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英芝
1923年,35歲的英國宅男約翰·洛吉貝爾德靈感突發(fā),有了一個偉大的夢想——“用電傳送圖像”。為了這個夢想,他差點被累死,被電死,被餓死、被打擊死。當然,最后他成功了。1926年1月26日,貝爾德研制的電視第一次在英國公開播送,世人將這一天作為電視誕生的日子。
歷史這樣形容貝爾德的成就——人們坐在家里,就可以知道世界上每個角落發(fā)生的事情,人與人之間在空間和時間的距離被縮短了。這一切都要感謝貝爾德的發(fā)明。
到了今天,世人對于貝爾德的發(fā)明,真的只有感謝嗎?
1949年,英國作家喬治·奧威爾在小說《一九八四》中作了可怕的預言:由于電視的發(fā)明,到了1984年,獨裁者利用電視完全控制了人民的行為,1977年,美國電視研究者瑪麗·吳英出版書籍《插電毒品》抨擊電視,一些歐美知識界人士隨之發(fā)起了轟轟烈烈的反電視運動,矛頭直指電視的種種弊端及其對公眾生活諸多致命的負面影響,1999年,中國《新周刊》雜志推出專題“砸爛電視”,文中列舉了電視的十宗罪:其一,它把你的大腦當垃圾桶;其二,它把你的口袋當提錢柜:其三,它把你的情感當拉面;其四,它是你欲望的催生劑:其五,它把你的家當監(jiān)獄:其六,它把你的家人變成敵人:其七,它把你的思想當跑馬場:其八,它是你孩子的教唆犯:其九,它是你時間的“小偷”;其十,它是你多種疾病的根源。
電視到底是偉大的,還是可怕的?
對于80后的中國年輕人來說,恐怕已無法客觀地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幾乎從有記憶起,我們的生活就與電視有關(guān)。我們從未想象也無法想象沒有電視的日子。我們看著動畫片度過童年,看著“動物世界”認識動物,看著“新聞聯(lián)播”了解世界:我們熱愛過港劇、臺灣劇、韓劇、日劇,美劇、泰劇,我們看著電視里的俊男靚女,依葫蘆畫瓢地選擇著自己的愛情;我們在電視上購物,我們靠著電視廣告的轟炸來追求所謂生活的品味:我們在電視里尋找精神偶像,夢中情人,在生活中尋找那些跟我們同好的人。我們看著電視笑,看著電視哭。有時候,我們覺著電視無聊,可我們無聊的時候還是去看電視。
我們無法分離,我們此刻的思想觀和價值觀有多少是來自電視,有多少來自于完全脫離電視影響的真實生活?我們無法判斷,我們坐在家里看到的世界是否是真實的世界,我們更加無法判斷,電視是讓我們與他人的距離更近了,還是更遠了?
87年前的貝爾德可能萬萬沒想到,他歷經(jīng)磨難發(fā)明的電視會讓后世的人們?nèi)绱思m結(jié)。
大人物們糾結(jié)的是電視的強大和它的“罪惡”,而小人物們則在糾結(jié)到底是去睡覺還是繼續(xù)坐在電視機前?
在我們打開電視機前,我們覺得看電視是這個時候最值得做的事情了。打開電視很容易,只要按下開關(guān)按鈕。我們看電視的時候,不需要思考,我們只需要坐著沉溺于電視屏幕和節(jié)目中的聲音,還有那些角色和劇情。我們集中精力看電視似乎忘了所有的一切。看電視成為我們推遲不去做事情的最好借口。我們看電視,盡管電視上沒有什么好看的還是繼續(xù)看。我們翻遍了所有的頻道,想要找到可以讓我們一直看下去的頻道。除了看電視不想做任何其他的事情,甚至不想動一下。在我們意識到之前,我們已經(jīng)看的比我們計劃要看電視的時間長得多了,而且耽誤了我們應該做的事情。
德國媒體心理學家溫特豪夫·斯伯克教授說,電視不僅謀殺我們的時間,它已悄然成為一個隱蔽的教育者,開始塑造新的社會性格,并可能使現(xiàn)代人感情冷漠,產(chǎn)生“冷酷的心”。
不過現(xiàn)在,大家都不用太“糾結(jié)”了,網(wǎng)絡出現(xiàn)了。讓人“上癮”并不是電視獨有的“原罪”,即使電視不來“KILL”我們的時間,我們也會去偷菜,去聊天室。去網(wǎng)游。所以,“有罪”的并不是電視,而是空虛脆弱的我們。
貝爾德發(fā)明電視,并不是因為他想看肥皂劇和真人秀而讓我們上癮的電視節(jié)目,卻是我們自己催生的。我們向往童話愛情,所以有了無數(shù)“灰姑娘“式的偶像劇:我們需要平民偶像所以有了一年又一年的“超女”;我們剩女扎堆,所以有了“非誠勿擾”。
納博科夫說,最低等的讀者,是試圖在文字中讀到自己的那種人。所以,當你發(fā)現(xiàn)有個人一動不動、目不轉(zhuǎn)睛地坐在電視機前,他也許并不是懶,他只是在電視里尋找著自己。正是這些無數(shù)試圖在電視中看到自己的人,催生了無數(shù)讓我們欲罷不能的電視節(jié)目。我們樂意放下手頭的一切輕重緩急,呆在電視前,看著電視中的某個人獲得勝利,獲得愛情、獲得理想的生活,然后覺得幸福,就好像我們自己勝利了,成功了。
這種身臨其境的、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的幸福感,也許才是電視真正可怕的地方——它或許可以暫時緩解我們與這個世界的矛盾,但是它讓我們上癮,它讓我們誤會了真實的世界并讓我們與真實的生活漸行漸遠。而這,恰恰違背了電視的初衷。正如著名電視節(jié)目主持人蔡康永說,電視沒有那么不好,電視只是讓我們誤以為好多人好多事都跟我們有關(guān),卻忘了提醒我們一聲,其實那些統(tǒng)統(tǒng)不是我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