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橋
新疆禾木喀納斯村莊,深藏在阿爾泰山禾木河上游茂密的樺樹林間,蒙古族圖瓦人阿騰別克的家就在這樺樹林間,常年游牧在這山水之中。秋風(fēng)將樺樹林染成金黃,淅淅瀝瀝的小雨,沖去空氣中、樹葉上和阿騰別克家奶酒棚上的灰塵,也帶來了一陣陣的寒意,而阿騰別克家奶酒棚下火紅的爐火,卻讓人感到溫暖無比。
阿騰別克的家被樺樹林環(huán)繞,一排用圓木搭建而成的屋子,有臥室,有客廳,還有廚房和儲物間,房屋內(nèi)外收拾得干凈利落。儲物間里,阿騰別克的妻子波發(fā)在兩個一米多高的木制奶桶前,用一根木棍上下攪拌著桶里的酸奶。制作奶酒要先將鮮奶制作成酸奶。門前四根圓木支撐起的木棚下面,一口直徑足有80公分的鐵鍋鑲嵌在用泥土砌成的爐灶中,波發(fā)大媽提起一桶桶酸奶倒進大鍋里,并用松木點燃爐火。
通常做這些工作的都是女主人。她們先將制作好的酸奶倒入一口鍋中,將爐火點起來,等酸奶燒開后,將一個沒有底、與鍋的口徑一般大小的圓木桶扣在鍋上。這個木桶上方一側(cè)有一個小孔,小孔向內(nèi)有一片木制的板子,向外安置了一個向下傾斜的滴酒槽,槽子的盡頭放置了一個小木桶。木板上有溝溝壑壑的紋路,可以收集蒸餾的奶酒并輸出到滴酒槽里。木桶的最上面還放置了一個搪瓷盆,搪瓷盆里的水是涼水,以使蒸氣盡快地冷卻成液體。
女主人波發(fā)大媽坐在灶前不停地添柴,濃郁的奶香氣息從鍋內(nèi)溢出。
在禾木喀納斯村,蒙古族圖瓦人有著自己獨特的奶文化。不論是烹制奶茶、制作酸奶,還是釀造奶酒、做奶疙瘩,都有自己特別的釀制工具和程序。
奶酒,蒙古語即“賽林艾日哈”。跟白酒是糧食的精華一樣,奶酒也是牛奶中的精華。喀納斯湖邊的圖瓦人燒制奶酒是用一個大容器把發(fā)酵的鮮牛奶放在里面蒸煮,煮沸了的牛奶變成了蒸氣。這種蒸氣其實就是奶中的酒,它在密封的容器里變成了水珠,順著一個特制的小管子流了出來。
爐火燒得通紅,鍋內(nèi)奶漿翻騰,酒槽中緩緩流出半透明的酒狀液體,“嘀嗒嘀嗒”地落人早已準備好的小木桶里,奶香之中隱隱地飄來淡淡的酒香,這就是蒙古人喜歡飲用的奶酒了。
主人阿騰別克用鑲邊蘭花小碗盛滿冉冉騰起熱氣的奶酒,躬身舉至肩高:“尊敬的客人帶來友誼,我們用奶酒祝您吉祥?!蔽亿s忙起立,放下相機,端起酒碗回敬對主人一家的祝福,一飲而盡。似奶非奶似酒非酒的奶酒在口中流連,沒有白酒的剛烈,帶著馨香的清爽,歡暢地流入腹中,真舒坦啊。
奶酒中醇美的奶香,像奶油蛋糕在口中融化后的韻味;幽幽的酒香,淡淡地在口中回味,既像一種別致的奶茶,又像一種特釀的清酒。
草原上的牧民常用奶酒招待尊貴的客人。蒙古人飲奶酒,不吃炒菜,不猜拳行令,他們把奶制品、各種食品和羊肉一擺。邊吃邊喝邊談,興致所至,拉起馬頭琴,唱起長調(diào)民歌,著實是件雅事、樂事。
蒙古族圖瓦人以畜牧業(yè)為主,養(yǎng)羊養(yǎng)牛養(yǎng)馬養(yǎng)駱駝,不管哪種牲畜的奶,都可以做奶酒。駝奶馬奶壯人,羊奶補人,牛奶養(yǎng)人。相傳鐵木真的未婚妻賽林艾日哈是一個部落的公主,在家里一面思念遠征的丈夫,一面在制作奶食品時掌握了制奶酒的工藝,并制作了酒具,親手釀造奶酒。在鐵木真當(dāng)大汗的慶典儀式上,她把裝著奶酒的皮囊獻給丈夫,大汗打開皮囊,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原來是一斛奶酒!大汗舉起酒杯,喝了第一杯,口齒生香;喝了第二杯,通體舒泰;喝了第三杯,大汗連聲稱贊:“好酒!”隨即將奶酒賞賜左右,草原一片歡呼。從此,大汗把奶酒封為御膳酒,代代相傳。
意大利旅行家、曾經(jīng)在元朝為官的馬可波羅在一次宮廷御宴上,得飲元世祖忽必烈親賜的宮廷秘制奶酒,視為天下至味,終生引為無上榮耀,對中國奶酒技術(shù)衷心嘆服。在馬可波羅的游記中,第一次將蒙古奶酒的美名傳播到蒙古帝國以外的西方世界。
由于奶酒能祛寒回暖、健脾開胃、舒筋活血,蒙古族牧民不但自己喜歡喝,還常用奶酒招待尊貴的客人。
阿騰別克家門前的木棚下爐火更旺,木板制成的滴酒槽上,醇香的奶酒依然在徐徐流淌,酒香飄蕩在濕潤的空氣中,環(huán)繞在小木屋和四周的白樺林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