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杰
女人愛花,男人好酒,自古亦然。
作為男兒,如不會淺飲小酌,似乎顯不出男兒性別,更不見男兒風(fēng)流;如不會狂放豪飲,似乎顯不出丈夫氣概,更不見英雄本色。我看世間男子,大多以飲酒為樂,以飲酒為榮。
作為一位男子,我雖沒有“對酒當(dāng)歌”的豪放,也沒有“視酒如命”的嗜好,且量小不勝酒力,但也曾不斷有淺嘗輒止,故有點(diǎn)點(diǎn)滴滴飲酒的記憶。
第一次飲酒,是我十四五歲時。大年三十中午,一家人吃年飯,父親高興,說:“你也是個小大人了,喝盅酒吧?”酒盅是小白瓷酒盅,我倒上一盅,一喝,溫溫的,辣辣的,且有點(diǎn)刺鼻,又有點(diǎn)嗆嗓。我說不好喝,頭一次“飲”酒給我的印象,就是一個字——辣。
再一次的確可以說是飲酒了,是我年滿18歲,高中畢業(yè)后,也是過春節(jié)時。本家有一位堂叔,因要翻蓋自家的老屋,搬到生產(chǎn)隊一個閑院里住,于是和我家成了近鄰。晚上我到這位堂叔家串門,堂叔說,閑著沒事兒,咱爺兒倆喝壺酒吧。堂叔長我17歲,在我眼里,已是個很老成的長輩了。堂叔問我,能喝多少?我說不知道。堂叔又問:你喝過酒沒?我說喝過一盅。堂叔笑了。笑過,就拿出酒壺,倒上酒;點(diǎn)著火,篩。酒篩暖后,就你一盅我一盅喝起來。這次喝,我就在“辣”中喝出點(diǎn)兒甜絲絲的香味,而且這香味愈覺厚重。白瓷印花的嘟嚕型酒壺,很快倒空了。堂叔就又篩上一壺,堂叔說一壺能倒二兩。我們喝酒時,現(xiàn)在也記不得吃肴沒吃肴,又一壺酒你一盅我一盅地很快喝下去。堂叔說,你還行,能喝二兩酒。我只覺得身子發(fā)熱,且有幾分莫名的興奮,不再畏“辣酒”如虎,且覺著與堂叔喝出幾分親近;同時,我也覺得自己長大了,而且能喝二兩酒,自豪。
往后再喝酒,則是我走出農(nóng)村參加工作。那時的農(nóng)村里不遇節(jié)遇令,是不喝酒的,但我到縣里工作后,父親卻鼓勵我說,一個男人,不喝酒、不抽煙,怎么交往朋友?
我的確交了幾個或是有共同愛好、或是性格投緣、或是同氣相求的朋友。那時我們的身份正低微,工資正少,且都不是富足家庭,可謂是“貧賤之交”。有時感到寂寞了,就邀一二小友,弄瓶小酒兒,買二兩花生米,疏落地散放進(jìn)小盤里,人多時再拌一個糖醋白菜心兒,就時間長長地慢飲幾杯小酒。酒不足,話卻多,天南地北、人生理想、海闊天空,無所不及。酒雖不多,卻自覺能喝出味道,喝出清醒,喝出理想,喝出幸福。
再后來,隨著工作崗位的變化,應(yīng)酬漸漸多起來,我飲酒也漸漸學(xué)會應(yīng)付。不“應(yīng)付”不行,吾性子直且倔,不勝勸酒。幾次喝高,醉得不醒人事。此類事記憶殘缺,也自覺有些不雅,也無趣,不說也罷。
近幾年,人人均應(yīng)酬漸多?;閱始奕?、朋友相聚、上級來人、下級邀請、同學(xué)會餐、會議招待,一場一場,我已疲于應(yīng)對,加之歲長,步入老成中年,對酒有所警惕,并有所怵。我也不是一滴不沾,在家淺用一點(diǎn)保健藥酒,沒人叫勁,沒人逼迫,自享其樂。有時閑暇,心情好,自己也曾于夏日月下,放一小幾,置一二小菜兒,靜靜地就著清涼的風(fēng),自飲幾杯,倒覺別有情趣。
眼下酒場似已成患,酒風(fēng)也不見雅。所以對近幾年的飲酒我也懶得記,飲罷便忘,不思量。我還是懷念先前身份低微時的飲酒。我很贊同古語所云:“笙歌沸騰處,那都是一場幻境界;得趣于木落草枯,聲稀味淡中,才覓得一些真消息。”
(摘自《散文百家》 2009年第4期)
責(zé)任編輯/劉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