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軍
近年,社會矛盾沖突不斷加劇,惡性事件從個體上升到群體,再從直接的利益沖突上升到無利益相關的群體事件,社會的不滿情緒在積聚。過于懸殊的貧富差距,跨越不了的城鄉(xiāng)差異,城市貧困群體的不斷滋生等等諸多問題隨著GDP的增長日益嚴重。很多人在問,為什么經濟的高速發(fā)展并沒有帶來想象中的幸福,為什么物質的富足并沒有換來社會的安穩(wěn)?當作為顯學的經濟學無法解釋的時候,也許社會學指出了問題的本質。
社會學家陸學藝和他的課題組繼《當代中國社會階層研究報告》和《當代中國社會階層流動》引起極大關注之后,用6年的時間再次推出力作《當代中國社會結構》。該書指出,我們已經習慣運用經濟理論和方法觀察分析問題,用經濟的政策和手段來解決矛盾,這在一定階段是必要的,但是當經濟發(fā)展到新的階段,出現(xiàn)了經濟報喜、社會報憂的矛盾現(xiàn)象時,就有必要同時運用社會理論和方法來觀察分析問題,采用社會政策和措施來解決矛盾。經濟結構和社會結構是一枚金幣的兩面,而過去,我們把目光過多地聚集在經濟結構上,忽視了金幣的另一面。
社會結構歷來是社會學研究的核心問題,19世紀的法國社會學家迪爾凱姆說過:“對社會結構的分析是理解一切社會現(xiàn)象的出發(fā)點?!币舱虼?,陸學藝和他的課題組在對社會階層關系研究做出總結后,把研究重點轉向了當代中國社會結構的變動。他們研究的成果解答了為什么在經濟高速增長的同時會出現(xiàn)如此多的社會矛盾,那是因為中國社會結構的變化遠遠滯后于經濟結構的變化。
在30年“效率優(yōu)先、兼顧公平”的發(fā)展導向下,過于追求增長速度,把應該配置到社會領域的資源與機會也配置到經濟領域中,一些沒有及時調整的制度嚴重侵蝕著社會成員公平獲得資源的機會。這樣,在社會系統(tǒng)中,一方面是資源配置機制不合理導致社會結構與經濟結構脫節(jié),差距擴大,另一方面是相當一部分社會成員獲得資源的機會開始出現(xiàn)了梗阻。導致社會結構調整滯后,而且這種滯后已經超出了合理的限度。研究成果表明,中國社會結構變化整整滯后于經濟結構變化15年。當前中國的經濟結構已進入工業(yè)化中期階段,甚至有些指標表明已經進入了工業(yè)化后期階段,而社會結構指標仍然還處在工業(yè)化初期階段。
社會結構的滯后不僅造成了許多社會矛盾,更影響了社會的根本穩(wěn)定。一個眾所周知的理論是,一個成熟穩(wěn)定的社會是橄欖型的,中產階層占了絕大比重。中產階層受教育水平較高,生活較富裕,這個階層的人最希望社會穩(wěn)定,安居樂業(yè)。而中國的中產階層遲遲沒有培育起來。在西方發(fā)達國家,大部分人都認為自己是中產階層,而在中國,卻正好相反。甚至在所有人看來都應該算是中產階層的一線城市中月入過萬的白領也認為自己不夠中產階層,因為各種壓力壓得他們喘不過氣,離理想中富足安穩(wěn)的中產生活似乎還很遠。經濟的高速發(fā)展,使很多人成了中等收入者,但中等收入只是一個經濟學概念,它衡量不出人的幸福和穩(wěn)定程度。
中國要成為現(xiàn)代化國家,目前的核心問題已經不是經濟增長速度快還是慢,而是社會結構變化的滯后。中國的經濟體制改革已經進行了很多年,但社會體制改革還沒有在真正意義上破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