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元明

洪亮又名傳殼，號九牛，祖籍安徽績溪，1961年生于浙江安吉。2005年至2006年在北京大學做訪問學者，《中國書法》雜志任執(zhí)行編輯，九三學社中央文化工作委員會委員，九三學社中央書畫院副秘書長，首都師范大學客座教授，西泠印社社員，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會員。出版《吳昌碩》《洪亮印存》《中國篆刻百家·洪亮卷》《洪亮行書桃花源記》《歷代詠竹詩選》等11種，在專業(yè)報刊上發(fā)表論文、評論計150多萬字。作品多次參加全國展、中青展、篆刻展、西冷印社評展等展覽并獲獎，被中國藝術研究院，中國美術館等國內(nèi)外多家藝術館，博物館收藏。

在2007年中國美術館舉辦的當代篆刻大展研討會上，我與洪亮第一次見面。洪亮提及我曾在拙文《封泥的啟示》中將其篆刻作品列入，就這樣順其自然地開始了交流。相互認識后，發(fā)現(xiàn)他是一個重感情、講義氣的人。洪亮為人儒雅，說話慢條斯理，柔中有剛，剛?cè)岵?。有這樣的秉性，對書法篆刻藝術研究，則十分契合。洪亮的藝術創(chuàng)作既有深厚的歷史文化淵源，又有自我個性流露。他不管時風如何變化，始終立足傳統(tǒng)，堅守自己的藝術方向和信念，穩(wěn)打穩(wěn)扎，實現(xiàn)自我藝術理想。

一、以學養(yǎng)為支撐

書法篆刻必須以學養(yǎng)為根本，這也是洪亮竭力所追求的。洪亮曾于數(shù)年前到北京大學做訪問學者。2006年6月，他走上了北京大學領獎臺，領取訪問學者“創(chuàng)新成果獎”。北大繼續(xù)教育部部長鄭學益教授說：“能成為北大訪問學者和進修教師，說明你們已經(jīng)進入了學術的高端，在北大獲獎。是高端中的高端，是杰出中的杰出，是提高中的提高?！焙榱梁髞碚f：“一切得益于金開誠導師對我全方位的指導，關鍵是治學方法?！苯鸾淌趶娬{(diào)“學為基礎，想為主導，落實到寫”的治學方法和“學以致用，學以貫通”的原則，“讀書就像開工廠進料，寫作就是加工、出產(chǎn)品。古人說：‘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不能把它分開來理解，應該是一邊讀書一邊寫，萬卷書讀破了筆就有神了。如果先讀破萬卷書，再去寫作，F(xiàn)筆未必會來神。古人說：‘學然后知不足，這話也是對的，但真正的知不足是在‘用時?！霝橹鲗侵笇W到的東西只有結(jié)合實際問題，通過想才能理解與消化，而且通過想還能出新的東西。但最要緊的還是落實到‘用?！媚軌蚴箤W到的東西更加鞏固并有所生發(fā)，具有創(chuàng)造性，也會有成果，從而產(chǎn)生成就感，是學習和思考的最大動力。”洪亮每每和我談起，總是將這段經(jīng)歷看成是人生的轉(zhuǎn)折點，也是他藝術創(chuàng)作的轉(zhuǎn)折點。其實早在11年前，時任《書法報》總編辦主任的陳新亞便向洪亮約稿，為《書法報》撰寫《民俗與書法》，該專欄刊出歷時一年，引起強烈反響。

洪亮在浙江時從事政協(xié)文史搜集、整理、研究和編輯工作。在做好本職工作的同時，從事書畫篆刻學習與創(chuàng)作。自1994年以來，自找課題，以讀書和學術研究為樂，幾乎每年都有學術論文參加全國書畫篆刻學術研討會，或在國家中文核心期刊上發(fā)表，或應約為書畫專業(yè)報刊撰寫專欄。讀書和寫作可以涵養(yǎng)人的氣質(zhì)，培養(yǎng)人的耐心，這是傳統(tǒng)藝術所必須具備的潛質(zhì)。書法篆刻藝術需要精深的文化修養(yǎng)來支撐，如此，方能走進全新的藝術境界，同時也使得自身人格高尚起來。

二、洪亮篆刻印象

洪亮給人印象最深的篆書，主攻吳派石鼓。不僅如此，他亦擅長行書，擅長墨竹，也擅長詩歌，追求詩書畫印的全面發(fā)展。他自1981年7月篆刻作品參加嘉興地區(qū)慶祝建黨6。周年美展開始，1982年4月篆刻“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作品發(fā)表在《中學生語文報》后，從此展開藝術追求的歷程。這樣算來，迄今已有30年，從弱冠至中年，一直堅持，成就不俗，得到前輩同道的高度評價。

楊魯安在《洪亮篆刻藝術解讀》一文中說：“洪亮身居吳昌碩家鄉(xiāng)，研究昊昌碩印藝，吸收了吳派印藝的精髓，但印風卻似黃牧甫勁挺爽峻的風骨，此為善融諸家之長。洪亮治印學吳、學黃慚入而能出?！?/p>

丁正在《缶廬故里的西泠新星》一文中說：“概括地講，洪亮篆刻的風格是平中見巧、險中求穩(wěn)、刀下見筆、骨力雄強。其所作印章，結(jié)字合乎篆法，絕無半點杜撰，看似平淡無奇，實有巧思，疏朗空靈，簡潔的快。章法布局并不刻意，沒有大開大合，十分平穩(wěn)，但險象環(huán)生。至于其線條，則處處見刀、處處見筆，將昊昌碩、黃牧甫兩家的特點巧妙地結(jié)合在一起，堅挺但不光滑，渾厚而不呆板，絕無時人學吳、黃的弊病。”

虞衛(wèi)毅《中國篆刻百家·洪亮卷》中說：“洪亮先生是‘新文人篆刻”的倡導者與實踐者?！?/p>

廖科在《讀洪亮篆刻》一文中說：“洪亮篆刻沒有大刀闊斧的形式，八古出新是他的又一個特點。當下部在高喊‘創(chuàng)新是永恒的主題，在這個問題上傳統(tǒng)情結(jié)很濃厚的書法篆刻家似乎成了落伍者。客觀地看，形式本身具有一定的審美價值，但超越文化內(nèi)涵的審美可能又走入了，個誤區(qū)。為表現(xiàn)出你有‘才氣和‘悟性，時代氣息的注入是不是在視覺上非得和古人拉開距離，形式不是唯一的選擇。不可否認，洪亮篆刻在‘視覺沖擊力方面沒有特別之處，我想不是他沒有這方面能力和才情，而是他深知入古出新是一個和風細雨的自然浸潤過程?！?/p>

以上評價并不為過。對于洪亮的藝術成績應該綜合來看，“貴在深造求其通”。其印風古樸典雅，實踐以書入印之宗旨，以吳派《石鼓義》為基礎，在印面形式的處理上，手法繁復，不拘一格。大量借鑒封泥處理的辦法，有意頭重腳輕，上寬下窄，匠心獨運，不刻意求怪，自然中見變化，保持一種本色之美。既有秉承古人遺風的一面，又有自己的心得體會。

鑒于洪亮對書法篆刻藝術成就明顯，浙江省有關領導曾多次有意將其調(diào)到杭州市文化部門工作，他均婉言謝絕。因為洪亮有自己的想法，在他看來，繁華、喧鬧的大都市，不宜做學問、搞藝術，要真正做到淡泊明志、寧靜致遠，須平撫浮心，剔除躁氣，從紛紜、喧嘩、浮躁中解脫出來，最好還是選擇清靜、幽僻的小城。這是洪亮·直蟄居安吉小縣的主要原因，可渭藝如人生，人生如藝。

對于洪亮來說，獨居一隅不寂寞，北京安身之后給了自己更大的舞臺，擔任《中國書法》執(zhí)行編輯，身居繁華都市，仍然專心從事藝術創(chuàng)作和學術研究。應文化部中國國際書畫研究會特邀“和平頌——‘神七，太空藝術之旅”創(chuàng)作“和為貴”“和平萬歲”兩方篆刻作品，為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紀念石鼓園編印的《奧林匹克頌印譜》題簽，并創(chuàng)作篆刻作品“把用橄欖枝編成的花冠頒贈給優(yōu)勝者”，此后有應邀創(chuàng)作行書長卷《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紀念石鼓園歌》，另有《洪亮行書桃花源記》。

三、創(chuàng)作和理論并舉

洪亮是書印壇中數(shù)得著的創(chuàng)作和理論并舉的雙棲型高手。2004年以來，發(fā)表、出版、研討的論文主要有《論吳昌碩篆刻刀法的當代意義》等多篇，與葉一葦先生有關篆刻的通信《關于“篆刻的形式與內(nèi)容”的討論》以特約專欄發(fā)表在《書法報》。在北京大學訪學期間承擔《民俗與書法》課題工作，論文《民俗書法芻論》在《北京大學學報》發(fā)表，曾舉辦《書法的生命精神——書法形式美與筆法美》《書法筆法示范與解讀》等

專題講座，并應約承當《書法報·九牛印話》專欄。參加中國美術館主辦的“文化傳承與形式探索——中國美術館篆刻理論研討會”，宣讀論文《論篆刻刀法的“三性”——兼談當代篆刻刀法的三大發(fā)展方向》，參加中國文聯(lián)主辦，在中國美術館學術廳舉辦的“當代篆刻藝術大展(論壇)學術討論會”，提交《談談當代篆刻的三大發(fā)展方向》論文等等。因為他素以學養(yǎng)為根本，以詩書畫印并進為導向，在積累到一定的程度之后，順其自然，這種積淀升華為個人的理論觀點，進而形成自己的理論體系，有很多新穎獨到之處，印象最深的就是刀法“三性”之說。將刀法和人結(jié)合起米，不再是單純工具，擺脫單純從“技”上談論篆刻的歌隘視野。

洪亮對于篆刻藝術情有獨鐘，他說：“我刻印，刀一觸石便有感覺，這種感覺是從心底里流出來的。刻刀在印面上刻，刀石砥砥間石屑崩裂發(fā)出咯咯的有節(jié)奏的聲響，印面上便出現(xiàn)了刀刻的痕跡。其實這痕跡是心靈的律動，通過刀在石面上記錄下來的心跡。我刻印時與刀與石是處在一種密切的交流狀態(tài)中，這種交流越是默切，越能將我內(nèi)心深處美的意識與無意識的美一同流露出來。于是，常常會給我?guī)韺Φ斗ǖ臒o窮遐想，也促使我對刀法的神奇不斷地深入思索?！泵坑^展覽，他皆作學術思考，作為理論與創(chuàng)作兼善的雙棲型人才，他有非常多的思考，如撰寫的《書法新經(jīng)典時代的來臨——從首屆全國冊頁書法展看當代書法創(chuàng)作的現(xiàn)狀與趨向》，在全國篆書名家作品邀請展觀后創(chuàng)作的《多元探索的篆書創(chuàng)作》，金石永壽——中國第一屆壽山石篆刻藝術展之后又有《篆刻藝術的多元時代》出爐。

洪亮對當代書壇一些書家的評論拿捏也十分到位，如果不是來源于親身實踐，很難有說服力。其書論不作玄虛怪論，樸實自然，娓娓道來，讀之如沐春風。就我的個人經(jīng)驗來看，兼擅理論和創(chuàng)作的，大多以實踐為指導，善于總結(jié)和提升，實踐出真知，如果沒有第一手經(jīng)驗，難免空洞乏味。所以與其交流，不時會感覺受益匪淺。

四、修身為第一根本

洪亮是一個至情至性之人，為人真摯，值得相交。他曾說：“我對錢看得很淡，書畫篆刻是高雅純潔的藝術，一旦攙雜進‘錢的元素，就變質(zhì)變味了，我們不能因為金錢、權利而褻瀆藝術!”

我在他的博客中看到這樣一段話：“友人贈菊，我不由自豐地想起母親。母親(享年86歲)愛菊，生前年年種菊；每逢霜重時節(jié)，庭園中秋菊爛漫。子如母，也愛菊。母仙逝，庭中之菊不見也，然心中之菊仍爛漫。今從網(wǎng)上拾得關于菊花思想情感的詩句，常讀之。九牛洪亮記之?！焙榱了鸭撕芏鄽v代有關菊花的詩歌，其中有杜甫《云安九日》詩：“寒花開已盡，菊蕊獨盈枝。舊摘人頻異，輕香酒暫隨?！辈唤屛蚁肫鸲鸥σ驗槟赣H愛海棠而終生不吟海棠的典故。他對朋友至誠，對老師或前輩如劉江、金開誠、李剛田等諸先生則尊敬有加，對于年輕后生，則多加鼓勵和幫助，不遺余力。

德藝雙進，才能終為廣大同道所接受?！耙凰嚬Τ韶M偶然”，才情固然重要，勤奮才是根本，劉江老先生曾在《天道酬勤——洪亮及其書法藝術》一文這樣評價說：“上個世紀的70年代末80年代初，他(洪亮)常來杭州向諸樂三、余任天、周昌谷、潘韻等先生請教，也來我家商討。那時候?qū)W習資料較少，為了系統(tǒng)地掌握篆書，他借來了一部12卷本的《康熙字典》，竟然將整部字典中的篆字部分全部抄錄了下來，并整理成一部篆字寧典，可見他是一個勤奮、扎實，樂意下笨功夫的人?！睂懲甏烁鍟r，偶爾在洪亮兄博客里面看到一句他喜歡的話：“人智若愚，大勇若怯。大勇生于大智，求智原為求仁。不憂、不惑、不懼，全憑無間精誠?！边@應該是他的人生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