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藍(lán)若薇
她說愛情原來不是花,播下種子就能開花,有的時候太執(zhí)著,會連自己一并葬送。
1.
知道夏云喜歡我的時候,我表現(xiàn)得無動于衷。
我知道自己是學(xué)院里最窮的學(xué)生,我需要錢來付學(xué)費(fèi)生活費(fèi),沒有時間浪費(fèi)在談情說愛上。所以當(dāng)夏云在我宿舍下面那棵老舊的槐樹下向我表白時,我能給她的,也只能是一句,不可能。
我看著夏云孱弱的肩膀無力地抽動,在我面前流著淚,我的心就軟成了一灘水。她的聲音很悲涼卻更加尖利,她問我,難道是我配不上你嗎?
是我配不上夏云。
我想安慰她,卻還是沒有抬手,我冷著一張臉,面無表情地讓她滾,越遠(yuǎn)越好。
她抬起頭,以一種尋死的絕望盯著我,之后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跑了。
夏云離開沒多久,我便接到了希美穗的電話,她在電話里嬌聲嬌氣地要我半小時后鉆進(jìn)她的被窩。
我整理心情,打車去找希美穗。
希美穗還是那樣嫵媚,好像古今中外所有著名的歡場女子都上了她的身。她側(cè)躺在床上,穿著半透明的胸衣,胸前淤積的風(fēng)景讓我的胸腔積攢了一團(tuán)火。她絨絨的長發(fā)散在白玉般透明的肩膀上,嘴唇涂著鮮紅色,像一張口就要把我吃掉。她緩緩抬起手,沖我魅惑地笑,吐出許多情欲的絲,把我一點(diǎn)點(diǎn)地拉近她的身旁。她拍拍床沿,另一只手已經(jīng)褪去了她身上惟一的遮蔽物,然后說,傻瓜,還不上來。
我像得到指令的士兵,毫無遲疑地沖往兵荒馬亂的戰(zhàn)場。希美穗的雙人床被我們翻滾得不成樣子,她在我身下漸漸潮濕起來,雙腿勾著我的腰狂野地甩著頭發(fā),像是暗夜的玫瑰。有誰會相信,把我折騰得死去活來的希美穗,已經(jīng)36歲了。
事后我軟在床上不想動彈,希美穗拍拍我的屁股說,你該走了。
我想起回到學(xué)校就要面對夏云那張受傷的臉,就一頭扎進(jìn)枕頭里悶聲說,我不想走。
希美穗忽然一腳把我踹下床,我像個沒有重心的葫蘆滾出去老遠(yuǎn),膝蓋也磨掉一層皮。我詫異地看著這個一分鐘前還在我身下求饒呻吟的女人,一分鐘后就變成了母夜叉,兇相畢露。
她把我的衣服扔下床說,你以為你是誰?錢我會打進(jìn)卡里,現(xiàn)在就給我滾,越遠(yuǎn)越好。
我的腦袋嗡嗡響,想起剛才從我口中吐出了同樣的話,心就不可抑止地疼,像是被人攥在手里不停地揉捏。夏云委屈的臉立即浮現(xiàn)在我眼前,我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我胡亂地穿上衣服,抓起包摔門離開,我靠在門上緩了好久,才依稀地聽見從門縫里傳來的寂寞的哭泣聲。那哭聲像一瓢涼水灑在我心上,我不停地顫抖,原來希美穗與我一樣,都是人前繁華,人后荒涼。
2.
希美穗說,她不僅是包養(yǎng)我的女人,更是我的老師。
這話一點(diǎn)沒錯。
是她攔截了我要去餐廳打工的念頭,她的白色寶馬不小心與神色恍惚的我擦肩而過。一陣疾馳后,我踉蹌倒地。可我沒想到,這一撞,竟歪歪斜斜地牽扯出一樁情事。
希美穗站在驕陽似火的街頭,看著因?yàn)轶@嚇而驚慌失措的我,手里攥著一張履歷表,揚(yáng)起玫瑰色的嘴唇指著我說,找工作?
我點(diǎn)頭。
她蹲在我面前,白皙的雙腿彎成好看的弧度,留出一道深色的縫隙,我的目光不禁往那條縫隙里看,緊接著聽到自己咽口水的聲音。
希美穗并不在乎我不受控制的眼神,反倒傾斜起身子檢查我有沒有受傷。她的大V字領(lǐng)的紫色連衣裙最大限度地抖落出了她浮凸有致的身材,兩顆粉紅色的桃子在我眼前上下顛簸,我一時暈眩,倒在她的懷里。
醒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白色寶馬里,希美穗在我身邊若無其事地抽煙,她的手臂靠著車窗,看都不看我說,醒了?
我依然是機(jī)械地點(diǎn)頭。
希美穗冰涼的指尖滑過我脫了一層皮的膝蓋,幽幽地說,你需要上些藥。
我有些遲疑,她卻已經(jīng)緩緩啟動車子,不一會兒就開到一個隱秘的小區(qū)。希美穗帶我上樓,我訝異于她的家非常大,卻非???光線沒有任何遮擋地射進(jìn)來,刺痛了我的眼。
希美穗讓我坐在沙發(fā)上,親手給我上藥,她涂得很仔細(xì),邊涂邊問我是不是很缺錢。
我看著她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咽口水,希美穗的嘴是怎么靠上來的我不知道,只記得那天熱的很,希美穗脫光了我的衣服我還是出汗,然后我就黏在了她的身上。她趴在我身上一點(diǎn)點(diǎn)舔我額頭上滲出的汗,然后告訴我,你跟我做愛,我給你錢。
我一怔,立即明白了她的用意,但又無法拒絕,傻傻地問她,一個月你給多少錢?
她立刻大笑起來,大贊我可愛,然后一翻身就坐在我的身上,伴隨著她此起彼伏的呻吟,有一陣快感侵襲了我。我“啊”的一聲,就軟了下去,希美穗從我身上跳下來,你是個處男?
我說是。
她貌似很興奮地說,沒想到我上了個處男啊,哈哈。
然后她再一次壓了上來,如狼似虎的模樣讓我的欲望再次膨脹了起來,她把舌頭伸進(jìn)我的嘴里,含含糊糊地說,一個月一萬,滿意么?
我不停地點(diǎn)頭,把她放在身下,只盼這一刻的歡愉。
3.
宿舍的哥們大同找我借錢,我白他一眼,我哪里有錢啊?
大同冷哼一聲,呸,別以為我沒看見,在學(xué)校后門,我那天看到有一個開白色寶馬的女人接你走。
我支支吾吾地說,那是我表姐。
大同拍著我的肩膀,似笑非笑,我不管是誰,反正她有錢,你也不想夏云懷著我的孩子被開除吧?
我聽到夏云的名字,猛地跳起來把大同打倒在地,他的右臉頓時青了。他也不示弱,與我撕打在一起,宿舍里乒乒乓乓地響,希美穗給我買的千元襯衣被他撕碎,我把他的腦袋打得開了花。
事后我與大同和解,我借他錢給夏云打胎,他替我保密我被包養(yǎng)的事實(shí)。
我取了2000塊錢給夏云,她接過錢的那一刻,瘦弱的手指無力地握著我的手臂,手心冰涼,膽顫心驚地央求我,大同躺在醫(yī)院,你可不可以陪我。
我想了想,還是答應(yīng)了。
我們在醫(yī)院排號等待,夏云微微地顫抖,雙手不停地揉搓,我適當(dāng)?shù)匕参克?她卻一把鉆進(jìn)我懷里。有三三兩兩的護(hù)士跟病人路過,我不自然地往后躲,她又貼上來,她驚喜地說,你還是喜歡我的,要不然也不會為了我跟大同打架,是不是?
我推開她,我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你這么好,不應(yīng)該跟大同那種小混混在一起。
我沒說謊,曾經(jīng)那么干凈如玉的夏云竟突然懷了大同的孩子,這是我沒辦法接受的。我想這無關(guān)于愛情,只是一種無能為力的惋惜,我覺得自己如此骯臟,已經(jīng)沒有權(quán)利去愛夏云了。
夏云哭了起來,她說你知道么,就是為了報復(fù)你,我才會這么做,沒想到懷孕了。
夏云哭得很傷心,大顆大顆的眼淚掉下來,砸在我的手背上,我握她的手更緊了。
電話響起來,是希美穗。
我不得不拋下夏云去找希美穗,醫(yī)生在喊夏云的名字,她不肯放開我的手。希美穗在電話中催促,情急之下,我只能一根一根地掰開夏云的手指,把她推進(jìn)冰冷的手術(shù)室,在她憤怒的眼神中安慰她我很快回來,然后頭也不回地跑向希美穗。
4.
希美穗喝醉了,她躺在床上,右手拿著空了的酒瓶,那是一瓶芝華士,她喝得干干凈凈。
我給她蓋上被子,卻被她一把拉進(jìn)被子里,她如饑似渴地脫掉我的衣服,把舌頭伸進(jìn)我嘴里。我本應(yīng)該順從她,可是今天她嘴里喊著別人的名字,我知道那是誰,她告訴過我,那是她愛的男人,她的上司,已經(jīng)有了家世,他包了她,她又包了我。
她喊著那個人的名字把手伸進(jìn)我的褲子里,不知道為什么,我感到莫名的嫉妒,煩躁地推開她,她的酒稍微醒了一些,迷迷糊糊地問我怎么了?
我看著希美穗那張依然姣好的臉,臉頰還殘留的淚痕像是兩道疤痕,想起來就讓人心痛。那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我對這個買走我身體的女人動了感情,所以才會甩下做人流手術(shù)的夏云跑過來找她。
我捧起她的臉說,希美穗,你能不能給我一段正常的戀愛?
她怔了怔,撲進(jìn)我懷里嚎啕大哭起來。
5.
希美穗消失了,在她答應(yīng)與我戀愛后。
她只給我發(fā)了一條短信,告訴我,戀愛是最可悲的事情。
而后我再打她的手機(jī),永遠(yuǎn)都是處在關(guān)機(jī)狀態(tài),可是我的賬戶上,卻多了50萬。我知道,這是她給我的補(bǔ)償。
失去希美穗后我心煩意亂,畢竟是我的第一個女人,雖然是錢色交易,但我心里清楚,若不是對她有意,我也不可能任她包下我。
夏云開始對我糾纏起來。
她大半夜往我宿舍打電話,先是斥責(zé)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然后又咒罵我那天棄她而去,我不耐煩地掛斷電話,她又打來,電話那頭刮著大風(fēng),像鬼在哭。
她說我在大橋上,你馬上過來,不然我就跳下去了。
我說跳啊,有種你就跳!
說完我掛了電話,把枕頭壓在腦袋上昏昏睡去。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給我打電話,說夏云真的跳下去了,幸好沒死,腿摔斷了。我瘋了一樣跑向醫(yī)院,夏云還在昏迷,滿身都是傷,我守了她好幾天,她醒來后像是變了一個人,不再對我死纏爛打。我陪著她看病房里的電視,正在演一則新聞,一名36歲的女人涉嫌貪污公款,畏罪自殺。
我死死地盯著電視,右上角的照片雖小,但我依然能認(rèn)出,那女人就是希美穗。她死在縣城里的一間小旅館,所有的公款都已經(jīng)追回,警方在一艘船上截獲了她的情人。經(jīng)調(diào)查,真正貪污公款的是她的情人,她只是太愛他了,所以替他頂罪,我的那50萬,是她賣了房子的錢。她說,那是她惟一干凈的錢,應(yīng)該去供奉一段干凈的愛情。
夏云似乎撥開云霧,她看著電視新聞?chuàng)u頭,終于不再執(zhí)著。她說愛情不是花,播下種子就能開花,有的時候太執(zhí)著,會連自己一并葬送。
她又說,希美穗好可悲。
我看著電視機(jī)無聲地流眼淚,我知道我的下半生將抱著那50萬孤單地過活,希美穗看似補(bǔ)償了我很多,卻也一并給我留下了一輩子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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