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宗良
摘要:《醒夢駢言》中未見山東方言的特征詞,不能說它是一部使用山東方言寫成的小說。小說中使用了較多的吳方言特征詞、典型詞和吳語語法,是一部屬于官話系統(tǒng)但卻保存了較多的吳方言特征的白話小說作品。它的作者不是蒲松齡,而是一個以吳方言為母語、且在吳方言區(qū)生活多年的南方人。
關鍵詞:醒夢駢言;吳方言;蒲松齡
中圖分類號:I207.41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3712(2009)02-0137-09
《蒲松齡研究》2005年第4期發(fā)表了徐文軍先生的《守樸翁是不是蒲松齡:<醒夢駢言>作者初探》一文,對短篇白話擬話本小說集《醒夢駢言》(一名《醒世奇言》)的作者問題提出新見,認為此書的作者“守樸翁”即是《聊齋志異》的作者蒲松齡,是蒲松齡自己改編《聊齋志異》中的十二篇文言小說,寫成了這部共十二回、每回敘—個故事的白話擬話本小說。文軍先生的新說,論據(jù)之—便是《醒夢駢言》小說使用了山東方言,他由此認為《醒夢駢言》的作者是籍貫山東的蒲松齡本人。筆者從方言學的角度對《醒夢駢言》進行了一番考察,認為此書所使用的語言不能認定為山東方言,它的作者不可能是山東人,更不是寫出了《醒夢駢言》所借以取材的《聊齋志異》一書的蒲松齡本人。下面縷述我的看法,兼向徐文軍先生和方家請教。
一、《醒夢駢言》中的“山東方言”辨誤
文軍先生在文中談道:“《醒夢駢言》所用的語言,是當時說書藝人講唱故事所通用的‘官話。但從中也不難發(fā)現(xiàn)山東方言土語痕跡,并且不是少量?!彼e出了《醒夢駢言》第七回中莊媼和黃氏的一段對話,又分別從第二回、第七回、第十回、第十一回中擇出一些語言材料,用來說明他的這一考論。從對徐文軍先生舉出的例文所做的統(tǒng)計看,徐文軍舉出的方言語詞為以下十九個:
替你的力;橫不是,豎不是;酸的成的,香的臭的;物事;鼻涕眼淚的催促;透濕;住點;爹爹;生活;可不;慣家;牲口;打料;虧;個把;活計;沒工夫;骨董的一聲;瞎七瞎八。
憑這樣一些語詞是不是就可以認定小說使用了“不是少量”的山東方言呢?答案應該是否定的。
我們知道,方言是民族共同語的變體,又分為社會方言和地域方言兩種情況。其中社會方言是依據(jù)使用同一地點方言的人的職業(yè)、階層、年齡、性別、語用環(huán)境、個人風格等來進行劃分的,所以我們一般說的方言都是指地域方言而言的。任何一種地域方言都有自己完整的語音、詞匯和語法的系統(tǒng),在方言和共同語、方言和方言之間,語音、語法方面的差別要遠遠超過詞匯。而且方言又是分為許多層級的,即以山東所在的北方方言區(qū)而論,北到東北,南到云貴,中國有二十多個省份屬于北方方言區(qū),山東方言只是北方方言下面的華北次方言的一個組成部分。即使是山東方言內(nèi)部,也還可以劃分為不同的區(qū)域,如李榮等先生按古代人聲字在今天山東方言中的演變把山東方言分為中原官話區(qū)、冀魯官話區(qū)和膠遼官話區(qū);錢曾怡先生等則按照普通話卷舌音聲母在山東是否分為兩類和是否分尖團音,把山東方言分為東西兩大區(qū),其中西區(qū)又分為西齊區(qū)和西魯區(qū),東區(qū)又分為東萊區(qū)和東濰區(qū)?,F(xiàn)代方言學家對一種地域方言所做的描述,既包括對方言語音的記錄和分析,也包括對方言詞匯、方言句法的記錄和研究,此外還有方言與方言之間的比較和分類研究等等。
可不可以以方言的語詞為材料來研究某一方言的詞匯特征,從而發(fā)現(xiàn)不同的方言詞匯之間的歧異和某一方言的語詞特色,進而確定這些語詞歸屬于某一方言系統(tǒng)呢?回答應該是肯定的。但需要指出的是,問題的關鍵不在于能不能進行這樣一種比較與歸類性質(zhì)的研究,而在于所進行的歸類研究是否真正抓住了某一地域的方言語詞所具有的方言特質(zhì)。就詞匯而論,每一種方言中都有著數(shù)不清的語詞,這些語詞總是或多或少地表現(xiàn)出與另一種方言語詞的不同特色,從而顯示出它所歸屬的方言系統(tǒng)的詞匯特色來。然而我們也要清楚,與語音、語法特色比較起來,方言詞匯的特色往往并不是那么突出的。拿北方方言來說,大部分的方言語詞在北方方言中都具有很強的通用性,我們可以較為容易地確定它們屬于北方方言,但卻很難說這些語詞是北方方言下屬的某一次方言所獨有的。究其原因,從方言系屬中低層級的腔到土語,再到次方言、方言,甚至一個民族的共同語,一種方言中那些獨具表現(xiàn)力的語詞總是不斷地被它的上一層級所吸收、融匯,從而形成它的博大精深和長久的生命力的。也正因為如此,要正確分辨、判定某些語詞屬于共同語還是方言,是方言的話又屬于方言的哪一層級,其實是頗不容易的一件事。
我們欣喜地看到,有些方言學者對這一問題做了較為深入的思考,李如龍先生所倡導的漢語方言特征詞的研究已經(jīng)取得了一批重要成果。所謂“方言特征詞”,可以界定為“不同方言之間的詞匯上的區(qū)別特征”,它們是“一定批量的。在本區(qū)方言中普遍存在,在外區(qū)比較少見的方言詞”。按照這樣的界定,籍貫山東濰坊的李焱先生發(fā)表了《山東方言特征詞初探》一文,從多種方言詞典所收錄的山東方言詞匯中選取了四十個詞為山東方言的特征詞?,F(xiàn)將這四十個詞抄錄如下:
招、凍凍、劙心、踡、撮、蹴、葫弄、趄、縷縭、惡膺、愱、拇量、張、除、將、埝、恣、璋、擢、支生、漱、貔、蟻蛘、螞蚍、攋、白文兒、風掀、銼鍬、白蟈、撌、影、使、脹飽、著、舒、逼、漫、燍爉、扎古(扎掛、扎裹)
如李焱先生所說,山東方言的特征詞并不止于上述四十個,還有為數(shù)更多的方言特征詞需要進一步考證挖掘。但使人感到遺憾的是,徐文軍先生所舉出的“山東方言土語”不僅無一符合列入“山東方言特征詞”的基本條件,而且有不少實際上并不是山東方言詞,而是應歸屬于吳方言的語詞,例如:
(1)替你的力
語意為“都代你做了,不用你費力”?!疤婺愕牧Α笔怯伞疤媪Α币辉~發(fā)展而來的,“替力”多次出現(xiàn)在馮夢龍、凌瀠初等吳方言區(qū)籍作家的筆下,見于《明清吳語詞典》。山東方言中則并無“替力”或“替你的力”這樣的說法。
(2)物事
吳方言特征詞,說見第二節(jié)。
(3)打料
“打料”有打量、打算兩個義項。筆者從《醒夢駢言》中搜檢到的四個例詞都作“打算”解。山東方言中并無“打料”一詞,更沒有用“打料”表示“打算”的說法。
(4)個把
“個把”是量詞加后綴組成的附加式合成詞。宋開玉先生在《明清山東方言詞綴研究》一書中,通過六十四條例證詳細考察了明清時期“巴(含“把”字)”附加在名詞性、動詞性、形容詞性詞根之后,構(gòu)成名詞、動詞、形容詞的情況,但唯獨沒有發(fā)現(xiàn)山東方言中存在“巴(把)”字用作量詞后綴的語例。“把”字用作量詞的后綴其實是吳方言的語法特征之一,說見第二節(jié)。
(5)瞎七瞎八
有胡亂、盲目和胡說八道兩個義項。筆者在《醒夢駢言》中檢得三例,都用其第一個義項。現(xiàn)代吳方言也作“瞎七搭八”,與“瞎七瞎八”并行,見于《吳方言詞典》、《明清吳語詞典》?!跋蛊呦拱恕笔菂欠窖灾械某S迷~。山東方言中有“胡亂、不著頭、不著調(diào)”等近似的說法,但卻沒有“瞎七瞎八”一詞。
如此看來,說《醒夢駢言》中有較多的山東方言土語并不符合這部小說語言使用的實際狀況。徐文軍先生說《醒夢駢言》是用官話體寫成的,這一判斷大致是不錯的。雖然作者有意識地使用當時的官話來進行寫作,但官話和作為作者母語的方言之間并沒有一個明確的界限,不可能截然分開,劃分得一清二楚。也就是說,即便是在社會語言學家所說的“雙重語言現(xiàn)象”存在的前提下,用官話寫作的作品中也會不自覺地保留較多的屬于作者母語的方言成分。筆者考察認為,由于作者的母語為吳方言,這就使得《醒夢駢言》這部小說保留了大量的吳方言的內(nèi)容,給我們提供了不可多得的清代吳方言的語言材料。
二、《醒夢駢言》與吳方言
如何判定《醒夢駢言》使用了較多的吳方言?下面試從詞匯和語法兩個方面加以討論。
(一)詞匯
1、已知的吳方言特征詞的使用
通過詞語的搜檢和分析考察一部作品使用方言的狀況,最好的辦法便是在作品中找出上文所說的方言特征詞。好在已有學者做過一些吳方言特征詞的研究,如錢乃榮先生即撰有《北部吳語的特征詞》一文。雖然文中涉及的吳語僅限于太湖、臺州兩個方言片,但對我們的研究而言仍不失為一個重要的參照系。
錢乃榮先生把北部吳語的特征詞分為三級:一是在本地區(qū)普遍通行,區(qū)域外較少見的,最具有識別意義的特征詞;二是通行于多數(shù)地區(qū),也較多通行于南部吳語地區(qū),而在其他方言地區(qū)較為少見的方言詞;三是通行于本區(qū)域中心地帶,或使用不夠普遍,或與其他方言地區(qū)交叉互見的特征詞。下面試進行比較:
(1)撥給、給予。錢文列為北部吳語一級特征詞。
“撥”是現(xiàn)代吳語詞,它的意思相當于明清時期的“把”字0。例如:
這一些生活你都不情愿。裝出許多苦來,叫兒子把氣我受么?(醒7,91)
睦姑因沒得錢財經(jīng)手,只搜索舊時存下的些散碎銀子,約有四十多兩,都把與他母親。(醒12/164)
(2)掇用雙手端、搬。錢文列為北部吳語一級特征詞。
一日,蕙蘭不在面前,俞大成叫孫氏掇大奶奶的馬子去倒。(醒4/54)
戾姑一年里頭沒有三四回到婆婆房里,偶然到了。黃氏連忙叫丫鬟掇凳揩臺,亂個不住。(醒7/91)
眾人見他仍舊和顏悅色的接陪。都道前番說不在家是真的,并非懷恨他們,便越發(fā)掇臀放屁。做出許多殷勤。(醒12/159)
“用雙手端或搬動”這樣一個動作,明清山東方言著作中也曾出現(xiàn),董遵章《元明清白話著作中山東方言例釋》曾引《水滸傳》、《金瓶梅》、《醒世姻緣傳》例句5例。筆者認為《水滸傳》等作品使用的是官話體,雜有較多的山東方言,這與蒲松齡用地道的山東方言寫成的《聊齋俚曲集》性質(zhì)并不是相同的。前人曾論及《水滸傳》、《金瓶梅》等作品中雜有吳方言的成分,對此須認真加以辨析,不能一概認作是山東方言。
(3)摜摔,扔。錢文列為北部吳語一級特征詞。
黃氏接來,連杯子劈面摜去。(醒7/87)
(4)尷尬不自然,處境窘困,遇事難以處理。錢文列為北部吳語一級特征詞。
這色象尷尬,須請個醫(yī)家來,與他候一候脈看才好。(醒3/36)
(5)窠窩。錢文列為北部吳語一級特征詞。
只見那些人就像打下了窠的蜂兒一般。向著東邊亂走,只恨少生了
兩只腳。(醒11/138)
誰知說了錢就無緣,也都愁出一窠水來。沒得赍發(fā)。(醒12/156)
“窠”在吳方言中作“窩”義,使用時多指小窩而言,如“雞窠”、“蜂窠”、“老鼠窠”。山東方言的同義詞為“窩、窩兒、窩子”,不用“窠”。
(6)鑊鍋。錢文列為北部吳語二級特征詞。
周親家母著了忙,望那大鑊灶內(nèi)一鉆,上半截身子進去了,那下半截卻還在外邊。(醒5/60)
“鑊”為吳方言區(qū)的常用詞,但使用地區(qū)不夠周遍。山東方言的同義詞為“鍋”,不用“鑊”。
(7)(虔力)俗寫作“掮”。用肩扛。錢文列為北部吳語三級特征詞。
這件事百無一成,掮那木屑兒去,卻不要被劉家啐殺。(醒3/32)
“勵(掮)”為吳方言區(qū)的常用詞,但使用地區(qū)不夠周遍。山東方言的同義詞為“扛”,不用“(虔力)(掮)”。
(8)物事東西、物件。錢文列為北部吳語三級特征詞。
卻得俞家族中不依,止收拾了些手頭的東西,約來有千金物事,攜歸母家。(醒4/53)
我在這里落難,指望他送些銀子我用。卻把這物事來,難道叫我做綾子客人么!(醒6/84)
卻還喜得陳仲文那里時常遣人寄物事來,都是知心著意的東西,雖
不十分值錢。也虧他體貼得周到。(醒11/146)
“物事”是東西的意思,是由吳方言吸收人明清官話著作的,現(xiàn)吳方言區(qū)大部分地區(qū)仍在使用,見于《簡明吳方言詞典》、《吳方言詞典》、《明清吳語詞典》。
2、小說中的吳方言典型詞及其與山東方言的比較
上面所選的八個例詞都是現(xiàn)代北部吳語中仍在使用的、具有典型意義的吳語方言特征詞。這些方言特征詞的使用從一定意義上反映了《醒夢駢言》語言的吳方言特征。由于方言的詞匯發(fā)展和演變具有歷時性的特點,一個詞的詞義不可避免地會有擴大、縮小、轉(zhuǎn)移或消亡,明清時期的方言特征詞不會與現(xiàn)代的方言特征詞完全重合一致。為說明問題,下面再從可以確認的《醒夢駢言》的吳方言詞匯中選取十六個典型詞,與山東方言詞做進一步比較:
(1)搬場
遠遠望去。西北上有好些人,連連絡絡,就像搬場的螞蟻一般。(醒9/118)
“搬場”意為搬家,移動東西的位置。見于《簡明吳方言詞典》、《吳方言詞典》、《明清吳語詞典》。山東方言的同義詞為“搬家”,不用“搬場”。
(2)扳談
媽媽來了好幾日,我忙了些,競未曾來和媽媽扳談。(醒12/163)
“扳談”意為攀談。見于《簡明吳方言詞典》、《吳方言詞典》、《明清吳語詞典》。山東方言無同義詞,相同的意思應表示為“說說話”。
(3)板殺數(shù)
從古到今,只有講女人的說道從一而終,卻不曾聽見說做男人的也
板殺數(shù)只該守著一個婆子到老。(醒4/44)
“板殺數(shù)”形容一定如此,沒有疑問。又寫作“板煞數(shù)”,見于《簡明吳方言詞典》、《吳方言詞典》、《明清吳語詞典》。山東方言無同義詞,相同的意思應表示為“一定得這樣”。
(4)甏
從來外婆見了外孫來家,說話最多,他家有幾個菜瓶,幾個醬甏,也要問到的。(醒1/2)
“甏”,甕,小口的陶制壇子。見于《簡明吳方言詞典》、《吳方言詞典》、《明清吳語詞典》?!秴欠窖栽~典》引清人胡文英《吳下方言考》說:“甏,唐李倬云:‘智永禪師,有禿筆頭數(shù)十甏。案甏,(火瓦)也,吳中亦謂之甏?!鄙綎|方言不說“甏”,說“甕,壇子”。
(5)壁腳
方口禾便取了個火,和母親妻子再到那空房子里去,卻見張管師袖
回來那些磚頭瓦塊都是銀子,攤在壁腳下。(醒12/158)
“壁腳”,《明清吳語詞典》釋為“墻根,墻腳”。從上面的例句來看,這樣的解釋是不錯的,因為同一回前面說到“張管師每日從外面回來,袖子里袖著些
磚頭瓦片,到那沒人住的空房子里去,拋在墻腳下”。但筆者注意到,褚半農(nóng)先生在《明清吳語小說難詞例解》一文中舉出了《海上繁華夢》中的幾個例句之后,“墻根,墻腳”的解釋就難以說通了。褚半農(nóng)先生解釋說:“吳地的房子與北方的房子……有許多不同之處,尤其是吳地房子有它自己特有的結(jié)構(gòu)和樣式,各個建筑部件都有其特有的名稱。一般來說,吳地房子屋面都用七根梁(也有五根梁、九根梁的),用來架梁的是相對應的七根柱子所組成的‘貼,柱子與柱子之間約為一米左右。兩根柱予之間,用磚頭單列向上砌成的就是‘壁腳……可以這么說,凡建房時要用到柱子的,這柱子與柱子之間砌的必是‘壁腳?!闭驗槿绱?,褚半農(nóng)先生編著的《上海西南方言詞典》給出的解釋是:“(柱子之間)磚頭側(cè)放或橫放后單列向上砌的‘墻,又稱‘單壁,以區(qū)別于‘墻頭。”
褚先生指出,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農(nóng)村建造“農(nóng)民新村”和城市中的大規(guī)模拆舊建新之前,吳語區(qū)域內(nèi)尚存在大量的帶“壁腳”的房屋。可見“壁腳”是吳語區(qū)域舊建筑中存在的一種特有的事物,“壁腳”一詞屬于吳方言區(qū)特有事物的特定名稱。山東方言區(qū)建房時一般沒有在墻體中使用柱子的習慣(筆者只是在過去官宦人家的房屋中觀察到墻體中有使用柱子的,但除前墻外,其他三面的墻體遠較吳地為厚),建造的房屋極少有“壁腳”這樣的“單壁”墻體,自然也就不會出現(xiàn)“壁腳”這樣稱呼特有事物的特定方言詞。
(6)傳頭
這弟兄四人也學了上輩的傳頭,立德和立言做一路,立功和立行做一路,終年在家吵鬧。(醒5/66)
人家曉得你是名醫(yī)之后,定有傳頭,自然一做就行,不到得這般窮了。(醒6/74)
“傳頭”指祖?zhèn)鞯闹R、技藝、習慣等等。見于《明清吳語詞典》。山東方言的同義詞稱作“傳授、傳手”。
(7)大寬轉(zhuǎn)
不好意思再從前日那店主人門首經(jīng)過,大寬轉(zhuǎn)到一個地方,搭了船回溫州去。(醒6/79)
王子函見他不來同讀,好生沒趣,每日到學堂去,便大寬轉(zhuǎn)從曹家門首經(jīng)過。(醒10/126)
“大寬轉(zhuǎn)”是繞遠路、兜—個圈子的意思。見于《明清吳語詞典》。山東方言同樣的意思叫“走遠道”。
(8)膃頸
只說要凈手,出房去到廚下,拿了那把廚刀。回進房來,走到床邊。黑暗里伸左手去摸那李十三艋頸,李十三還捧住了那條胳膊,道聲“好嫩滑”,早被辛娘照著項上用力切下。(醒11/141)
“脰頸”,即頭頸、脖子?!缎褖赳壯浴分杏钟小懊栴i骨”一詞,指頭頸骨、頸椎。見于《明清吳語詞典》。山東方言的同義詞為“脖羅頸、脖拉頸、脖羅頸子、脖羅梗子、脖子頸、疙拉繃”,“脰頸骨”的同義詞為“脖腔骨”。
(9)回頭
總要除了服做的事,卻何苦多今日這番周折?母親還是回頭的是。(醒1/7)
倘然孩兒今日峨冠博帶,乘著高車駟馬前去,就要借千把銀子也未必回頭出來。(醒12/156)
“回頭”是回絕、不答應的意思,見于《簡明吳方言詞典》、《吳方言詞典》、《明清吳語詞典》。山東方言無同義詞,同樣的意思往往說成“回了他說不行”。
(10)凈桶
卻是這孩子不該死,蕙蘭正要出房,忽然小肚子里十分作起急來,便去開了凈桶解手。卻見那小孩子倒豎在凈桶內(nèi)。(醒4/48)
“凈桶”,即馬桶,中國南方地區(qū)大小便用的有蓋的桶。山東地區(qū)沒有使用馬桶大小便的生活習慣,方言中無此詞。
(未完待續(xù))
(責任編輯魏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