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 茹
好好的一條路咋這么快就成了河哩?路燈照耀,還波光粼粼。大發(fā)從手把方向盤的沉重感覺車輪吃水不淺。再看看這“河里”車少人稀,知道自己誤入歧途了——唉,光顧掙錢了。
車還是熄火了,大發(fā)就后悔沒聽妻子的話。妻說,大雨是停了,可不知道路上有積水,天又黑,明天再出車吧。大發(fā)就說,這種時候才好掙錢呢。說著,就發(fā)動了車。妻大聲說,你可別趁機向人多要錢!妻心善。
大發(fā)穿著涼鞋下了車,見馬路沿上影影綽綽有站著的人在看。馬路成河的時候有“推車族”,掙力氣錢,他只要一招手,就會淌過來一群。他沒招手,積水并不深,自己還沒掙著錢呢,咋能再去花錢?他一手操方向盤,一手使勁推車,躬腰蹬腿,吭吭哧哧,車隨他艱難地行進。突然,大發(fā)感到輕松了許多,車很快出了水流。他直腰一看,怔住了,難怪輕松了,車后有一個人推車,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穿著一件耀眼的白襯衫。白襯衫也在瞪著他看,顯然是要錢。我可沒有喊你來推車啊!咋能給你錢?他把錢看得很重。
夫妻進城打工積攢了點兒錢,想在城里扎下根,就買了一輛出租車,夫妻倆晝夜輪流開。那個“傻根”在小品里說:俺打工的進錢不容易,出錢更難!真是打工族的心聲啊!他低頭,一蒙眼,鉆進車里,發(fā)動了車。
大發(fā)聽到了,在倒車鏡里也看到了,白襯衫追著“喂喂”地喊,他心里發(fā)愧,但還是加大了油門。
大發(fā)沒有想到,他繞行的小道竟是條斷頭路,不得不重新拐回來。
大發(fā)更沒有想到,白襯衫還在那兒等他。他后悔了。妻子常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自己遭報應(yīng)了!這回落到白襯衫手里,他又高又壯,看來是要挨一頓打了!于是,離老遠,大發(fā)就停下車,掏出20元錢,走過去,遞上,還陪著笑臉。白襯衫生氣地喊:“我不要!你跑啥?跑!”看著五大三粗的白襯衫發(fā)怒的樣子,大發(fā)趕緊把20元收回,換成了50元的,雙手遞上。白襯衫倒笑了:“我是說我不要錢,我剛才追著你喊,是告訴你前面是斷頭路。”
真的嗎?會是真的嗎?大發(fā)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這么大工夫,路上的河水說落就落了。大發(fā)還是小心翼翼地挨著路邊開。泥水是混濁的,他的心也是混濁的。他想起妻子一次出車回來,他接班兒,突然看見乘客遺下的包,那時他的心就混濁,挨了妻子的搶白。自己的心混濁,全是鉆進了錢眼兒里啊!想著想著,“撲通”一聲,車歪了,右前輪陷進了失蓋的窨井里。大發(fā)痛悔地想,報應(yīng),真是報應(yīng)啊!
就在大發(fā)使勁地推啊,抬呀,弄得一身泥水汗流浹背的時候,就像洛神一樣,白襯衫又跟上來了。他二話不說,就下手往上抬車轱轆。他個子大,力氣也大,車很快就出來了。白襯衫笑笑說:“我正好和你順路,又看到了你?!贝蟀l(fā)很感動,想說:你為什么不上車,讓我捎你呢?想想,現(xiàn)在說這話還有啥意思呢?就掏出一張百元大鈔,恭恭敬敬地遞過去。白襯衫還是不要。
“你嫌少?”大發(fā)很疑惑。
“你給我一千元我也不要!”白襯衫搖頭。
“你真是雷鋒!”大發(fā)感嘆。
“我還不夠格!”白襯衫的臉一紅,頭搖得像波浪鼓。
“那你為啥這樣幫我呢?”大發(fā)一頭霧水。
“實說了吧,我不是幫你,我是幫這輛車,我記住了這輛車的牌號。”
“我不明白。”
“我再說你就明白了,我老母親生病那回,就在路上遇到了這輛車,當時我手里帶的錢不多……那位女車主真好啊!唉,到現(xiàn)在我還欠著她的車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