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仲健

班上新來了一個同學,叫梁子。班主任說他是英雄的兒子,他的父親原來是一個普通的市民,在一次與歹徒的搏斗中失去了生命。

班主任安排他跟我同桌。能夠跟英雄的兒子同桌,對于我來說,是一種無比的榮耀。因為在我心目中,英雄的兒子至少也是個小英雄。

他長得五大三粗,同是十五歲,卻比我們高出整整一個頭。經(jīng)常有人遠遠地指著他說,快看,那是新來的英雄的兒子!所以跟他走在一起的時候,我總能感受到四處朝我們投來的一道道崇拜的目光。

但有人卻沒把他當成英雄。是學校里的幾個小混混。他們借一次我跟梁子沒在一起的時機,把我擋在校園里的一個角落,要借點錢給他們花花。我說身上沒有錢,他們要我兩天后拿出50塊錢。

我向梁子求助,梁子囁囁嚅嚅地說,要不報告老師吧。我說絕對不行,要是被那群混蛋知道了,非整死我不可。最后,梁子答應跟他們好好談談。

談話的地點在學校廁所旁邊的小樹林里。有梁子在,我底氣挺足。但奇怪的是,梁子的底氣卻顯得有點不足。他用一種很柔弱的聲音對那群人說能不能放過我。

領頭的那人說憑什么?梁子沒回話。我壯了壯聲勢說,憑他是英雄的兒子!

那人冷笑幾下,將目光對準梁子說,英雄的兒子算個鳥!老子打遍大街小巷無敵手,是不是英雄,先問問我手里的刀!

那人不知從哪里掏出來一柄匕首,閃著冷嗖嗖的光。梁子居然和我一樣在發(fā)抖!他先是輕微地抖動,接著突然抱頭蹲在地上,肩頭急劇地顫動。我被他的樣子嚇呆了。

更讓我驚訝的還在后頭。梁子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哭叫著往樹林外跑去。只留下我和那群混混佇立在原地,呆若木雞。我愣怔了一會兒,向著梁子的方向跑去。

直到一個周末,梁子對我說,他說他很怕各種各樣的刀。他的父親就是被那樣的刀捅死的。當時他也在場,他看見鮮血從父親的肚子里涌出來,像蛇一樣蜿蜒……他不僅怕刀,還怕經(jīng)過父親出事時的那條街道,怕家里與父親有關的任何物件。所以他的母親才給他換了一個環(huán)境,讓他到這里讀書。他說他不是英雄,是個懦夫。

我抱緊他,像抱緊一個受傷的孩子。我說,你是英雄,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歸雁生摘自《天池小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