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旅伴Q自從1998年丈夫去世后受了很大打擊,她一直為未能多陪伴自己心愛的人走過彌留之際而難以釋懷,這也成了多年以來一直困擾她的心病。因此,她這次拉美之旅,拜訪代理商和客戶是次要的,去亞馬遜森林深處尋求巫師治療心理疾病才是重點。另一位旅伴湯米聽說要去亞馬遜森林,激動得幾天前就開始睡不好覺了。我們找到巴西一家旅行社全程代理亞馬遜森林之旅。
經過幾天的大巴、輪船之旅,我們到達了目的地Quintoro。一直以為它是一個部落的名字,到了才發(fā)現(xiàn)它是原始森林中建在一個部落里的小酒店。酒店雖小,但五臟俱全。登記入住后才發(fā)現(xiàn)這里雖然身處密林深處卻非常現(xiàn)代,能打國際長途,能上網,能看衛(wèi)星電視,根本不可能與外界失去聯(lián)系。住在這里的游客不到十人,服務員卻有十多位,很明顯是賠錢經營。在餐廳吃飯時,我們居然遇到兩位背包上縫有加拿大國旗的年輕男子,聽他們的口音明顯是美國人,湯米上前一打聽原來就是美國人。呵呵,真有趣兒,看來他們跟Q和湯米一樣,走到哪里都冒充是加拿大人。
來此地的游客百分之百都希望附近部落里的巫師能夠為自己作法,但并不是每個人都會那么幸運,巫師也不是隨請隨來的。那兩個假加拿大人已經來了兩天了,我們運氣不錯,就在我們到這里的第二天,他們就從附近的部落里請來了巫師。那一整天,我們都在了解作法是怎么回事兒。原來是巫師調制一種叫作Ayahuasca的藥湯,人喝下去后巫師開始作法,喝藥湯的人身體會發(fā)生劇烈反應,他的靈魂就會脫離軀體,這樣他的心靈就可以得到釋放并且可以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包括看到自己的未來。
Q來此處的目的就是讓巫師給自己作法,她喝藥湯無疑,湯米出于好奇也要去嘗試一下,而我對所要喝的東西在不是十分了解的情況下是不會僅僅出于好奇而去冒險的,所以我不打算去嘗試。
大約晚上八點多,趁著月光,巫師劃著小船兒,帶著一個伙計,抵達了小酒店。他們的穿戴跟其他土著居民沒有太大區(qū)別,頭上既沒有戴長長的翎羽,臉上、身上也沒有文圖騰。亞馬遜森林里的部落跟外界現(xiàn)代社會接觸越來越頻繁,當?shù)赝林轮雀鞣矫嬉苍谙颥F(xiàn)代化方面轉變,沒準哪一天他們也穿起了牛仔褲,用起了手機。
參加作法儀式的有Q、湯米、那兩個假加拿大人和一個丹麥女孩兒,個個都是梁山好漢。我對湯米千叮嚀萬囑托,作法開始后一定要盡力去幻想彩票的中獎號碼,我們將來回去后好去買彩票,這樣大家下半生的生活費也都有著落了。
我們按酒店的安排,到樓頂?shù)拇笪葑永锶ソ邮茏鞣?。在屋子門口,我們被告知要脫掉鞋子,光腳走進屋子。巫師跟他的伙計已經坐在屋子中間等候我們了,他們面前擺了一大堆瓶瓶罐罐,還有一堆奇花異草。我們在他們面前席地而坐,一人發(fā)了一個盆子,說是待會兒作法時要用到。大屋子里空蕩蕩的,四面墻壁上掛著圖騰壁畫,壁畫上畫的是一個頭戴翎羽、臉上畫著圖騰、身著圖騰服飾的巫師正在給土著們作法。
酒店服務人員關掉燈,屋里漆黑一片,借著月光我們可以隱隱約約看到些東西。望著窗外皎潔的月亮,心里不免感嘆,“亞馬遜森林的月亮真圓啊,這是我見過的最圓的月亮!”
巫師的伙計開始講作法過程中的規(guī)章制度,“不許交頭接耳,不許竊竊私語,不許問任何問題,一會兒喝藥時一定要一口氣喝下去,中間不要停頓,然后你們的身體會產生劇烈反應,會將你們體內的毒素徹底排出來,這樣你們的靈魂才能脫離軀體,在這種狀態(tài)下你們要努力地想你們心里一直難以釋懷的東西、你們想要知道的未來等等”。
作法正式開始。巫師先調制各類植物準備藥湯,我們也看不清楚。他忙活了一陣子,開始朗誦。然后停頓下來,大家開始喝藥湯。我看到身邊的Q和湯米端著藥湯,咕咚咕咚喝了下去,那架勢感覺藥湯好喝極了,但我聞到一股很濃的煙味。
巫師繼續(xù)朗誦,過了約摸十多分鐘,Q開始嘔吐起來,而且越來越劇烈,其他人也相繼嘔吐起來。那架勢十分嚇人,而巫師繼續(xù)朗誦,好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一樣。作法整個過程必須保持安靜,我又不能問他們感受如何。雖然看不清楚Q和湯米,但從他們嘔吐的聲音能感覺出來很難受,我以前也有過這樣的痛苦經歷,中學時在街頭吃了碗不干凈的涼皮,晚上回家就嘔吐起來,差點難受死了。巫師朗誦的聲音伴隨著嘔吐聲越來越大。
經過一陣狂風暴雨般的嘔吐后,Q已無法保持坐姿,倒在地上并呻吟著;而湯米不僅倒在了地上,還痛苦地抽搐著,仿佛一只得了雞瘟的小雞子。其他人還在斷斷續(xù)續(xù)地嘔吐著。過了大概三十分鐘,屋里才徹底安靜下來,巫師還在輕輕地朗誦著。我猜想現(xiàn)在Q和湯米的靈魂已經脫離了他們的軀體了吧?心里暗暗祈禱,“湯米啊湯米,你可一定要看到中獎號碼啊!”
大約又過了一個小時,巫師停止了朗誦,作法過程算是結束了。我們攙扶著或抬著把他們幾個都弄回各自房間去,湯米吐得像一攤爛泥,我們手忙腳亂,像拽死豬一般將他弄回房間里。我跟湯米住一個房間,整個晚上被他折騰得無法入睡,他一夜未消停,一會兒沖進廁所又嘔吐一番,不把腸子吐出來誓不罷休,一會兒又在半睡半醒中大喊大叫。
第二天,狂風暴雨過后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陽光斜照著我們的房間,窗外鳥語花香。我看湯米終于醒了便急切地問他:“你看到彩票中獎號碼了嗎?”
“沒有。我看到一大群大蟒蛇、大鱷魚、食人魚在追我,我嚇得跑呀跑,它們把我圍起來又啃又咬的。”湯米一臉的恐懼。
我聽得毛骨悚然。
湯米繼續(xù)說:“后來是不是有個非常漂亮的土著女子走到我跟前吻了我并一直摟著我?”
“好像沒有吧,我當時就在你身邊,也沒見有什么漂亮女孩兒摟著你啊,就算真有個漂亮土著姑娘,黑燈瞎火的我們怎么看得清呢?再說了,你吐得那么厲害,哪個姑娘愿意吻你呀?”我說道。
“真奇怪,我明明看到有個漂亮女孩輕輕走在我旁邊吻我并一直摟著我。她長得特別像天使,還有著一對翅膀?!睖渍f。
“估計是你出現(xiàn)幻覺了,看到了想看到的東西。你到底有沒有看到彩票中獎的號碼?”我說道。
“沒有,我就看到那個女孩兒了?!睖状鸬?。
我在心里暗暗數(shù)落湯米就知道看美女,不知道中了大獎他可以買一車的美女。我們下半生的生活費就這樣被他糟蹋得沒著落了。
“那藥湯喝著什么味道?”我很好奇地問。
“感覺像是香煙熏出來的湯,難以下咽?!睖滓荒樀目植?。
“我也想去試試,說不定還能看到彩票中獎的號碼。”我興高采烈地說。
“還是不要試的好,活受罪啊,尤其是看到一大堆的大蟒蛇、鱷魚?!睖桌^續(xù)做著痛苦狀。
我們去慰問Q。她正坐在床上,精神煥發(fā),一臉的幸福,興高采烈地跟我們說:“我看到David了,他長著兩個翅膀,飛到我跟前圍著我轉,握著我的手跟我說了很多悄悄話兒,我們還跳了一晚上的舞?!?/p>
“他說了什么悄悄話兒?”湯米問道。
“人家被窩里的話怎么能告訴你呢?!盦滿臉蕩漾著幸福。
看來Q不虛此行,已經徹底放下了以前耿耿于懷的往事,心靈也徹底地得到了釋放。我們真為她高興。
由于昨晚吐得厲害,中午他倆食欲大增,一人吃了好幾條食人魚,我依舊不愿意吃。湯米又追問個不停,問我到底為何不吃食人魚。我只好說:“食人魚,顧名思義就是吃人的魚,剛才你吃掉的那幾條魚,沒準以前吃過不少人呢。也就是說,如果‘泰坦尼克號’沉在了亞馬遜河里,那它們吃的可全是杰克,你剛才又把杰克吃進了肚里?!?/p>
我話音剛落,湯米已是滿臉很難受的表情,沖到廁所又去吐了,留下我和Q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