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Q正傳》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一篇杰作，作品創(chuàng)造了不朽的典型阿Q，概括了那個時代國民精神某些方面的本質(zhì)；描寫了清朝末年的社會生活；反映了辛亥革命妥協(xié)、不徹底的歷史悲劇?！栋正傳》之所以贏得了高度的評價，不僅在于其深刻的思想，還與其完美的藝術(shù)手法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現(xiàn)就其藝術(shù)手法談幾點看法。

一.細致的心理描寫

魯迅在為《阿Q正傳》俄文譯本寫的序言中申明自己的創(chuàng)作是“竭力想摸索人們的靈魂”。他在塑造阿Q這個典型形象時就很好地實現(xiàn)了這一目的。他非常重視刻畫人物的心靈世界，巧妙地運用直接或間接的心理描寫去刻畫人物的內(nèi)心狀態(tài)，或是把兩種心理描寫方法結(jié)合使用，去揭示人物內(nèi)心世界的真實活動。在《阿Q正傳》里，作者或直接描寫阿Q心里所思所想，展示他心中纏繞不已的問題，或是描繪阿Q在某種心理支配下產(chǎn)生的具體行動，從他那可笑可悲，可怒可哀的外部言行中去顯示他的心理狀態(tài)。有時則把這兩種心理描寫方法結(jié)合使用，既寫阿Q自欺自慰的內(nèi)心細致的思想活動，又寫他的外表舉動。當阿Q得知革命黨進了城，使城里的舉人老爺和未莊的人們都驚恐慌亂時，就決心“要投革命黨”，大喊“造反了，造反了”，興奮地“昂了頭”且走且唱，傲然不理趙大爺“老Q”的尊稱，回到土谷祠大做“革命”夢。這一段文字，使直接的和間接的心理描寫融合交織在一起。

二.典型的性格描寫

魯迅小說不是依靠故事情節(jié)的驚險和傳奇取勝，而是善于精心的選擇典型細節(jié)，目的是為了更好地表現(xiàn)主題，塑造人物性格和促進情節(jié)的發(fā)展?！栋正傳》正是通過一個接一個令人發(fā)笑或促人深思的生動細節(jié)，準確地表現(xiàn)了作品的思想和人物的性格。阿Q捉虱子就是一個典型的細節(jié)：春日里，在陽光和煦的墻根下，阿Q看見王胡赤膊捉虱子而非常眼紅，“忽然覺得身上也癢起來了”，向來認為自己都比別人強的阿Q，決心在捉虱子上賽過被他藐視的王胡。但是，不管阿Q怎樣努力，捉的虱子總沒有王胡那么多，咬得總沒有王胡那樣響，這是怎樣的大失體統(tǒng)呀！阿Q由嫉妒、失望而激動得癩瘡疤塊通紅了，進而就向王胡挑戰(zhàn)，結(jié)果黃辮子被抓住了，按照慣例拉到墻壁上碰了五下響頭，又被用力一推，使阿Q跌出六尺多遠。王胡有一部絡腮胡子，阿Q認為那是大缺點，過去只配被自己奚落，今天竟敢小看自己，以至于動手打自己。在阿Q的記憶里，這大概要算是平生第一次的大屈辱。精神勝利法在這一刻似乎暫時失去了效用，因而“阿Q無所適從的站著”。這個細節(jié)給讀者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在可笑現(xiàn)象的掩蓋下，蘊涵著極其深刻的社會生活。首先在我們面前展示了一幅辛亥革命前江南農(nóng)村的圖景，十分真實地反映了當時農(nóng)民貧窮落后的狀態(tài)；第二，這個細節(jié)非常吻合阿Q的性格特點，符合并豐富了他的精神勝利法。在捉虱子的過程中，阿Q先是摔衣服，吐唾沫，“兩手叉在腰間”，表現(xiàn)得很“武勇”，而辮子被王胡扭住后，又“歪這頭”，說什么“君子動口不動手”，現(xiàn)出了求饒的可憐相。這把阿Q既自負又自濺、但又以君子自居的情態(tài)，活靈活現(xiàn)地襯托出來了；第三，阿Q捉虱子的細節(jié)，有力地促進了情節(jié)的發(fā)展。如果阿Q沒有被王胡打得心里充滿氣忿，他就不敢當面罵假洋鬼子，以致招來了被自己最痛恨的假洋鬼子的打；如果沒有遭到這兩次屈辱，他也不會把今天的晦氣完全歸咎于是見了小尼姑，從而去欺侮，嘲弄小尼姑；而不去嘲弄小尼姑，阿Q就不會那么迫切地感到需要一個女人，直到演出向吳媽求愛的悲劇。一個平凡的細節(jié)，因為他比較典型，符合表現(xiàn)人物思想和情節(jié)的發(fā)展需要，在作品里竟然引起這樣連鎖反映和如此巨大的作用，這充分說明典型細節(jié)在文學作品中的重要地位。

三.夸張、諷刺的手法

藝術(shù)離不開夸張，沒有夸張就沒有藝術(shù)。藝術(shù)夸張是文學典型化過程中廣泛運用的一種表現(xiàn)手法?！栋正傳》不少地方利用夸張的手法，達到了諷刺的效果。

讓我們欣賞一下把總老爺逮捕阿Q的“盛舉”，那就是一個被放置在放大鏡下的場面：把總帶著“一對兵”，“一隊團丁”，“一隊警察”，“五個偵探”，夜里悄悄地趕到未莊，圍住土谷祠，架起機關(guān)槍，出了很重的賞錢，才有兩個團丁冒險跳墻進去，里應外合，抓住了阿Q。而阿Q被拖到機關(guān)槍左近時，“他才有些清醒了”。對一個手無寸鐵的阿Q，如臨大敵，還真是一個絕妙的諷刺?？鋸埐荒苊撾x現(xiàn)實，不能脫離生活本質(zhì)的真實。把總抓阿Q的場面，是立足于現(xiàn)實土壤之中的。第一，阿Q在未莊的行為，有些地方確實聳人聽聞。例如，他膽敢向趙府的吳媽求愛，竟敢干著擾亂社會秩序的小偷勾當，還大嚷“造反了，造反了”。阿Q的這些言行，在時人的眼里，確實是一個“危險人物”。這樣把總帶兵聚眾，包圍土谷祠，出賞錢沖進土谷祠，不是很合乎邏輯嗎？第二，在辛亥革命剛剛勝利的日子里，把總老爺做革命黨還不到二十天，管他換湯不換藥，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通過抓阿Q在人民面前耍耍威風，這也是官場中司空見慣的事情。所以《阿Q正傳》中夸張和諷刺手法的運用是建立在作者對生活的深刻認識和高度概括基礎(chǔ)上。

四.個性化的語言

文學是語言的藝術(shù)，語言是文學的第一要素?！栋正傳》之所以那樣吸引人，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作者重視語言的提煉，在塑造人物時使用個性化的語言，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因素。《阿Q正傳》無論敘述、描寫或議論，語言都簡潔、形象、生動、富于個性化，并運用準確、鮮明、生動的語言反映了阿Q的個性特征。不管是運用精神勝利法、向吳媽求愛、“神往”革命、走向斷頭臺或其他的場面和情節(jié)中，阿Q的語言都是不可取代的、個性化的，達到聞其聲便知其人的境地。請看辛亥革命風暴刮到未莊時，阿Q手舞足蹈旁若無人的神氣和語言吧：

“革命也好吧”阿Q想，“革這伙媽媽的命，太可惡！太可恨！……便是我，也要投降革命黨了”。

“好，我要什么就有什么，我歡喜誰就是誰”。在阿Q眼里，革命只是一場搶劫，是一場滑稽而可笑的鬧劇，顯然那些語言只有阿Q能說的出來。這既反映了阿Q對革命的錯誤理解，又表現(xiàn)了農(nóng)民式的質(zhì)樸，愚蠢和流氓無產(chǎn)者的復雜而獨特的性格。

在人物語言高度個性化上，主人公阿Q固然最為突出。其他如趙太爺，趙秀才，假洋鬼子，甚至王胡，吳媽等。雖然語言都很少，三言兩語，但無不符合他們的身份、思想、文化素養(yǎng)和個性特征。

總之，魯迅在《阿Q正傳》的創(chuàng)作中，運用了多種藝術(shù)手法，使得作品內(nèi)容深刻豐富，人物形象生動逼真，這是我們鑒析作品時所必須了解的一個重要方面的內(nèi)容。

張清湘，安徽蚌埠坦克學院中文教研室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