“戲曲”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情節(jié)。
今年春節(jié)前,燕升到高密主持一臺晚會。我正在老家高密休假,終于有緣與仰慕多年的“偶像”相會。我們交談甚洽,對藝術、對人生的看法,所見略同,大有相見恨晚之感。盡管他上場時也需要化妝,但化妝了的僅僅是外表脂粉油彩遮蓋不住他的內心。盡管他上場前也要有所準備,但事先背好的文案,并不影響他流露內心深處的真情實感。燕升就是這種能與觀眾交心,能與嘉賓交流,親切自然但又不逾規(guī)矩的主持人。
近年來躲序如躲虎狼,但為燕升這本書作序,卻是我主動請纓。原因有二:一是基于我對戲曲的愛好;二是出于我對燕升人品的敬仰。
我認為,所謂戲曲振興,重造輝煌,并不是要恢復到上世紀那種一旦名角登場,一票千金難求的狀況。那是時代造成的繁榮。如今社會,一是娛樂方式多多,二是生活節(jié)奏加快,要想把觀眾尤其是年輕觀眾吸引進劇場看戲,絕非一件易事。從某種意義上說,電視是劇場藝術的克星,但與其抱怨,不如結緣。燕升從當初投身冷清的傳統(tǒng)品種,到十幾年后依然堅守寂寞清苦,對他個人而言只是一種難得的選擇,對廣大戲迷而言,則是幸運的降臨。我個人認為,燕升是上天為我們準備好的戲曲主持人。他自幼喜歡河北梆子,少年時即粉墨登場,并表現(xiàn)出過人的天賦,雖然遵父命放棄進入專業(yè)劇團的機會而考入大學中文系,但戲曲的種子在他的心里埋藏著,一旦機會到來,便會開花結果?,F(xiàn)在看來,白老伯父逼兒子上大學的決定也是對的。河北大學中文系4年的學習,使燕升具備了深厚的文學功底,而這無論對于一個演員,還是一個主持人,都是至關重要的。
從某種意義上說,振興戲曲,再造輝煌的目標已經(jīng)實現(xiàn),這就是通過電視這個媒體,通過中央臺十一頻道和各省市臺的戲曲欄目,使戲曲真正進入了千家萬戶。想想歷屆電視戲曲大獎賽那種盛況,想想那些身懷絕藝的票友,想想那些才華不讓成人的童星,我覺得我們已經(jīng)造就了戲曲在新時期的輝煌。而在這再造輝煌的過程中,燕升立下了汗馬功勞。
燕升是河北滄州人,耶里多有慷慨悲歌之士。燕升是聽著河北梆子唱著河北梆子長大的。他的性格里有英雄般的骨氣,又有赤子般的真情。他不諂上,不阿貴,敢于堅持真理,嫉惡如仇,是一條痛快淋漓的漢子。他對親人,對朋友,對鄉(xiāng)親,對弱小者,是那樣的呵護、忠誠、謙恭、慷慨,這些,都可以在他這本寫得很克制的書里得到印證。
在漫長的歲月里,舞臺曾經(jīng)是老百姓的公開課堂,戲曲是老百姓的公用教材。中國人的道德準則、價值觀念、理想境界,多半是借助戲曲傳播、塑造而成。在新的時代里,戲曲的這種社會功能已經(jīng)大大弱化而且不可挽回。但戲曲藝術的巨大審美功能,卻依然是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的。一個中國人,如果不了解中國戲曲,是相當遺憾的一件事情。一個外國人,如果想真正了解中國文化,繞開了戲曲,那是不可能的。
燕升主持戲曲頻道,是廣大戲迷的幸運,也是他自己的幸運。這十幾年里,一方面是他將戲曲之美、演員之功介紹給觀眾另一方面,他也從戲曲中和演員身上學到了許多。如果有朝一日他離開了主持人的崗位,完全可以到大學里擔任戲曲學教授。但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他剛剛四十,正是黃金歲月,我們期待著他為中國戲曲作出更大的貢獻,也期待著他在電視和戲曲的結合上,作出更有創(chuàng)意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