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 色
家庭主婦是女人的一種職業(yè),如果做得安寧平順的話也是做女人的福氣。
妓女是女人的另外一種職業(yè),古老又新鮮,凄涼又美艷,股股血腥又誘惑人心。
妓女是不好的,這是我們從小所受的教育。男人在談論妓女時充滿遙遙欲試的興奮以及出于好奇的欣賞,讓正人君子們鄙夷。
中國的妓女是中國男人在妻和妾之外另一種選擇的作樂對象。
妓女和男人是純粹的男女關系,為男人服務為男人存在。塵世間總不乏以此種獨特的方式和男人打交道的群體,她們風情萬種、妖“身”惑眾或善解人意、聰明伶俐,她們深諳暫時不能或者不愿為人妻室但又要做女人的生存之道。
她們在風月場合與男人們彼此間試探、挑逗、爭風吃醋、聲東擊西、圍魏救趙。這樣的皮肉生涯,讓她們向公眾展放身體。她們在某種程度上又是為自己而活的女人,因為她們不屬于誰,不憑借一紙婚約而從屬于男人。
于是性為純粹的性,沒有要死要活的夸張愛情也無須付出真情。在性是工具是金錢的虛情假意中,男男女女演出過度不免會落入“假做真時真亦假”的夢幻之中,刺激而又危險。
妓女的存在挑戰(zhàn)著家庭主婦們的隱忍底線,言談之間女人們表現(xiàn)得比男人更憎惡妓女,不但恨之入骨似乎還和妓女有著殺夫之仇。記得張愛玲說,那些正經(jīng)女人如有做壞女人的機會,恐怕會比壞女人還要積極呢。
我個人承認名妓在中國歷史上有著畫龍點睛的作用,并且對中國文學做出了實質(zhì)性的貢獻。如果沒有妓女這付興奮劑,那些大詩人恐怕是寫不出那些流傳千古的詩句的。
風流浪漫的李白、杜牧自不在話下,詩風平易近人的白居易也“雅”興不減,偉大文豪蘇軾更是在知天命之年將一實在太年輕的14歲歌妓收歸已有。他們每年或游山玩水或赴京趕考,他們狎妓作樂,妻妾成群,不亦樂乎。
詩歌成為他們的象征,作樂之時的即興表演便是為博美人一笑,這是記憶的憑證,有詩為證。
西湖飄蕩著蘇小小的風姿和美麗的傳說;飄蕩著越女西施的風姿和美麗傳說。一個為純美而活,一個為國犧牲。男人們在西湖便可津津樂道地填詞作詩,多么美好的風景,難怪濃妝淡抹總相宜。
兩國交戰(zhàn)。中國男人實在聰明,吃敗仗之后自有良策。中國男人把真假公主送去和親,大施永絕后患的人情策略。不僅講和還要加親讓對手不好意思以勝者自居,漢家自然算不上是投降。中國男人讓女人去賭一國之軍,著實展示了三十六計中的美人計。
男人們以國家利益為名出賣了西施、王昭君,這些色藝俱佳的尤物,她們的香艷之身化為千軍萬馬。她們是男人手中的棋子,是過河的兵沒有退路,她們只有揮舞自己的身體去了。
千百年來詩人們毫不臉紅地歌吟著兩位的大義大德,多么美麗多么富于深遠的歷史意義和深刻的現(xiàn)實意義。
中國的當政者從來都不屑于為女人而戰(zhàn),他們永遠不會像特洛依那樣為海倫而決一死戰(zhàn),保護女人就猶如捍衛(wèi)領域——他們只將女人拱手相送,這是中國男人的恐怖之一。
古代男人們的詩皆可彈唱。有一則故事是說杜牧的詩很得妓女歡心,頻頻演唱,而王昌齡的詩不合妓女口味。某天終有一女子彈唱王昌齡的詩,眾人定晴一看原是王大詩人的老婆端坐在臺。
那白居易《琵琶行》的盛景可以讓人體會到當時妓女的技藝和無限的風情??伤齻?,歌妓、藝妓的地位相當?shù)拖?,這與當代的文藝工作者或者明星的身價不可同日而語。人們欣賞她們但又瞧不起她們,很少有飽學之士去記錄她們的曲譜,于是,便失傳了。
書生在趕考的路上風塵仆仆,書生們相聚吟詩做賦在妓院、在酒樓,女人是必不可少的調(diào)料和靈魂,書生成群結隊地把詩獻給妓女請她們一開金口便為莫大榮耀。書生們來來去去,香艷美色、詩歌和美酒一年又一年。
有人中舉有人落第,舊地重游,又是一番風景。繁華都市和鄉(xiāng)村野店,妓女們淺笑盼兮,她們青春美麗,她們翩翩而來,李思思、陳園園、賽金花和把玩她們的文人們的生命糾纏在一起,和中國歷史糾纏在一起。
女人、酒和詩歌,便是中國士大夫們的人生。
(責任編輯 花掩月 xuxi2266@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