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清張國燾野心

1932年秋,許世友任紅四方面軍第12師34團團長,后相繼擔任紅9軍副軍長兼紅25師師長,紅四方面軍騎兵司令員。許世友能打仗,特別能打大仗惡仗,作為紅四方面軍的總負責(zé)人之一的張國燾,對許世友十分賞識和偏愛。一般的紅軍官兵是不能隨便進出張國燾的臥室的,而許世友例外。張國燾那里有煙有酒,許世友看到就隨手帶走,有時還在張國燾住處與張對飲幾盅。部隊作戰(zhàn)繳來的酒,張國燾明確提出,先讓許世友挑個夠,并特許其警衛(wèi)員背酒、炊事員挑酒、戰(zhàn)馬馱酒。

許世友是直性子,說話不繞彎子,有時話說得很不雅,還動不動發(fā)脾氣,張國燾從來不計較。許世友打了大勝仗回來,張國燾總是和紅四方面軍的負責(zé)人一道前往看望慰問。張國燾不僅自己格外器重許世友,還經(jīng)常在各種場合向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談起許世友,為許揚名。許世友由此引起了毛澤東的注意。

包座戰(zhàn)斗后,張國燾讓紅四方面軍南下再過草地。路上,許世友目睹大批紅軍戰(zhàn)士長眠于莽莽草地里,不禁對張國燾的“南下路線”產(chǎn)生懷疑,遂起抵觸情緒。1935年10月5日,張國燾在卓木碉召開高級干部會議,公然宣布另立中央,打出了分裂主義的旗號,并瘋狂攻擊毛澤東和黨中央。許世友萬分難過,從此認清了張國燾的野心。

氣得口吐鮮血

1937年3月中旬的一天黃昏,抗大全體學(xué)員被緊急集合到大操場上。校長林彪站到講臺上,悲痛地告訴大家:西路軍在高臺、臨澤、倪家營子和祁連山的苦戰(zhàn)中失敗了,軍長董振堂、孫玉清,軍政委陳海松等壯烈犧牲,部隊損失兩萬余人……

恰在西路軍以兩萬余人的傷亡而告失敗的前后,解決張國燾所犯重大政治問題也提上了日程。但令人遺憾的是,在當時的環(huán)境下,抗日軍政大學(xué)的某些人錯誤地把張國燾和紅四方面軍的干部戰(zhàn)士捆在了一起。紅四方面軍的學(xué)員被整得灰溜溜的,一個個都抬不起頭來。許世友實在憋不住了,他私下對朋友說:“在張國燾手下當差,真是投錯了娘胎?！?/p>

同月31日,中共中央作出《關(guān)于張國燾同志錯誤的決定》后,延安的部隊、機關(guān)和學(xué)校,紛紛聲討張國燾,要肅清張國燾的錯誤影響。就此點燃了清算張國燾分裂中央、分裂紅軍的右傾機會主義的導(dǎo)火索。

抗大也召開了“張國燾斗爭會”。學(xué)員列隊集合來到廣場,中共中央委員幾乎全部到場,毛澤東和張國燾也在其中。

按照毛澤東主席的指示,批判會開得秩序井然。臺下提問,臺上回答。弄清問題,找出癥結(jié)。

第二天上午,在抗大一隊的批斗會上,有些人又是上批張國燾,下批紅四方面軍的干部戰(zhàn)士,出現(xiàn)了偏差行為和過火言語,波及的面寬了,“牽連”到整個紅四方面軍,“牽連”到許世友。這時,許世友再也坐不住了,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許世友發(fā)言說:“干什么事都要實事求是才行。張國燾犯了分裂黨分裂紅軍的嚴重錯誤,在生活作風(fēng)上也不夠檢點,但對革命也作過一點貢獻,尤其是他剛到鄂豫皖革命根據(jù)地那陣子,做了一些有益的工作,應(yīng)該功過分清。我老許不能昧著良心同意別人對他全盤否定,更不能容忍那些對紅四方面軍廣大指戰(zhàn)員的無理指責(zé)……四方面軍撤退,這不叫逃跑主義,是因為敵強我弱,換個地方再打嘛!撤到川陜,部隊得到了發(fā)展,這樣的逃跑,有什么不好?”

“噢,還有第二個張國燾。你許世友竟敢為張國燾辯解,真是典型的托洛茨基?！币粋€學(xué)員立即反駁許世友。

許世友一聽火冒三丈,罵起娘來:“娘的,老子說了幾句就成了托洛茨基,啥球托洛茨基,老子不懂,盡放狗屁!”

這一罵,惹出了亂子。有人說許世友原來就跟張國燾是一伙的,不像紅軍的高級干部,倒像一個大別山區(qū)沖出來的土匪,還像一個地地道道的軍閥。批斗張國燾的會轉(zhuǎn)成批許世友了。

一時,“打倒許世友!”“打倒張國燾!”的口號聲鋪天蓋地襲向許世友,氣得他心血潮涌,暴跳如雷,指著那位年輕學(xué)員怒吼道:

“呸,你小子敢罵我!老子參加敢死隊鬧革命的時候,你還在娘肚子里!我反對中央,我是張國燾的徒子徒孫,我是土匪……”突然,許世友說不下去了,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他雙手捂住胸口,口中噴出一股鮮血……

“逃跑”計劃暴露

許世友氣病了,住進了醫(yī)院。

抗大的批斗會趨向白熱化,大有你死我活之勢。一潭清水給攪渾了。

紅四方面軍的一些老戰(zhàn)友、老部下,紛紛到醫(yī)院探望許世友,而且還帶來了傳說要槍決周純?nèi)?、何畏、張國燾的消息。許世友吃驚了,自己也是張國燾手下的軍級干部,不可能沒有事;若是這樣不明不白地被槍決了,死得也太冤枉了。老子為窮人打天下南征北戰(zhàn),還掛了彩受了傷,沒有功還有罪,這是哪門子的理?我們在這里干,還有什么出路?

許世友思前想后,苦悶到了極點。三十六計走為上,他在病床上想了3天,終于想到了正在四川率領(lǐng)1000多人打游擊的老部下劉子才。與其在這里等待槍決,還不如到那里鬧革命去。

當時,許世友決定不帶張國燾、何畏、周純?nèi)?因為嫌他們吃不了苦,還都要騎馬。許世友計劃步行7天7夜通過陜北,到達陜西漢中,再到巴山會合劉子才部隊。一切計劃都是許世友作的,路線圖也是許世友畫的,還有寫給毛澤東主席的信,都在許世友身上,準備4月4日夜1 0時出發(fā)。

許世友精心策劃的“逃跑”計劃不久暴露了。4月5日上午,原計劃跟許世友一道回四川的抗大保衛(wèi)處處長王建安(曾任紅4軍政委),經(jīng)過慎重考慮,決定不走了。他覺得,許世友的行為太過火了,中央說張國燾的問題仍然是黨內(nèi)矛盾,可以在黨內(nèi)解決,何必要用暴力?這非常危險。王建安思前想后,感到問題嚴重,遂決定向上級報告。

大約在上午10點鐘左右,王建安對許世友扯了一個謊:“許軍長,你們走吧,我突然感到身上不舒服,有病,怕是走不了了?！?/p>

許世友一聽王建安打退堂鼓,頓時急眼了:“娘的,臨陣脫逃,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否則,我就采取強制措施,你別說我許世友對不起朋友!”

王建安經(jīng)過仔細考慮,不得已悄悄地找到隊里的黨支部書記謝富治,報告并揭發(fā)了許世友將要出走的密謀。

翻身上房頂拒捕

此事,誰也不敢怠慢,迅速報告給抗大校長林彪。林彪想了一下,指示說:“你們立即返校,要不動聲色,掌握新的情況,并做好防備。等我向毛主席報告后,就回校處理?！?/p>

“情況怎么搞得這么復(fù)雜?”毛澤東聽完報告對林彪說,“一是注意保密;二是把人先抓起來再說;三是防止其他人再出類似問題。”

林彪立即返回學(xué)校,召集抗大負責(zé)人和學(xué)員隊的領(lǐng)導(dǎo)劉亞樓、傅鐘、莫文驊、鄧富連及邊區(qū)保衛(wèi)處的人開會,傳達了毛澤東的3條指示。邊區(qū)保衛(wèi)處處長周興迅速布置人員,把學(xué)員隊的教室和宿舍包圍了起來。

當保安人員赤手來抓許世友時,許世友臉紅

脖子粗地走出教室。他見保安人員沒有帶槍,心中寬慰一些。他想使出拳腳功夫進行反擊,但想到都是紅軍兄弟,就盡力克制自己,收回了手,爾后“呼”地借助一垛矮墻,翻身上了房頂,并大聲喊道:“有種的上來,你們上來一個,老子一腳掃一個?！眳f(xié)同來抓許世友的抗大警衛(wèi)排長鄧岳(1983年從南京軍區(qū)副司令員崗位離休),當時還不足20歲,他和保衛(wèi)處、警衛(wèi)處的戰(zhàn)士,看著許世友飛檐走壁,沒有一點辦法。許世友不下屋頂怎么辦?劉伯承等人聞訊匆匆趕來。劉伯承在張國燾南下時,和朱德一道,保護了紅軍,維護了紅軍的團結(jié)和鞏固,許世友對劉伯承印象不錯。劉伯承和顏悅色地對許世友說:“世友,下來嘛,有問題下來講,呆在屋頂上,總不是個事啊。”在劉伯承的勸導(dǎo)下,許世友才勉強從屋頂跳下來。

許世友跳下房頂后,氣呼呼地任保衛(wèi)人員將自己五花大綁地帶走關(guān)進了窯洞。

被囚禁受審

許世友等人被逮捕后的第二天,延安最高法院開設(shè)特別軍事法庭公審許世友等“組織反革命集團”、“拖槍逃跑”、“叛變革命”一案。這幾天,毛澤東主席心情頗不平靜。在延安的窯洞里,他一支接一支地吸煙,手指被煙霧熏黃了一片。軍事法庭調(diào)查委員會,負責(zé)審理的人員寫來報告:“許世友大罵黨中央,態(tài)度如此惡劣,有人主張,鑒于許世友是‘主謀、‘首犯,態(tài)度又極其惡劣,該判槍決。”有人認為,事情并不是這么簡單,槍斃一個許世友還會不會出現(xiàn)第二、第三個許世友?紅四方面軍的一批高級將領(lǐng)會怎樣看待這個問題?還有人跑出來煽風(fēng)點火,企圖把事情鬧大,唯恐天下不亂……

經(jīng)過認真考慮,毛澤東對張聞天說:“反對張國燾路線擴大了,有些地方甚至是過火的。應(yīng)該正確引導(dǎo)同志們只批張國燾的錯誤,不能批判對張國燾路線本來就不應(yīng)負責(zé)的紅四方面軍干部,更不能去批戰(zhàn)士。”

張聞天說:“主席講得很有道理,這是事關(guān)全局的大事,務(wù)必注意教育引導(dǎo)?！?/p>

毛澤東冷靜地聯(lián)想到許世友。許世友的問題絕非是其個人的問題,他再次翻開許世友出走前給他本人寫的那封信,陷入了沉思:許世友雖然有其個人問題,而我們一些同志也沒有起多少好的作用,硬把事情做絕了,硬把人家逼上梁山,人家能不造反嗎?許世友的問題就要定性處理,毛澤東在那份關(guān)于“槍斃許世友”的報告上,斷然行使了否決權(quán)。

6月6日上午,最高法院特別軍事法庭公審許世友等人持槍逃跑案。根據(jù)毛澤東的意見和指示,法庭尊重歷史事實,認定他們過去對革命有過功勞,決定從輕判決。判處許世友一年徒刑,其余分別判處1年、8個月或6個月不等。

接受毛澤東教導(dǎo)

判決之后,毛澤東看望了每一個被判刑的人。

毛澤東先托陳賡給許世友捎去一條“哈德門”香煙。不久,毛澤東又叫從前線回到延安的徐向前去看看許世友等人,做點打底工作。見時機成熟,毛澤東先后兩次到禁閉窯洞看望許世友并與其促膝談心,令許世友大覺意外,大受感動,大為振奮。

毛澤東看望許世友時說:“你不要背思想包袱,中央相信你,我毛澤東相信你?！?/p>

毛澤東接著說:“紅四方面軍的干部都是黨的好干部,黨的寶貝,不是張國燾的干部。張國燾是黨中央派到紅四方面軍去的,他的錯誤應(yīng)該由他自己負責(zé),與你們這些同志沒關(guān)系。”

接著,毛澤東指著許世友說:“張國燾是張國燾,許世友是許世友,怎么會是一個人呢?”

毛澤東這一番話,深深打動了許世友。

許世友聽到這里,心頭大熱,他沒有什么苛求,只求別人理解,感動得熱淚奪眶而出:“主席,今天我終于認識到了,你講的句句在理。以前我有許多地方對你不滿,其實不是這么回事,我在思想上犯了嚴重的錯誤?！痹S世友越說越激動,突然“撲通”一聲跪在毛澤東面前:“主席,我的錯誤,你能諒解嗎?”

這下子,倒把毛澤東給弄慌了,他連忙彎腰扶起許世友,說道:“世友啊,我們都是革命兄弟,怎么能這樣呢?使不得,使不得!”

許世友立正站好,說:“我要向紅四方面軍干部講,把你的話向他們宣傳,讓那些搞鬼的人,讓那些不團結(jié)的人站不住腳!”

毛澤東拍了拍許世友的肩膀:“你的性格是很可貴,這既是你的優(yōu)點,也是你的缺點。我送你幾句話,望你刻心銘記?！?/p>

“哪幾句話?”

毛澤東幽默詼諧地說:“單用鼻子聞,認不出好菜;光發(fā)暴脾氣,找不到好朋友?！?/p>

許世友聞言,爽朗大笑。

兩人談了很久,直到星斗滿天時,毛澤東才離去。

當年7月,在毛澤東的提議下,中央撤銷了對許世友等人的禁閉處分;1938年1月,黨中央又撤銷了許世友的黨內(nèi)處分,給他恢復(fù)了黨籍。

也就是從這一次起,許世友真正徹底認清了張國燾這個滿口馬列主義卻逆歷史潮流而動的“正人君子”的真實面目。他以義割恩,最終從思想上、立場上、感情上與張國燾決裂,與廣大指戰(zhàn)員一起投入到了清算“張國燾錯誤”的斗爭中去。經(jīng)過這次事件,許世友也把自己的一生都交給了毛澤東,他鐵心緊跟毛澤東,保衛(wèi)毛澤東,至死不休。

進自《搖籃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