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呈書
正月十一,賓州舞炮龍。
舞龍,須有鑼鼓相助。
賓州城出名的鼓手數仁義街的瘦五哥。炮龍開光前,炮竹還沒有炸響,各條街道鑼鼓震天,賓州城里的人都能辨得出哪里是瘦五哥敲出的鼓聲。鼓要和鑼配合好,瘦五哥的特長就在于能夠以自己的鼓點調動鑼手和自己配合,使他們情不自禁地進入角色。那“咚咚鏘”的鑼鼓聲,被瘦五哥調得高低錯落,節(jié)奏分明,特別有韻味。只要是瘦五哥打鼓,舞龍的人就有使不完的勁,舞動的龍就“呼呼”作響,格外威風。人們都說,賓州城仁義街的龍舞得最好。
這瘦五哥身高一米八二,體重卻不足一百斤,身材瘦得像根蔥。但他卻能把一面大鼓整夜地擂打得震天響,這應該算是一個奇跡。
今年正月初四,瘦五哥對街道主任說,今年炮龍節(jié)我不打鼓了!
“你不打鼓誰打鼓!”街道主任以為瘦五哥開玩笑。
“我真的不打了!”瘦五哥說。
“縣領導說,今年省城和其他地方大概有十幾萬人來觀看炮龍,你是賓州有名的鼓手,你不出場怎么行!”
“這樣我就更不打鼓了!”
“我扯你的蛋!”街道主任說。
初五后,這瘦五哥就人間蒸發(fā)了?!斑@鳥人哪里去了?十一晚找不見他怎么辦?”街道主任急得直罵娘。
俗話說,大樹底下不長草。在仁義街,由于有瘦五哥,其他人誰都不敢拿鼓棰。每年,瘦五哥有意讓幾個后生哥練練手,但只要瘦五哥在旁邊,他們拿起鼓棰手就發(fā)抖。所以每年上陣就都只有瘦五哥。
“那鳥人真的不見了,肥三仔,你上!這幾天先練一練!”街道主任沒法了,只好臨時點將。
這肥三仔算有些靈性,從初八練到初十,鼓竟然敲出些模樣來了。
正月十一傍晚六點,炮龍開光前必須要打鼓,而那瘦五哥還是不見蹤影?!胺嗜?上!”街道主任當機立斷。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沒有了瘦五哥,肥三仔心里就沒有了壓力,拿起鼓棰就猛擂,竟然也十分順暢,頗有瘦五哥的神韻。
晚七點,仁義街的炮龍順利開光。
肥三仔畢竟是新手,炮龍開光后舞了半條街,肥三仔就感覺腰酸手軟,鼓聲漸漸軟弱。好在今年有大量外地來客參與,放炮的人特別地多,萬炮齊轟,震耳欲聾,所以炮龍一直亢奮,舞手們都不在乎鼓聲。
晚十點多,已盡興的外地游客漸漸退去。炮聲有了一些稀疏。這時,炮龍聽不到鼓聲,銳氣大減。龍頭蔫了下來。
“咚咚鼓咚咚,鼓咚咚鼓咚……”這時,沉默一時的鼓聲又清脆地響了起來。
炮龍好似得到了神力,“呼”的一聲昂起龍頭,又凌空飛舞起來。
只見一個瘦得像根蔥的身影,抑揚頓挫地舞動一雙鼓棰,那姿態(tài),比那樂隊指揮還瀟灑十分。
龍舞賓州,亢奮到正月十二清晨。
第二天,街道主任狠狠地朝瘦五哥的背上擂了一拳:“刁仔,你臨陣打退堂鼓,你想丟我面子啊!”
瘦五哥也朝街道主任的背上狠狠地擂了一拳:“刁仔,該退堂就退堂,該出手也出手了,我丟你什么面子了!”停了一會,瘦五哥悠悠地說:“人們都習慣于該出手時就出手,可是就有人不知道該退縮時就退縮的道理!”
“你又想說我?”街道主任有些不高興了。
“說你又怎么樣!”瘦五哥不看主任的臉色,“其實,一條街,就是一條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