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琪

說他沒錢吧，他的收入是人均收入的兩倍；說他有錢吧，卻連電費也交不起。到底有錢沒錢，這背后有個辛酸的故事……

牛若聞是電視臺的實習記者，這天，他正扛著攝像機滿大街找素材，晃悠到文化廣場，看到那里圍了一大堆人，牛若聞來了興趣，跑過去一看，原來是在為玉樹地震災區(qū)募捐。牛若聞打開攝像機，正要拍攝，人群中突然有人高聲叫好，原來，一個穿著老土、花白頭發(fā)的老人捐了整整四百塊!

這可是絕好的新聞素材!牛若聞快步上前，想抓拍個面部特寫，老人看到牛若聞的鏡頭，臉上好像有點不自在，低頭轉(zhuǎn)身，邁開步子就走。

牛若聞跟在后面不停地喊著“大爺”，沒想到老人就是不搭理，只顧低頭快步走路，一直走到城中村一間低矮的小屋門前，牛若聞才趕上了老人，老人看實在躲不開，就對牛若聞說：“我一個快進棺材的人有什么好采訪的?你還是走吧?！?/p>

牛若聞不肯放棄這個好素材，再三懇求老人，說自己就拍幾個鏡頭，老人拗不過，只好答應了。

牛若聞跟著老人進了屋，只見屋里沒有窗戶，面積不足十個平方，牛若聞進門，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只能側身坐在床上。他打開攝像機，發(fā)現(xiàn)光線太差，于是問老人：“大爺，您的電燈開關在哪兒啊?”老人答道：“電費太貴，我沒用電?！迸Ｈ袈劼犃T，鼻子一酸，心想：自己一定要多拍幾個鏡頭，到時候，將老人家貧困的現(xiàn)狀和他捐款的義舉對比，在電視上播出，一定會很有沖擊力。

牛若聞一邊拍，一邊對老人進行采訪，這才知道老人姓劉，劉大爺回答了幾個問題，突然不好意思地說：“記者同志，麻煩你等等，我出去上個廁所。哎!人老了，一天跑好幾趟?！闭f著，慢吞吞地出門去了。

劉大爺出去后，牛若聞越發(fā)感慨，這屋里竟然連個衛(wèi)生間都沒有!好人要有好報，自己一定要趁這個機會幫幫他。想著，牛若聞又舉起攝像機，拍起了那滿是補丁的床單。拍著拍著，一不小心，枕頭邊的一本筆記本被牛若聞碰掉，落到了地上，他趕緊撿起筆記本，掃了一眼上面的內(nèi)容，似乎是本賬本，記載很詳細，連早上花一元錢買了三個饅頭都記上了。

牛若聞突然有了個好主意：老人省吃儉用的賬本和幾百元的捐款數(shù)額對比，一定更有說服力1想到這里，他隨手翻開一頁，拍了起來。這一頁記的是4月30日，拍著拍著，牛若聞驚呆了，只見賬本上寫道：

“4月30日。本月收入?yún)R總：房租700元、分紅2400元、小店400元、工資800元，合計4300元。”

牛若聞所在的是個小城市，人均工資還不到2000元，一個月收入4000多元，可算是高收入了!這樣的話，老人捐款的行為就沒有什么新聞價值了?？墒?，如果老人真的這么有錢，他為什么還要住在這里，過著連電都用不起的苦日子呢?牛若聞拿著賬本，糊涂了。

這時，劉大爺回來了，一進門就看到牛若聞手中拿著賬本，于是苦笑了一下，說：“記者同志，你調(diào)查真夠仔細的，連我的賬本都翻出來了?！?/p>

牛若聞忙道：“大爺，我是無意中看到的，這上面寫的，是您的真實收入嗎?”

劉大爺點點頭，說：“沒錯，我有一套兩房一廳的老房子，我舍不得住，700元租給了別人，自己搬到這里，一月房租才90元。我用一輩子攢下的3萬元和做醬菜的手藝，用親戚的名字入股了一家醬品廠，每月他們給我2400元分紅?！?/p>

、牛若聞問：“那小店和工資的收入呢?”

“市里有規(guī)定不讓居民樓一樓開小店，但是特困戶例外，所以我把特困證明借給別人用。人家每月給我400元。我一個孤老頭子，反正晚上也睡不著，就給開發(fā)區(qū)一家廠看門守夜，工資是800元?！?/p>

牛若聞聽了，驚嘆道：“大爺，您這收入都快趕上省城的白領了，為啥還過得這么苦呀?”

劉大爺聞言，呆了半晌，兩行眼淚流下了面頰，對牛若聞說起了原委：

原來，劉大爺有三個兒子，最小的那個還在念大學，兩個大兒子在外地工作，都三十多了還沒結婚，劉大爺急呀，天天催他們快點成家。兩個兒子被催急了，反問：“結婚結婚，結婚要買房啊!房價這么貴，難不成你老人家能贊助點?”劉大爺一咬牙，答應道：“只要你們買，按揭我來，我一個月給2000元，一人2000!”在他的強力支持下，兩個兒子貸款買了房。

牛若聞聽到這里，很生氣：“您都這把年紀了，還這么辛苦貼兒子!他們沒本事可以不買房啊!”

劉大爺嘆氣道：“唉!養(yǎng)兒一百歲，憂到九十九。兒子三十多了還不結婚，是做老人的沒盡到力啊!要是不買房子，到哪里找媳婦呢?你剛才問我，為啥要過得這么苦，要知道，去掉按揭的4000元；我每月只靠那300元錢活著呀……”

牛若聞聽了感慨不已，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就問劉大爺：“既然您這么困難。那今天在廣場上，為什么還要捐這么多錢呢?”

劉大爺嘆了一口氣，說：“你先把那機器關了，我就告訴你為什么……”

牛若聞十分好奇，他真的把攝像機關了，劉大爺這才說：“我不是還有個小兒子在大學念書嗎?他最近在競選學生會干部，說要在學校的論壇造、造勢炒作，我也不懂這些，就問他咋炒作。這小子說，要在網(wǎng)上曬什么捐款發(fā)票。唉，我捐款就是為了要這張捐款發(fā)票呀!”

牛若聞聽完，心里“咯噔”一下，半天不知道說什么好。劉大爺看著他的表情，說：“記者同志，不好意思，讓你白忙了一場。”

牛若聞?chuàng)u搖頭，突然打開攝像機，說：“不，大爺，您剛才說的這些，才更值得關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