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輪沉了，一波浩大的遷徙去臺移民潮卻由此開始，有人出生在船上，有人成功登島開始新的生命故事，也有人永遠渡不過臺灣海峽，就此消失在歷史的風浪中……

“太平輪”不太平。

60年前的一個午夜，它搭載著一群逃離戰(zhàn)亂、去臺灣尋找“后半生太平歲月”的人，沉在了舟山群島外海，遇難者近千人。

太平輪沉了，一波浩大的遷徙去臺移民潮卻由此開始，他們一船一船地奔向臺灣，有人出生在船上，有人成功登島開始新的生命故事，也有人永遠渡不過臺灣海峽，就此消失在歷史的風浪中……

逃難

1949年1月27日，農(nóng)歷臘月二十八。

這天中午，上海富商李浩民來到黃浦灘碼頭搭船，他要去臺灣和家人團圓過春節(jié)。

預定下午16時啟航前往基隆的太平輪，是年關(guān)前最后一趟去臺航班。它原本是貨船，因向臺灣大規(guī)模轉(zhuǎn)運人員、物資的需要，才在1948年11月勉強改裝成客輪，主要運送國民黨撤退軍民去臺。

這個時候，剛剛殲滅了國民黨55萬精銳部隊的解放軍，又挾淮海戰(zhàn)役之勢，集結(jié)重兵于長江北岸，兵鋒直指南京、上海。1月21日，蔣介石在匆匆任命陳誠為臺灣省主席、臺灣警備總司令后，宣布“下野”。

與此同時，在“轉(zhuǎn)過條馬路，物價就要翻一翻”的混亂中，從東北、華北、西北等各個戰(zhàn)場敗退的人潮，蜂擁到南方港口等待去臺的航船。

想搭末班船的人太多，從中午開始，黃浦灘碼頭就“一片黑壓壓的人潮”。上海有錢人從市中心開車過來，皮箱裝滿銀元、身上綁滿金條，猬集在碼頭隨時準備登船去臺。上了船，車就不要了，空汽車從碼頭一路排到了市區(qū)。

李述文是山西公務(wù)員逃難團中的一員，在1948年冬解放軍包圍太原前逃了出來。一行100多人一路逃亡，最終在1949年春節(jié)前趕到了上海。登上太平輪后，他們卻發(fā)現(xiàn)這“不是裝人的船”，盡管船上配有餐廳、酒吧和娛樂室，但那只屬于少數(shù)有錢人。貨艙擠得“像豬舍一樣”， 彌漫著酸腐氣味，令人陣陣作嘔。

就是這樣的一艘千人客輪，每周在上?；≈g往返兩趟，趟趟滿員超載。即便是在這條航線上跑的客輪多達55艘時，仍然船少人多，一票難求。

于是，有人通過關(guān)系拿到船票或強行登船，有人則用手中的金條換取艙位，能優(yōu)先登船的都是上層人士。這天的太平輪上，就有遼寧省政府主席徐箴夫婦、瓊崖守備司令部中將司令王毅、蔣經(jīng)國密友俞季虞、《東南日報》社長陸淑影等國民黨政要。

國立音樂學院院長吳柏超也在這艘船上，他急匆匆去臺灣，是為了給國立音樂學院選個遷臺后的理想校址。不過等他趕到碼頭，船已滿載。轉(zhuǎn)身時，被船上原本相識的三副叫住了，這名三副把自己的艙位讓給了吳伯超。

最終，這些政要聞人，都沒能活著到達臺灣。

國民黨四平市書記長梁肅戎，在解放軍攻克四平后化裝南逃至上海準備登船，卻因太太剛生的二女兒發(fā)燒不適，不能成行，同行的20多名東北籍立法委員決定與梁家共進退，于是一起退了船票。

到下午16時，太平輪已滿載了近千乘客，其中船員124名，有票的508人。還有300多人沒有票，通過各種途徑強行登上了船。

“逃難時誰還管是什么船?能去就行。”他們無法像兩年前就預見時局將亂、早早把妻兒送到了臺灣的李浩民那樣從容。雖然他們中多數(shù)人對臺灣的了解，頂多是知道“四季如春、物產(chǎn)豐隆，有甜美的鳳梨和香蕉”。

沉沒

太平輪沒有按時啟航。

它還要等待一批重要物資:國民政府中央銀行重要文件1000多箱、東南日報社全套印刷設(shè)備、紙張及相關(guān)資料100多噸，同時還有一捆一捆的鋼筋不斷運上船，很快壓得船身傾斜。李述文回憶，有人看著心里發(fā)慌，就把船票轉(zhuǎn)賣了。但逃難者大多忽略了這個險情。

事后統(tǒng)計，加上這批600多噸的鋼材，太平輪啟航時累計載重已達2700多噸。而它的核載噸數(shù)，不過2050.775噸。

延誤2小時后，太平輪終于在18時18分啟航了，載著上千從容或者倉促的人們，開始了它的死亡之旅。

“航速很慢，應該不超過6海里，船像大木盆在海上漂流”，又“像推磨般搖”，但人們并不在意，“許多人還想著，或許最多一年兩年就可以回到大陸來”。

太平輪沒有掛信號燈，并且抄了一條暗礁多、水道窄的近路，這是因國民黨的夜航管制，為了避免遭遇軍隊船只攔截檢查。如今已無從得知，當初是否有乘客表示過擔憂和異議。

海難生還者葉倫明回憶，那晚船上的人“也像在家一樣過小年夜”，更因亂世中與親人團圓的渴望即將成真，這個小年夜尤顯珍貴。葉倫明也和熟識的朋友圍成一桌吃飯喝酒。觥籌交錯間，他們還討論了到臺灣后的打算。他們都帶上了全副家當，期盼著到臺灣“過上有錢的安穩(wěn)日子”。

滿船彌漫的虛幻升平中，船員們也都離開了駕駛艙，在甲板上喝著熱酒喧嘩哄笑。渾然不覺，無人把舵的“希望之船”，正面臨一場毫無征兆、卻又遲早要發(fā)生的滅頂之災。

當晚23時45分，舟山群島白節(jié)島附近，太平輪遭遇第一聲巨響。

滿載著2700噸物資、同樣摸黑航行的建元輪，一頭撞上了來不及鳴笛響應的太平輪，腰部第二貨艙被后者船頭直接切入，當即沉沒。船上70多人，僅三位管輪和一名水手獲救。

太平輪也嚴重受損了。不過船員們估計，“應該還可以支撐到附近沙灘”。葉倫明也以為船沒有大礙，繼續(xù)坐在飯桌邊上為大伙盛飯。山西公務(wù)員李述文等大多數(shù)乘客，則回到船艙，想著“一覺睡醒就到臺灣，就有后半生的太平歲月”。

僅僅15分鐘后，午夜零點，第二聲巨響徹底擊碎了人們的甜夢。

葉倫明趕緊沖出船艙，看到人們個個面帶驚恐，在傾斜的甲板上慘叫著、呼喊著，漫無目的地四處奔逃，海水已經(jīng)從破損的前艙洶涌而入，輪船快速下沉。

避無可避，葉倫明腳下一空，終究還是掉進了海里。

轉(zhuǎn)眼間，太平輪成了“絕望之船”。

逃生

又一個15分鐘后，“絕望之船”變成“死亡之船”。太平輪在零點一刻即完全沉沒，把近千乘客拋入了大海。

身上綁著金條銀元的，率先被剝奪了逃生機會，沉重的黃白之物瞬間把他們拖進了水底。“他們?nèi)碇皇Ｒ粋€頭在水面，身旁是滿滿一包用手巾裹著的金條?！痹境休d著希望和夢想的黃金白銀，還有佛像、珠寶、古玩，無論多么珍貴甚至價值連城，這時都成了廢物累贅。

緊接著，“衣褲全部濕透，身如貼冰，渾身發(fā)抖，牙齒互撞不已”。嚴冬午夜冰冷刺骨的海水，凍斃了絕大多數(shù)人。

另一幸存者徐志浩在落水中看到，四個孩子緊緊地擁抱著母親，而母親，他們唯一的最后的保護者，也用雙手緊緊挽著她的兒女。

“他們都知道這是死亡的剎那，但誰也不愿離開誰一步。最后他們那最親愛最堅決不離的五口，完全被無情的海水吞了下去。”

葉明倫幾乎無法呼吸，可是一想:不能死呀!他一咬牙，身體沖出了漩渦，跟著頭也伸出了水面。

摸黑中，葉倫明捉住了一個木桶。他依稀記得，這樣的木桶有大、中、小三個。也有其他人看見了木桶，趕緊游過來抱住。

他開始努力尋找幸存者，碰到人就伸手試試是否還有呼吸，摸到腳就拽住把人拖上木桶。也有人主動伸出手來，他就盡力拉住。十幾個人在海里載浮載沉，等待救援。

這時，慘叫聲、救命聲、哭聲都已消失，海面又恢復了寂靜如死的漆黑，仿佛世上從不曾存在過太平輪。

幽暗中，葉明倫和同伴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卻不敢交談。

不知何時才是盡頭的海上漂流，又冷又濕。葉倫明幾乎要松手，一抬頭，“好像有人在我頭上吐了口水，我就醒了?！钡热~明倫回過神來想看個究竟時，那人己經(jīng)到前面去了，就此消失不見。

不知道飄了多久，葉明倫忽然看到遠處的光亮，是太陽又照常升起了，是的，天亮了，可是昨夜的一切都不見了，除了身邊的同伴們，“好像做了一場噩夢”。

終于有一艘澳洲軍艦駛過，救起了他們。于是又有了食物、熱飲，生還者就著火爐取暖、烘干衣物，然后隨船前往上海。

李述文不會游泳，在落水時和太太及七八個人死死抓住輪船甲板上的一個大木箱，在斷斷續(xù)續(xù)的呼救聲及怒濤聲中漂浮。其間，陸續(xù)有人因體力不支沉入水中，包括李述文的太太。

身體壯實的李述文，用盡最后力氣爬到箱子上面，漂了10多個小時后，終于被一位駕船路過的福州人搭救。他是那群人里唯一的生還者。

事后統(tǒng)計，全船生還者不過36人。

人禍

海難發(fā)生后不久，另一位船長林乘良看到了太平輪的結(jié)構(gòu)圖。他說，因由貨輪倉促改成客輪，太平輪存在諸多設(shè)計不合理之處。尤其是它的單層艙底，很不安全，通?？痛际请p層底。

太平輪是美國Manitowoc船廠制造的“大湖型客貨船”，1920年下水，排水量2500噸，長80米、吃水7米，裝備鍋爐兩具，蒸氣主機一臺，航速9節(jié)。二戰(zhàn)中，該型號船作為美軍的短程運輸補給船使用，為了加速航行、躲避日軍艦艇炮火，美軍又刻意把船身改裝得輕巧單薄。

二戰(zhàn)結(jié)束后，當時中國唯一的國有性質(zhì)的航運公司輪船招商局，于1946年從美國打包購買了19艘大湖輪，作價17萬美金一艘且送貨上門，準備大舉殺進航運業(yè)。此時，長期被外國列強霸占的中國航運市場，在日本人敗了、英國人一時回不來的當口豁然敞開，成了政界和商界瘋搶的肥肉。顧祝同、上官云相、湯恩伯、杜月笙等高官名流紛紛置辦輪船。一夜之間，上海灘就出現(xiàn)了大大小小的航運企業(yè)數(shù)十家。

“中聯(lián)企業(yè)股份有限公司”，抗戰(zhàn)時期由寧波商人合資組建的運輸企業(yè)，也靠著與陳儀及輪船招商局總經(jīng)理徐學禹(徐錫麟之侄)的浙江同鄉(xiāng)情分，得到了太平輪等幾條船，就此做起了航海生意。

海難發(fā)生后，由于遇難乘客中“太多有錢有勢的達官顯貴”，中聯(lián)公司遭遇天價索賠。承保的上海華泰保險公司卻立刻宣布倒閉，中聯(lián)公司無力賠付也只能結(jié)束營運，旗下另兩艘輪船，一艘被沒收，用鐵鏈鎖在了高雄港，最后全部銹爛，索賠一事也就不了了之。另一艘華聯(lián)輪卻成了蔣介石的專輪。

不光是船身的問題。當時，為保證調(diào)動暢通，國民黨軍上海港口司令部規(guī)定天黑以后是軍運專用時段，任何民船一律不許進港出港。而嚴重超載的“太平輪”，為了躲避檢查不開航行燈、又偏離正常航線走狹窄水道。結(jié)果就撞上了同樣也是違規(guī)、關(guān)燈、窄道航行的建元輪。

倘若只是這些原因，仍不足以釀成一起近千人死亡的大海難。

吳柏超的獨生女吳漪曼后來得知，海難發(fā)生時，駕駛艙里空無一人，這才導致建元輪駛近鳴笛警告時，太平輪沒有任何反應。尤為吊詭的是，該時段的當班船員，正是那個讓艙位給父親的三副，那一刻他正在甲板上忙著喝酒。

生還者葛克也指出，由于撞船事發(fā)突然，甲板迅速下沉，船上的十幾條救生艇根本來不及放下去。而船員們在船沉之際，也都只顧自己逃命，根本無心顧及船客。

錯亂荒謬，從人們登船開始一直持續(xù)到了沉沒那一刻，最終把希望之旅變成了死亡之旅，把近千條生命連同他們的黃金銀元，他們的希冀和憧憬，一起埋葬在了海底。

命運

噩耗在除夕夜來臨前傳到了桃園李家，李浩民的兒子李昌鈺正用花草盆景搭一座“父來公園”。面對著漸漸冷去的年夜飯，李昌鈺全家人圍在桌旁泣不成聲。他們無法相信這個事實，母親和李昌鈺的長兄甚至找了飛機，去失事海域上空盤旋呼喚。

奇跡到底沒有發(fā)生。轉(zhuǎn)眼間，家中近百食客“飛鳥各投林”，紛紛走避。擁有老家江蘇如皋近一半土地的李家，就此敗落，只留下寡母李王岸佛和十二個孩子，四個剛成年，八個未成年，李昌鈺最小。為了張羅兒女的學費、生活費，李王氏被迫出門奔波謀職，并且習慣了雞鳴即起。此前，在她四十多年的人生里，從來沒有為生計發(fā)愁過。

李昌鈺后來考上了海洋大學，同時卻發(fā)現(xiàn)中央警官學校招生，學費全免且倒貼生活補助，將來工作也有保障。這成了他“神探”之路的起點。但李昌鈺一直覺得，他本來有可能是銀行家或經(jīng)濟學者。

不只是李昌鈺，陸淑影的女兒黃似蘭當時才8歲，一夜喪母后，又被貪圖其唯一繼承權(quán)的親戚騙回大陸，而后財產(chǎn)被霸占，又因母親的身份被同學視為“特務(wù)”、文革中屢遭批斗，飽嘗人間冷暖。

海難次日清晨，吳漪曼在基隆港迎接父親，最終只能留給茫茫大海一個絕望轉(zhuǎn)身的背影。此后，她繼承了亡父衣缽，用一生去圓父親未竟的夢，后來成了著名鋼琴家。

太平輪及近千條生命的消失，在翻天覆地的大時代風潮中，只是濺起些許波動、轉(zhuǎn)眼消失無蹤。媒體雖有報道，但在滿紙的戰(zhàn)亂災禍新聞中，“太平輪”也僅僅是一個標題。到1949年4月解放軍渡過長江攻占南京、上海后，更沒有人去深究了。在往后幾十年的兩岸對峙中，它也一直是雙方共同的禁忌話題。

然而太平輪終究沒有成為“遺忘之船”。較之遇難者家屬，生還者的“太平輪”記憶，更是刻骨銘心。

獲救后，葉明倫回到了上海鴨綠江路老家。才從船難中死里逃生，他對船行遠方感到恐懼，他試著寫信給臺北的妻子，傾訴心情和思念，可是所有信件都被原封退回。不久兩岸封鎖對峙，他失去了與家人的所有聯(lián)系，直到上世紀80年代去香港定居。

恢復了與兄弟的通信往來后，他才知道，妻子早在太平輪事件次年就改嫁了。父親其實早就知道，但到死也沒有告訴他。這成為葉倫明最不愿提起的往事。

到香港后，葉倫明堅持靠販售自己縫的被單、蚊帳、枕頭套、床單等謀生，有時他還會賣幾張手繪的油畫給觀光客。他婉言謝絕了社區(qū)的照顧?！拔以诤ｋy中都沒死，你們?nèi)フ疹檮e人吧!”

這時，他還恢復了年輕時長跑的習慣。他說，每回慢跑都是一次活下去的勇氣。六十年前一起在太平輪上的朋友，來不及到達臺灣，而他幸運地活著，他要努力留住呼吸與生命的感覺。

“只要跑步，就覺得肉體、心靈都滿足，也從不感覺孤獨。”葉明倫后來拿到多項馬拉松賽事的冠軍。

今年88歲的葉明倫，終于跑不動了，可是他還要慢行，“一直走下去，到我倒下為止。”

也不僅僅是遇難者家屬和生還者。

從改裝到沉沒，3個月間，太平輪總共在上海和基隆之間往返了35趟，搭載了許多家庭到臺灣落地生根。乘太平輪到臺灣的人們，往往把孩子取名為“太平”，或者“和平”，以紀念戰(zhàn)亂中那段和太平輪有關(guān)的流離歲月。

楊太平，1948年12月出生在太平輪的通鋪上。沒有接生婆，給他剪斷臍帶的是一位四川老太太。船上沒有水，血液在身上凝固了好幾天，又硬又干，頭發(fā)上都沾滿血跡，到達基隆港后才找到醫(yī)院洗干凈，直洗到手上皮膚破掉。

“‘太平’這個名字，也是期許我一生平平安安。”

錯過了太平輪的梁肅戎，最后也還是坐船到了臺灣:“年關(guān)前的末班船”，其實是一波浩大移民潮的領(lǐng)航船。在1949-1950年間，像梁肅戎、李述文這樣的隨國民黨敗退遷徙去臺者，多達200萬。

結(jié)局不盡相同的移民故事，開端都是海難、死亡。這段遷徙史由此深烙“太平輪”印記，深烙悲情與苦難。烙在移民的記憶中，烙在遇難者家屬的人生中，烙在所有顛簸于大時代的巨浪中、無力左右自己命運的人們心靈深處。

憑吊

臺灣基隆港東十六號碼頭，有一座兩人高的“太平輪遇難旅客紀念碑”。附近士兵說，每年都有人來祭拜。

2009年1月，楊太平、海難遺腹子張和平，還有李昌鈺等，都來到了紀念碑前。死難者吳祿生，臺灣樟腦產(chǎn)業(yè)開創(chuàng)者，這次孫女吳素萍給他帶來的祭品是一堆樟腦和肥皂。她要讓爺爺看到，后人還在繼續(xù)著他經(jīng)營一生的事業(yè)。

憑吊活動組織者張典婉，她的母親司馬秀媛是老上海富家女，也是1949年搭太平輪去的臺灣。

2000年，早已把身份證本籍欄改成“臺灣苗栗”的司馬秀媛，以“張氏司馬太孺人”的身份走完一生，那是從大陸來到臺灣的“客家人”標記。張典婉打開母親上鎖的書柜，發(fā)現(xiàn)三根金條、一張上海身份證、一張上海地契，還有一本寫滿人名和通訊地址的記事本。

“那一刻，所有的感覺都涌上來，我決定要寫家族史，寫客家父親和上海母親的故事，故事里有一艘太平輪?！?/p>

人們決定，11月中旬去沉船海域吊祭亡魂。

人們還決定，讓女畫家周舟設(shè)計一組和太平輪海難有關(guān)的主題雕塑，地點就在基隆港旁邊。周舟也出生在太平輪上，得名于“大舟”及舟山群島。從國外返回臺島定居時，她的首選居處就是基隆港邊、一處不足10分鐘就可步行到紀念碑的地方。仰望海天沃土，為來不及到達終點的魂魄輕聲低吟，周舟心中早有定見。

她決心突破紀念碑給人的悲情聯(lián)想，為流逝離別設(shè)計風光水影，象征民族遷徙，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