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洪波
央視不是中央,就是中央下令,還得有辦理過程?!把胍暺毓夂笕允召M”,顯示了媒體不應有的權(quán)力感。雖然,它做起好事來,似乎相當?shù)卮罂烊诵?但“曝光勒索”也建立在這種不應有的權(quán)力感之上。
強勢媒體只是具有媒體的功能,不應具有特別的權(quán)利意義。
《北京晨報》3月17日消息,湖南瀏陽楊家收費站被央視曝光后仍收費。此前一天,《北京晨報》報道,楊家收費站被央視3?15晚會曝光,這家收費站設在309國道上,并阻斷道路,將106國道上的車輛逼去收費。
這件事,我看話要分兩頭說。一頭是公路收費。公路收費已成中國奇觀,收費道路世界很多國家都有,但收費公路里程長、收費站點多則是中國之所特有。這種特色,說怨聲載道,我看都不算貼切,完全是怨聲連道路也不足以盡載。另一頭說媒體。不是說媒體不該報道,媒體報道很正當,然而我不明白為什么叫“曝光”。我知道,現(xiàn)在大家對“曝光”這個說法都很熟悉。但我就不明白,這個攝影術語怎么會變成一個新聞術語,進而又變成一個社會熟語。
曝光是一個高度控制也高度精確的事情,很考驗攝影師的能力。有時曝光不足,有時曝光過度,有時又需要一點不足,有時又需要一點過度,總之運用之妙,才成藝術,準確傳達攝影師的意圖。
新聞報道呢,傳播事實,揭開真相,希望所有的事情都曬到陽光之下,原本無所謂曝光控制。而現(xiàn)在,曝光竟成了一個術語,意指對不怎么好的事情進行報道,就像這些事情原本就只該有一點點快門孔徑和時間來咔嚓見光似的。
我總覺得新聞原本就是傳播事實和真相,并堅守公正,且無所謂監(jiān)督不監(jiān)督。監(jiān)督,不過是新聞所形成的一種效用而已,并非一種新聞樣式和追求。形成監(jiān)督的效用,不過是新聞總要面對事實和真相的不透明,而且這種不透明往往是權(quán)力起作用而已。新聞關心的是大眾,如果權(quán)力不與大眾相干,新聞也未必要去注意它。但現(xiàn)在大家都說輿論監(jiān)督,好像這是一種特別的樣式,加上一種特別的追求,我也權(quán)且跟進吧,概念細加辨析,有時會徒費口舌,語言處處蒙塵,話語系統(tǒng)也處處都已特色化,實在是沒有辦法。
但縱使如此,我還是不能接受把“曝光”與監(jiān)督混淆不分的看法。我曾見有人氣勢很大地說,對不文明過馬路的要監(jiān)督。嗯,監(jiān)督的是誰呢,走馬路翻護欄的小民?這就是混淆,這是“曝光”。所謂曝光,往往被理解為“讓某某人出丑”,那么讓小民出丑,簡直是最沒有風險又能顯示揭露勇氣的曝光行為了,事情往往就是這樣的。
當然,曝光又不盡是如此,偶爾地,新聞的快門也對準了官員,或者企業(yè)。還是要注意,曝光與所謂的“扒糞”也是不同的,雖然都是“出丑”,“扒糞”是扒到什么是什么,能扒多深扒多深,為什么說西方新聞逐臭癖呢,曝光是受控的快門操作,多么高雅而有韻致啊,但也因此形成了某種“倒霉蛋效應”,曝到誰,類似于撞槍口,機會有限,人人避之。于是有新聞勒索,假借曝光而要挾;又因為曝光必得記者而有權(quán)為之,于是又有假冒記者而勒索的現(xiàn)象,假記者、真記者,曝光竟至于成為一種勒索由頭。
接下來就要說到另一個不明白,其實也跟曝光有關的,那就是媒體的權(quán)力感。這在“央視曝光后仍收費”的表述中可以感知。這個表述的意思是,一個收費站,央視曝光了,就應該立即停止收費。就收費之可惡而言,我巴不得所有的收費站通通關掉;不過,就管理的規(guī)則來說,我不能理解為什么央視前一晚曝光了,第二天收費站就要停業(yè)。
央視不是中央,就是中央下令,還得有辦理過程?!把胍暺毓夂笕允召M”,顯示了媒體不應有的權(quán)力感。雖然,它做起好事來,似乎相當?shù)卮罂烊诵?但“曝光勒索”也建立在這種不應有的權(quán)力感之上。
有什么辦法?新聞是什么,似乎從來就沒弄明白過,于是需要另加監(jiān)督,曝光這樣的概念來表示它本來應該做的事。在權(quán)力分享的過程中,新聞也越來越沾染權(quán)力的毛病,既苦惱于所受的掣肘,又陶醉于呼風喚雨的感受。媒體有級別,曝光像命令;級別越高,媒體越牛氣,這就是為什么“央視曝光后仍收費”成為媒體頗覺不爽和不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