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婧波

【發(fā)現(xiàn)可疑來客】

馬修翻過學校的院墻,落在了柔軟的草地上。

他拍拍身上的草葉,滿意地微笑了一下——終于逃脫羅德太太貓頭鷹似的眼睛了,她的微生物課可一點沒有學校外的這個天地來得有趣。而且學校里停電了,那樣就更顯得上課是多么枯燥和古板。

馬修把手插在褲兜里,開始哼著小調(diào)往“雞蛋堡”走去,那是他和另外幾個男孩子的“秘密基地”,就在五分錢街拐角處的那個廢棄地下室里。

可是當他來到“雞蛋堡”時,卻驚呆了:這里顯得亂糟糟的,好像才被四十個強盜光臨過一樣。

這時他聽見背后傳來一陣跑步聲,還有男孩子們的呼喊聲。

“馬修,”他聽見愛瑞克的聲音,“我們的寶貝不見了!”

馬修回過頭,看見幾個滿面通紅的男孩子,愛瑞克跑在最前面,他第一個達到離馬修鼻尖只剩一公分的地方,伸出肥胖的雙手牢牢地拽著馬修的衣領(lǐng)緊張地重復著:“我們的寶貝不見了!”

馬修好不容易才把拽在自己衣領(lǐng)上的那雙手掰開,問道:“什么事?”

“我們打算拿去參加下個星期小制作比賽的那個東西,不見了!”男孩子們齊聲說。

“冷靜,你們要冷靜,”馬修滿不在乎地說,“誰會偷一個廢電池組合成的飛機模型?也許它只是被你們放錯了地方,或者被誰拿去玩了。要知道,那個東西實在沒什么價值?！?/p>

“你這樣平靜對我們多不公平!”愛瑞克抗議道。

“好吧,”馬修拍拍手說,“我的意思是,沒有人會要它——如果的確有人拿走了它,那么應(yīng)該還會還給我們的?！?/p>

本來還吵吵嚷嚷的一群人,現(xiàn)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于安靜了下來。

就在這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fā)生了:

一種轟隆轟隆的聲音從天花板上傳過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夠清楚地聽見。只一小會兒功夫,這種聲音就變成了奇怪的“嗷嗷”聲,像一頭非洲象不消化的胃在咕嘟咕嘟地叫著。

孩子們沒有說話,一下子齊刷刷地撲到墻邊,把耳朵貼在墻上想要聽得更仔細——可是就在這時,那種聲音突然停止了。

“那是什么?”他們中的一個問道。

大家都搖頭,望著天花板——那里什么也沒有。

突然,一陣聲音呼嘯著從天花板上透過墻壁往腳下的土地鉆去,非?？?但是也能聽得非常清楚!

“快!給我鐵鍬!”馬修趴到了墻根下,朝背后招手,愛瑞克找到了雜物堆里的一桿破高爾夫球棒遞到他手里。

馬修開始挖起來。

所有的眼睛都緊張地注視著墻根,那里一點點被挖開了……

……

……

終于,搬開幾塊松動的磚頭,一個洞口就出現(xiàn)了。雖然不能鉆過人去,但是現(xiàn)在孩子們又七手八腳地找出來了一個潛望鏡——“雞蛋堡”就是一個雜物室,他們把自己感興趣的東西都塞到這里來了。

接下來,他們開始一面推推搡搡一面排著隊地從潛望鏡里看——事實上,如果他們還記得那個《皇帝的新裝》的故事,那么恐怕就不會一個個都大聲嚷著“我看到了!是個妖怪!”這樣自欺欺人的話了。

不管怎么樣,至少在場的人都一致肯定那個神秘的聲音最后躲進了下水道里。

他們還沒來得及進一步采取行動,又發(fā)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這一回可不是什么五分錢街拐角處的那個廢棄地下室緊鄰著的下水道,而是——

【羅德太太的后院】

羅德太太今天并沒有發(fā)現(xiàn)馬修在自己的課堂上不見了。事實上,今天一整天她都顯得心不在焉的。她一大早起來和了面準備做烤餅,卻發(fā)現(xiàn)停電了。她翻箱倒柜地找電池卻發(fā)現(xiàn)家里的電池像真空消失了一樣,直到快上課了她才不得不匆匆忙忙地往學校趕。

當然,她忘記了比烤餅還要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從昨天晚上起,實驗室的門就一直開著。

羅德太太家有個小型的實驗室,里面培養(yǎng)了好些試驗菌株——去過那兒的學生都管那叫“奇怪的蘑菇們”。

現(xiàn)在,羅德太太站在講臺上,卻突然記起自己沒關(guān)門的事來了。

“那可不得了,”她在心里暗暗想道,“萬一出了什么事怎么辦?”

可是接下來她又安慰自己道:“它們不過是些蘑菇……”

不過這并沒有讓她覺得心里好受,所以當氣喘吁吁的馬修跑回課堂來時,他的話引出了羅德太太的一切焦慮:

“您家后院里有奇怪的東西!”

羅德太太當場就情不自禁地驚叫了一聲,她跟同學們道了歉,趕緊往家趕。

后院里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男孩子。愛瑞克老遠就看見了她,壓低聲音喊道:“下水道里有個怪物,太太!”

其他男孩子紛紛指著后院的下水道入口說:“在那兒在那兒,瞧啊,還在呼吸呢……”

“可是,”羅德太太摸出眼鏡戴上,仔細地瞧了瞧男孩子們手指的方向說,“它看上去就像一塊石頭,而不是什么怪物……”

“不,它像腐糞怪!”一個男孩子尖叫道。另一個聲音馬上贊同說:“是啊,像極了!”而更多的人則認為它像果凍怪。

“我們報警吧!”愛瑞克老成地說道。

羅德太太也開始擔心起來——那個莫名其妙出現(xiàn)在自己家后院下水道入口的東西到底會是什么呢?

所有的人都盯著它,它卻并不逃走,只是靜靜地呼吸著。

直到三個強壯的警察趕到,用鐵絲網(wǎng)活捉了那個“怪物”,一切才有了新的解釋——

【實驗室與奇怪的蘑菇們】

此刻這個怪物就被關(guān)在鐵絲網(wǎng)里,而在場的人看清之后都哈哈大笑起來。

它就是今天早上羅德太太想要做烤餅的那個面團!

還記得因為停電,而且沒有找到電池,最后她是匆匆忙忙出門的嗎?那時候她隨手把這個面團扔到了緊鄰著廚房的后院垃圾箱,沒有留意到把垃圾箱給弄倒了——接著,那個圓滾滾的面團就滾到下水道入口去了。它繼續(xù)吸水和發(fā)酵,于是膨脹成一個“會呼吸的果凍怪”,這就解釋了羅德太太后院下水道之謎。

可是等等,我們似乎忘了另一件重要謎案——電池。是的,電池!

想想孩子們的飛機模型,它是電池做的,最先被發(fā)現(xiàn)不見了。而今天早上停電的時候,羅德太太也沒能在家找到電池。

如果考慮到從昨晚開始就沒有關(guān)門的實驗室,那么也許我們應(yīng)該這樣排一排時間順序:

沒有關(guān)門,于是一種東西溜了出來,它喜歡電池(出于某種不知道的原因),于是先在羅德太太家吃光了電池,后來又溜到了街上,最后它來到了孩子們的“雞蛋堡”,也就是五分錢街拐角處的那個廢棄地下室里——吃掉了那個用廢電池做的飛機模型。然后,從下水道逃走了。

那么,最后一個問題:

這家伙是誰?

“我想我可以解釋這一切,”羅德太太站在原地,表情十分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我太累了,于是忘記關(guān)上實驗室的門。那里面有一株新培養(yǎng)的菌株,它是一種新發(fā)現(xiàn)的奇異生物,這種生物……”

她頓了頓,轉(zhuǎn)過身面向孩子們:“長得很像你們所說的果凍怪?！?/p>

接著她又扭頭對警察解釋道:“我一直不明白它吃什么,當它在我的實驗室里的時候,還只有一?；ǚ勰敲创?。后來它吃掉了家里的電池就長大了——天吶先生們,你們得阻止它!如果它吃光了一條街的電池,就會長得非常巨大;如果它吃光了全城的電池,那可是真要命的事兒!”

“是的,真要命!”三個警察一起回答道。

這時孩子們走來對四個大人說:“我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請求你們不要傷害米拉拉——這是我們剛給吃電池的怪物取的名字——也許它其實很可愛,而且我們的飛機模型還在它肚子里呢!”

這個小小的請求被允許了,于是接下來,故事還是以一個美好的結(jié)局收場——

【米拉拉回家了】

米拉拉是在城里最大的垃圾場被發(fā)現(xiàn)的。

這個時候它已經(jīng)長得十分巨大了,就像一座小山一樣。

它還在發(fā)出那種奇怪的“嗷嗷”聲,像一頭非洲象不消化的胃在咕嘟咕嘟地叫著。當然,它的個頭可比一頭非洲象大多了。

羅德太太變得前所未有的擔心,米拉拉已經(jīng)快要吃光全城可以找到的電池了,接下來它會吃什么?

來不及回家拿出紙筆計算了,現(xiàn)在米拉拉正挪動它那巨大的,面團一樣的身體,朝著最后一塊電池移過去……

羅德太太閉上了眼睛,她的雙手牢牢地握在一起,默默地祈禱著。

很快,那一小塊電池就消失在米拉拉經(jīng)過的地方,現(xiàn)在它已無法再從城里找出哪怕一塊電池了……

一種隆隆的聲音從米拉拉的身體里傳了出來,越來越大。最后,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得不用雙手捂住了耳朵。

馬修仰起頭,看見了從未見過的奇異景象——

米拉拉的身體變得通體透明,然后,從里面開始長出一些刺眼的尖角,這些尖角漸漸拉長,最后馬修明白過來,那是一些刺眼的光芒。光芒先在米拉拉身體里跑,然后紛紛涌了出來。隨著那種轟隆轟隆的聲音,光芒匯成了光柱,所有的人都只好捂住眼睛。

等他們再睜開眼睛時,發(fā)現(xiàn)城里的燈次第亮了起來。

馬修卻還留意著米拉拉,它已經(jīng)沒有刺目的光芒了?，F(xiàn)在,米拉拉成了一個發(fā)著熒光的小氣球,懸在半空中,越來越小,越來越暗。

最后它縮小成了一?；ǚ勰敲创?閃爍著若隱若現(xiàn)的淡綠色光芒,從半空中飄落下來,落在了羅德太太伸出的手掌上。

“讓我?guī)慊丶野?小寶貝?！绷_德太太微笑著說。

而那三個警察和那群吵鬧的男孩子們,現(xiàn)在正吃驚地瞪著城里亮起的那些燈議論紛紛。

米拉拉真是一種神奇的生物,它吃掉了廢電池,卻可以通過消化來發(fā)電,也許羅德太太會考慮原諒它這次冒冒失失的出走。

馬修滿意地看著這一切,忘記了得重新做模型,還有逃課的事兒。

現(xiàn)在他把手插在褲兜里,開始哼著小調(diào)往家走去。米拉拉終于可以回家了,而他,現(xiàn)在肚子也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