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的罪過
陳正德77歲石頭博物館館長臺南縣
20年前,我花了400萬(新臺幣)買了長毛象化石放在家里的庭院讓人免費參觀,有大學教授打電話來罵我,結果他來鑒定才發(fā)現(xiàn)是真貨,之后,我每年只要去美國逛完化石展,就一堆教授打電話來問:“陳館長啊,又買了什么好東西,我們可以去看看嗎?”
我28歲就開始收集石頭,像是奇特的礦石、還有動植物的化石。別問我有多少收藏,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家院子全擺了這些東西。
我小時候要念到書很不容易啊。我念小學,人家中午吃飯休息,我跑到外面賣雜貨賺錢,有天我在圖書館翻到日本出版的《化石圖鑒》,就很好奇真的化石是長什么樣子。我很喜歡念書,覺得書中的世界很寬廣,到了初中又沒錢繳學費,遇到一個老師一路幫我繳到畢業(yè)。
等我有了經(jīng)濟能力,老師也不在了,所以從20年前開始,我就免費開放我的化石給大家參觀,當作是對他的報恩。另外還有點私心是,我二兒子書念得不好,我想把這家博物館留給他,雖然不能賺錢,至少有些值錢的東西。不過,他對這些事沒興趣,每天就只是跟著我到處跑展覽買石頭。他知道我對化石癡迷。有一次他去美國玩,買了一枚化石送我當紀念,上面堆積的菊石非常美麗。
兒子4年前生病過世,有朋友跟我借這顆化石,我才借他回家擺幾天,朋友隔天臉色極差拿化石來還。說我死去的兒子在夢里跟他討這塊石頭。我聽了心情很復雜。
我常覺得兒子的死與我有關,因為開博物館,很多人就以為我們家很有錢,可以撈油水,兒子結交了很多酒肉朋友,每天喝酒喝到不知道回家,不到50歲就肝硬化過世。我很傷心,把他放大的遺照放在房間,每天對著照片跟他打招呼。
我常在想,如果我沒搜集石頭,也沒弄博物館,他可能就不會這么早死了。我現(xiàn)在每次很想再買一枚類似的石頭,卻怎么也找不到滿意的。
追蝶的啟示
蔡百峻53歲生態(tài)攝影家屏東縣茂林
4年前,我從臺北搬到六龜,因為那里蝴蝶多,但后來開發(fā)愈來愈嚴重,蝶量變少。3年前,我搬到茂林風景區(qū)附近,10分鐘的車程就能拍到滿坑滿谷的紫斑蝶。不過,八八風災后,茂林每天有清淤泥的砂石車出入,空氣差,蝶量也變少了,所以我又考慮搬家了,朋友都說我是“逐蝶而居”。
為了拍蝴蝶,我可以趴在水里數(shù)小時,就等它伸出吸食器的鏡頭。1989年,我還是第一個拍到臺灣寬尾蝶的人,為了追這只蝴蝶,我花了10年的時間。
那個年代,臺灣對蝶類的研究很少,沒人知道寬尾鳳蝶會在哪里出現(xiàn)。我從研究報告里知道,鳳蝶幼蟲喜歡吃臺灣木的葉子,我就到這些樹下等。有時一等十幾天,有時是騎摩托車在山路里繞,視線常常就追著路上的蝴蝶跑,沒看路,就撞上山壁,也曾被虎頭蜂叮了,忍痛繼續(xù)追。
其實,我家本來開食油行,日子過得不錯,后來為了拍蝴蝶沒有收入,所以也捕蝶賣給別人做標本。說來諷刺,直到有天,我發(fā)現(xiàn)捉來的黃裳鳳蝶?;丶液笤诖永锂a(chǎn)卵,我突然覺得好慚愧,蝴蝶命危時還不忘產(chǎn)下后代求生,而我竟只是為一己私利而捕蝶,從此以后,我不捕蝶了。
我從27歲開始追蝶,家里三間房子全賣掉,我的太太不諒解。最后離婚收場。我一生只有一個情人,就是蝴蝶?,F(xiàn)在,我仍是三不五時往山上跑,日子還是常常過得很辛苦,偶而接演講和做民宿導覽過活,但因為拍蝶辦展覽而認識了現(xiàn)在的太太,她很理解也支持我的工作,也算是拍蝶生涯另一項意外收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