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鶴

一兩次狩獵

男猿們離開后，老猿小猿一陣嘈雜，也紛紛忙碌去了。我的“媽媽”則抱起我向森林深處走去。

不會是去游樂場，也不會是去吃巧克力，難道是要去摘果子、砍樹、砸石頭?我可是城里人啊何況樹林里也少不了毛毛蟲吧?我對少于兩條腿、多于四條腿的東西是非常非常過敏的。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來到了一條小溪旁。

周圍的樹木格外翠綠，潺潺的流水從一塊塊圓溜溜的石頭間緩緩流過，溪水在陽光下發(fā)出金色的光芒。

我對眼前的景色嘆為觀止，不禁要詩興大發(fā)，“吱吱……吱吱吱吱……”

母猿媽媽放下我，對著溪水發(fā)呆，我實在想不透她想做什么。只見她在岸邊東張西望，仿佛尋找著什么，最后，她找到一根頭部尖削的木棍，走到溪水中，對準什么猛插下去——哦，原來是要叉魚!我恍然大悟。

唉，想當年，我在公園里撈金魚，可是活活撈破產過三個金魚攤啊!

“媽媽”每次信心十足地把樹枝對準魚刺下去，魚都會瞬間逃掉，幾次試驗的結果都不出其二。我看著她又費解又專心的樣子，覺得她十分美麗。那并非相貌上的美麗，而是一種誠懇專注的神情所引發(fā)的氣質上的魅力。我輕輕走了過去，想從她手中奪下樹枝，她以為我在玩兒，便躲閃著不肯給我。其實我只想幫她把樹枝削尖罷了，那樣只要配合投擲的動作，瞄準魚，命中率會高很多。可惜“媽媽”即使垂頭喪氣也不肯松開手里的樹枝，我只好另作他謀。

這次我又玩起了石頭，小溪中的底部和周邊有許多石頭。我力氣不夠，只能挑些小塊的撿，稍大些的石頭就用樹枝撬起來，“媽媽”再度以為我玩心太重，亂她大事，走過來把那塊我剛撬起的石頭扔到了一邊。嘿，真多謝她了，她把那塊石頭扔得真準，正落在我想移動到的地方。于是我又用碎石頭擺在大石頭旁邊，東一塊西一塊的，圍起了一個有～面出入口的小型水壩。游入其中的魚不一會兒就多了起來，“媽媽”看了一會兒便明白了，又用石頭把縫隙和缺口堵上——這才不慌不忙地拿起尖頭樹枝，把一條正在打轉的鮭魚扎了個正著——高明!

我想給“媽媽”一個大大的鼓勵的擁抱，誰知我一張開胳膊就成了小猴吃奶的熊樣。啊!我那高大勇猛的身體啊，你為何在穿越時棄我而去?可恨我的悲啼只是一連串難聽的嗷嗷嗚嗚的聲音，還是閉嘴為妙!

另一邊，被首領苦苦追尋的真枝角鹿還沒發(fā)現(xiàn)險情，仍然在悠閑地吃著青草。首領指揮兩個人猿悄悄地向真枝角鹿后方兩側包抄，他自己則準備和其他幾個人突然跳出來攻擊。他們拿著木棍，放輕腳步，輕到連自己的呼吸都快沒有了。兩個人猿緩緩地向那頭鹿逼近，就在離它幾步遠時，首領“哈”的一聲大叫著跳出來，真枝角鹿發(fā)現(xiàn)身后有敵人，一個激靈，從相反的方向逃出，卻正好撞見了早已埋伏在此并堵截它后路的其他人猿。這頭美麗的動物是那么優(yōu)雅高貴，它用玲瓏的眸子凝視著眾人，即使死亡就近在眼前。它的頭頂有一棵小小的“樹”，形狀美好，棕褐色的底色上還有細微的成長紋路，記載著它的健康狀況和年齡。這樣一頭美麗的鹿即將死在自己手中，人猿們心中有一種難以說清的感觸。真枝角鹿揮舞著自己強大的鹿角，人猿們一時無法接近，同時，它也在尋找著逃生的路線。

原本繞到側面的那兩個人猿猛地撲了過來，把削尖的木棍扎到真枝角鹿的后腿上真枝角鹿一聲哀鳴，跪倒在地。人猿們大喜過望，一齊沖上前來，而真枝角鹿卻突然用流血的腿站起來，用樹一般的角斜剌出去……一時間，人仰馬翻，沖在最前的人猿受傷翻倒在地。而真枝角鹿撒開輕盈的蹄子，一跳便跳出了包圍圈。

首領一人站在遠處，將這一切看在眼里。他沒有告訴任何人，而是循著地上的血跡繼續(xù)追蹤……

二白蟻和劍齒虎

“媽媽”捕到魚后并沒有急著走，不知是不是因為累了，她找了一個土丘坐下來，又撿來了一根很細的樹枝，伸進了土丘上的一個洞中，聚精會神地在里面攪動了一番，再把樹枝抽出時，上面竟然爬滿了比螞蟻大幾倍的乳白色的……白蟻!我吐!難道她要吃了它們?果然，“媽媽”把那些白蟻送進了嘴里，咀嚼的表情很享受。她還示意讓我也跟著來。

我實在想說：我是未來人，讓我如此“原始”，是不可能的!但是單音節(jié)的“嗷嗷嗷”似乎不足以讓我把這個復雜的因果關系解釋清楚。這時，一道白光劃過，前方大約100米的地方有一只劍齒虎正在盯著我們!看著它閃閃發(fā)光的兩把劍一樣的門牙，我一下子呆住了!

“媽媽”反應倒是特別快，抱起我飛快地跑了起來。劇情變化太快，我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jīng)被劇烈的顛簸弄得頭暈眼花，接著是一陣天旋地轉，然后是“噗通”一聲，我被“媽媽”抱著撲進了一個入口狹窄的洞穴!

這是一個天然的石洞，平時洞口被樹枝和樹葉擋住，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劍齒虎被擋在洞外，這個入口對它來說實在太窄了。我們發(fā)現(xiàn)洞很深，還有三處更小的洞口，里邊黑黝黝的、深深的，不知通往什么地方。前有虎，后有洞，何去何從，誰能指明?

在這里等死，還不如爭取一線希望。“媽媽”在三個小洞口前各自徘徊一小會兒，覺得區(qū)別不大，就隨便選擇了中間的一個走了進去。洞口里面比想象中寬敞，在習慣了黑暗后，隱約能看到周圍的一切。我們腳下是冰冷堅硬而潮濕的地面，有些地方還有一灘灘的水洼，四周的巖壁上長滿了苔蘚，又滑又濕。沒過多久，便有光源隱約閃現(xiàn)，這么快就走出去了!可是，當“媽媽”終于跨出洞口時，我差點哭出來……這不是又走回原先的地方了嗎?這里是個迷宮啊!“媽媽”倒是很執(zhí)著，看這般模樣，又重新把面前的三個洞口打量了一遍，選擇了右邊的一個洞，再次鉆了進去。這個洞的區(qū)別和上一個不大，我甚至懷疑就是重新走了一遍上次的洞，因為當我們再次從洞口出來時，連“媽媽”都露出了崩潰的表情，因為，我們果然又回到了出發(fā)點。

“媽媽”一屁股坐到地上，一只老鼠從她屁股底下躥出來，跑進一個洞口消失了。我沒看清楚老鼠到底進的哪個洞口，但是心想反正這里是個環(huán)形迷宮，它還會再跑回來，就一心等待。正無聊呢，多只老鼠做伴也不錯?？墒俏业劝〉?，“媽媽”歇啊歇，誰都沒看見老鼠回來。如此說來，這三個洞口必定有一個是可以通向外界的，而且在洞里呼吸時也并不困難，感覺盡頭確實還有一個出口。正想著，“媽媽”再次站起來，抱起我，隨便選了一個洞口走了進去……前面豁然開朗，竟是一個大廳!大廳四處堆放著動物骨骼，還有一堆堆的灰燼。原來這是一處“祖先遺跡”!不久以前，這里還是某個部落的營地，他們在這里吃，在這里睡，在這里繁衍，最終卻遷走，去了更廣闊的地方——人類的眼睛總是注視著更遠的地方。日后，這里將會由于地殼的變動，而被埋到地下。我這170萬年后的現(xiàn)代人有幸目睹這一切，竟生出一種蹉跎感。對于地球來說，170萬年也不過是轉瞬即逝的一剎那吧。

“媽媽”顯然也很吃驚，但她很快鎮(zhèn)定下來，開始環(huán)顧四周，看看哪里還有路?？上?，命運并不眷顧我們，顯然，我們第一次和第二次進去的洞很可能中間是相通的，這樣才走著走著回到原點。這個洞雖然獨立，卻沒有出口，如果要出去的話，果然還得想別的法子!這還真是考驗智商啊……

三鹿之死和生之路

首領發(fā)現(xiàn)真枝角鹿的血跡在一處消失了，這里植被茂密，即使受傷，只要在草叢里走，血跡也會被草掩蓋。真是聰明的鹿，也怪不得它的角被當做交換條件，因為越難得到的東西，就越發(fā)珍貴。

首領停下來，試圖找到其他蛛絲馬跡，就在他專心致志尋找時，一個輕盈的影子卻從他身側跳了過去——原來，真枝角鹿讓自己躲避在一棵樹后，在首領低頭查找血跡時，它才突然跑掉。再次撲空的首領氣得哇哇大叫，他轉身走開，決定放棄。

真枝角鹿并沒有離開得很遠，它再次躲在另一棵樹后，直到首領的腳步聲消失才跳出來，優(yōu)雅地啃幾口草走開。然而這一次它沒有料到，首領說放棄不過是個策略，他已躲起來，正在一處暗中窺視著它。

互相躲避又互相窺視的游戲就這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