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丈夫海瑞是在駕駛學(xué)校認(rèn)識的。在那些美好的日子里,他天天都會送我一樣禮物。雖然海瑞不是我的初戀,但他寬厚的樣子,正是我所喜歡的。
如果沒有后面發(fā)生的事故,我們家應(yīng)算很美滿。海瑞與幾個朋友去沖浪,結(jié)果發(fā)生意外,雖撿回一條命,但下半身癱瘓了。當(dāng)時兒子才8個月,面對這一晴天霹靂,我沒有一點兒心理準(zhǔn)備,六神無主,整天以淚洗面。
海瑞家境不錯,供養(yǎng)海瑞一輩子是沒問題的,但正值壯年的他,總是不甘心自己成為廢人,幾次想割腕自殺。每次婆婆和我都跪在床頭,哀求海瑞要堅強地活下去,每每這時,海瑞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大吼大鬧,什么臟話都破口而出,而我們只能流淚默默承受,我知道他內(nèi)心的苦。
漸漸地,我和海瑞不同床,但仍同房。常常在半夜,他會掙扎著從床上滾到床下,再竭盡全力伸出手來摸我的亂發(fā),這個時候,他是溫柔的,是曾經(jīng)健康時的那種摸索,我卻不敢反應(yīng),因為我怕傷了他的自尊,只是任他顫抖的手尋找遙遠(yuǎn)的記憶,任自己的淚水滑過臉頰……
有一天半夜,婆婆突然推門進(jìn)來,發(fā)現(xiàn)他兒子躺在地上,大發(fā)雷霆,說我變心了,無情無義,狠心地讓丈夫橫躺在地上……我想解釋,可被她這么一攪,一股無名火便熊熊地燃燒起來。我當(dāng)場揭露她如何跟蹤我,如何監(jiān)聽我的電話,如何去我們學(xué)校打探消息……我和婆婆第一次正面爭吵,竟然發(fā)生在這樣一個午夜。小兒子嚇得大哭,丈夫卻冷笑著,仿佛很解恨,仿佛在看兩個與他無關(guān)的人在爭吵。我突然感到陰森可怖,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盡頭!
事后,我對丈夫和婆婆,只能采取一個態(tài)度:敬而遠(yuǎn)之。除了白天上班,下班后則想盡辦法爭取在辦公室多呆一些時間,或者外出當(dāng)家庭音樂老師,教鋼琴什么的。我把自己弄得很忙。就這樣,我每晚都會回家,但只是為了回去睡覺,盡量不與婆婆正面沖突。婆婆愛孫子,就讓她帶好了,這一點,我很放心。
對海瑞,我不敢主動去親近他,怕他會發(fā)火。他等我入睡后伸手過來時,我也只能在迷迷糊糊中“消受”這一切。如果他嘮叨,我就長長地嘆息,這一招挺靈,他馬上就不說了。
一晃六年過去了,海瑞有時令我很煩,而且還不時莫名地大發(fā)脾氣。然而,即便如此,我仍堅守著,從道義上講,我已做得很無愧了,但我仍然不想離婚。每天早上,離開臥室前,我照例會低頭親吻他的額頭,他則總是醒著,好像一夜沒睡就是為了等這么一個吻別,那一刻,他的目光是那么可憐而滿足,這令我心疼。曾經(jīng),他是多么英俊而威武!而如今,他卻只能無助地躺在那里,連目光也變得那樣無力。
一天下午,和朋友聊天,朋友說某某是聲訊臺里的聲訊小姐,她們都是用聲音“賣錢的”,有許多男人打電話去那里尋找刺激。我由此產(chǎn)生了靈感,何不去聲訊臺做鐘點工,晚上7點至9點,對婆家人說自己“家教”去了,這樣既可以和不同的男人交流,也或多或少能滿足一下我的這種需要,況且這無礙于我什么。我干涸的心河,有春水流淌,而做聲訊小姐也許會滿足我期待被“騷擾”的心。
不久,我真的成了一名業(yè)余聲訊小姐,我的聲音甜美,再加上一點點兒假聲,更是誘惑力十足。
一天晚上,我驚訝地聽到了一個熟悉的男中音,天啊,他是我家那個躺在病榻上的丈夫海瑞,我一下子莫名地心跳加快,既害怕又興奮。還好,他根本就沒有聽出我的聲音,經(jīng)過幾次試探性問話以及電話號碼顯示,我確定無疑,他就是我苦難的丈夫。他謊稱自己是個值夜班的公司職員,剛剛失戀,希望我美妙的聲音能伴他度過一個個難熬的夜晚。
我極力控制著自己,同時極盡風(fēng)情。他仿佛很激動,我能聽出他不停吞口水的聲音,這是他情不自禁的信號,我太了解他。于是,我同步跟上,就好像他過去健康時與我真正做愛一樣。他問我喜歡什么姿勢,我說:“聽你的!”他說,他過去的女友最喜歡站著,他會從后面抱著她……這不是在說我嗎?他用這種方式在緬懷過去!
我心一動,穩(wěn)了穩(wěn)情緒,故作天真好像什么都不懂的樣子,他就諄諄誘導(dǎo),當(dāng)我情不自禁地嬌嗔“你好壞”時,電話里傳出一陣幸福而又得意的笑聲,他終于有片刻時間忘記自己是個“廢人”,我無限心痛地陪他說著一些很色情很“下流”的話。他說,他很快樂,但也有負(fù)罪感,因為對不起過去的“女友”。我的心則更痛,因為他在與一個“陌生女子”調(diào)情的時候,他心里浮現(xiàn)的影像仍然是我……
我主動約定海瑞每晚8點打電話,我答應(yīng)會準(zhǔn)時守候他“光臨”。他很高興,我則淚流滿面。
回到家,我第一次看到傷殘后的丈夫扒在床沿邊和兒子一起下棋,他則首次見我回來主動和我打招呼:“回來了,累了吧?!”不知為什么,聽到丈夫的聲音,我的淚水一下子奪眶而出。
之后幾天,我們一直愉快地“聊性”,我的化名叫“詩蝶”,海瑞每次都點“詩蝶”,因為“詩蝶”最有“女人味”。我有點兒吃醋,但又心安理得,總之,一種矛盾心情把我弄得很興奮,也有一點兒甜美的期待。半個月后的一天晚上,我告訴他以后不要再打聲訊臺的電話了,那很貴,想聊就打我手機,我可以回拔過去,我們可以做一輩子不見面的電話情人。他聽了,孩子般高興地答應(yīng)了。此后,我準(zhǔn)備了一部新手機,只在晚上8點至9點開,我不再去聲訊臺做鐘點接線員了,我只要聽他的聲音,我丈夫言情的聲音!
我覺得這樣很好,電話里的丈夫仍然是個充滿活力、虎虎有生氣的“猛男”,我則時而優(yōu)雅、時而風(fēng)騷,這種角色扮演,仿佛也能釋放內(nèi)心的壓抑,讓我的身心輕松了很多。
真的,我甚至有了高潮,他則在一種虛擬的情境中再現(xiàn)雄風(fēng),也大大增加了他的信心和好好活下去的勇氣。也許是因為“精神出軌”,因而感到歉疚,所以他對我特別好,仿佛是為了補償??傊?一天天下來,他對我越來越好,我們的家,又有了以往的溫馨與陽光般爽朗的笑聲。老天竟用這種怪異的方式,安排我們“重逢”!
我有一個秘密。他也有一個秘密。
這是一個帶點兒苦味又無限甜蜜的電話約會。有時,幸福就是守著一個小秘密。我愿守著這秘密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兩個不幸的人,因為經(jīng)營一個共同的秘密,從而成為一對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