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浩
閩,人名。他原名不叫閩。叫什么呢?賣個關子。
有個同學叫廣林,大約是他父親想多養(yǎng)幾個兒子吧,獨木不成林嘛!不過,同學們由此為他衍生出了個有趣的綽號——麻子,這恐怕是他父親始料未及的。
關子似乎有些豁然了。閩,福建的簡稱。
復雜的問題簡單化,固然好,可通常會適得其反,就像修剪的樹,剪去一枝,定會分出多頭。就比如這省份的簡稱,本讓人易記,可想把省份與其簡稱熟捻地對應起來,非要下點功夫不可。這讓我莫名地想到孔乙己的賣弄:茴香豆的茴字有四種寫法。我覺得有些知識就這么被泡沫化了。扯遠了,回正題。
閩姓程,原名程福建。高中時,我們可以說是真正意義上的同窗。那時,我們共用的課桌就置在一扇窗下,他坐在靠窗的一邊,常見他無端地對著窗外發(fā)呆,不知他腦袋里想些什么?
他學習很刻苦,三更燈火五更雞的,效果似乎不佳,不像他吃飯長肉那般明顯。從他體格上看,好像更宜練體育,不錯,他喜歡運動,可在籃球場上,大蝦似的,找不著北。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干嘛,追著球,橫沖直撞,常遭隊友大聲喝斥,他卻一臉茫然,很無辜??此蚱古仪蚝苁且环N享受,就像看“憨豆”先生的滑稽表演。他動作夸張,如跳大神,每接發(fā)球,嘴都會張成螃窟,也不怕飛蟲誤入,讓人忍俊不禁。
課余,幾人一起玩時,比腹肌、比胸肌、比腕力……他很熱衷。一次,我撩起上衣,顯示我的腹肌,他看著不過癮,用手摸,果然一棱一棱的,他邊摸邊說,能讓我打一拳嗎?我不假思索地說,可以。說著,他就一拳打了過來,我能感覺到,他似乎連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就這一拳,讓我的腹部難受了一個多星期。
3年的高中時光,一晃而過,大家各奔東西。不過,他為了爬過高考那堵圍墻,依舊在學校里苦練本領。那年,也就是他參加第三次高考之后,暑期,他到家里找我。那晚,我們喝了很多酒,說了很多話,他的酒喝高了,在我家哭了大半夜,招來四鄰的探視。
同年秋,我收到一封信,確切的說是一封掛號信,山東某中學程閩緘。程閩,何許人也?大腦快速檢索,無所獲,搞錯了吧,想著撕開信的緘口,原來是程福建的信。他改名以示其志,類如削發(fā)明志,他要在山東參加考試,這是最后一搏,如愿則罷,不如意也就死心了。他的名字改得很巧妙,閩,也就是福建,輕裝簡從,與沒改的一樣,我很喜歡。
雖則輕裝簡從,那年,他還是沒有躍過高考這道橫桿。這是秋后我去看他,知道的。這次,不知是苦痛得麻木了呢,還是真的看透了什么。他的變化特大,我盡量不提及高考的事,他卻能坦然面對,似乎把這檔子事看得很平淡了,就像秋風之中飄浮的落葉,輕輕地觸地,沒有任何的反響。我很為他捏把汗,就他而言,不應如此反應的,那他該怎么反應呢?心存疑惑,說不出。他說他結(jié)識了一個女孩子,漂亮、溫柔。這么多年,我第一次見他如此豐富的表情,原來,他也會眉飛色舞;原來,他的眼睛是這么的明亮;原來,他的嘴角也能彎出動人的微笑……
我們坐在河邊的柳陰下,毫無邊際地閑扯著,特開心。他告訴我,他要子承父業(yè),做一名鄉(xiāng)村牙醫(yī)——一名出色的牙醫(yī)。我看著他平靜地望著潺緩流淌的河水,莫名地感動,不知因何,我相信他一定能做名好牙醫(yī)。不過,有一件事,我忘記了問,他改名可否受了廣林(即麻子)的啟發(f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