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榮幸,作為第二屆青研班學員畢業(yè)。三年的研究生學習,實實在在讓我充實不少,給了我很大的啟發(fā)。在理解人物、塑造人物以及分析劇本方面可以說是質(zhì)的飛躍。
——張建國
人物簡介:張建國,畢業(yè)于第二屆中國京劇優(yōu)秀青年演員研究生班,中國國家京劇院國家一級演員,奚派老生。
作為京劇奚派藝術的扛鼎人物,張建國在繼承的基礎上拓展了自己的表演領域,塑造出有自己獨特風格的藝術形象。他多次為黨和國家領導人現(xiàn)場演出,最難忘的歷練卻是在中國京劇優(yōu)秀青年演員研究生班的學習。
實力派演員向京劇名家的演變
到中國戲曲學院深造是張建國一個久遠的夢,他一直夢想有一天能走進校園充電,為自己能在更廣闊的藝術舞臺上施展才華打底子,使自己對京劇藝術的領悟和探索達到一個新的境界。
中國戲曲學院在國內(nèi)戲曲教育領域?qū)W科最完備、培養(yǎng)體系最健全、優(yōu)秀師資最集中,張建國為自己能在這里進修學習而打心眼里高興。文化理論課很多,中國戲曲史、舞美導讀講評、中國文化史論、音樂導讀講評、戲曲角色創(chuàng)造等14門課,還有英語與視唱練習。課程排得滿墩墩的,張建國卯著勁學習。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他有感而發(fā):“獲益匪淺,京劇原本是靠口傳心授的藝術,以前我們只是按照師父教的學,雖然那時也要分析人物,但由于自己知識儲備不足,理解能力有限,所以對人物挖掘得不夠。上了研究生班以后在理解人物、塑造人物以及分析劇本,對戲的理解上可以說是質(zhì)的飛躍。以前我注重的是程式化的表演,現(xiàn)在則更注重一些變化。很多關注我的人甚至覺得我演傳統(tǒng)戲都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更多的是注重唱腔和程式,但現(xiàn)在則是著重人物性格?!?br/> 奚派創(chuàng)始人奚嘯伯曾說過,學戲一定要學文化。從事戲曲表演,沒有文化是不行的。就如同雄鷹少了翅膀,無法在天空中翱翔。文化是軟實力,但對戲曲演員來說卻是硬實力。奚老先生只有初中文化,但他并不滿足,孜孜以求,每到外地演出,他都會把《辭?!贰ⅰ掇o源》帶在身邊。張建國始終牢記前輩藝術家之教誨,立志一定要做一個有文化素養(yǎng)的京劇演員?!叭绻恢雷值淖x音不理解字意,不理解唱詞中的典故,都會影響對人物的深入理解?!?br/> 在“青研班”深造期間,張建國最大的嗜好就是讀書、買書,從經(jīng)史、文史、歷史到文藝理論;從雜劇傳奇、曲本到外國劇作,他都有興趣涉獵。隨著學習的深入,他開始把精力放在如何刻畫人物形象、如何體現(xiàn)人物性格方面,對故事的時代環(huán)境、人物的身份地位進行潛心研究?!拔曳浅s幸,作為第二屆青研班學員畢業(yè)。三年的研究生學習,實實在在讓我充實不少,給了我很大的啟發(fā)。在理解人物、塑造人物以及分析劇本方面可以說是質(zhì)的飛躍?!?br/> 從1998年3月起的3年半學程里,張建國一方面加強理論研修,扎扎實實地提高了理論素養(yǎng),對京劇藝術進行了理論與實踐相結(jié)合的深入探討,另一方面深入研習傳統(tǒng)劇目和傳統(tǒng)技藝,積極創(chuàng)排了一系列新編劇目,在繼承與創(chuàng)新上有所收獲。
期間,他的導師為朱秉謙、張榮培和歐陽中石。“朱秉謙老師是馬連良先生的弟子,但是他的藝術風格不完全秉承于馬派。朱老師有自己的藝術風格,是一個很有文化修養(yǎng)的人,他每演一出戲都要讀很多書,都要了解人物的來龍去脈,故事發(fā)展的去向,所以他塑造的人物在前輩藝術家的基礎上,都融入了自己的東西。這對我?guī)椭艽?。?br/> 歐陽中石曾要求張建國“一要繼承,二要開拓”。張建國自己則體會說:“平時我在學習的過程中也是這樣,要學習每一個流派,比如這個戲是這個流派,那個戲是那個流派,我們要學習流派的精神,而不是模仿流派的外殼,這是最重要的?!?br/> 在向名師學習的過程中,張建國融入自己的理念,形成具有獨具特色的藝術風韻。他總是一遍一遍地練,直到導師滿意為止。在隨后的匯報演出中,張建國與同學們相互學習,取長補短,共同切磋藝術,提高自己。
青研班的學習,給張建國拓展出更加廣闊的藝術空間,使他的藝術事業(yè)進入了一個新的天地。自這時起,他開始由一位實力派演員向京劇名家演變。
走在“進京趕考”的路上
坐在中國戲曲學院寬敞明亮的教室學習之時,張建國陷入了回憶之中。
張建國生在河北晉州小樵村一個農(nóng)民家庭。位于河北省石家莊市正東百里之遙的晉州,自古有玩戲的習俗,每逢過節(jié),各村各鎮(zhèn)都興唱大戲。小樵村有個莊稼漢張景剛能唱老生還能唱旦角,平時有個習慣,甭管干什么、甭管走到哪,嘴里總是不停哼哼著京劇。他的嗜好直接影響到他的幾個年幼的兒子,特別是二兒子張建國,他愛戲比爸爸還入迷。
小建國長得眉清目秀,又天生有一副好嗓子,對表演藝術有一股靈氣,才五六歲就學會了不少京劇唱段,別的小孩學歌謠,唱兒歌,是什么“小小子,坐門墩,哭哭啼啼要媳婦”,什么“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里”,而小建國卻是京腔京韻的念白,稚氣十足,卻滿有味道的京劇清唱。小建國跟著爸爸到地里干活,不管是割草、間苗,還是澆水施肥,都會與爸爸同唱同樂。
小建國上學了,那時正趕上全國大唱樣板戲,小建國從收音機里早就學會了不少唱段,什么郭建光、楊子榮、李玉和,他都能唱幾段。在本村的文藝宣傳隊,在學校里的演出團,小建國都是主要演唱。無論是接待來賓,還是不定期去各村宣傳,小建國的京劇清唱都是最受歡迎的節(jié)目之一。
有一次,某部隊拉練來到村里,在聯(lián)歡會上,張建國登臺唱了《智取威虎山》中的“朔風吹”一段,他那圓潤洪亮的嗓音、那板眼準確的唱腔,博得了熱烈的喝彩:“再唱一段!再唱一段!”臺下的戰(zhàn)士、老百姓齊聲高喊。部隊首長看著這個活潑可愛又伶俐的小男孩,甚至當即提出讓他破格參軍。
童年時期正趕上“文革”,張建國也在這場浩劫中遭了殃。因為被誣陷在墻壁上寫“反動標語”,這個7歲的孩子一度失去了受教育的機會。愛子心切的父親半夜里騎了幾十里路的自行車到縣文化局游說,為兒子爭取到一個學戲的機會。14歲那年,張建國才如愿以償考進了石家莊地區(qū)戲校。
14歲的孩子胳膊腿兒已經(jīng)有些發(fā)硬,張建國不顧筋骨的疼痛,玩命地補習,孰料3個月后,他進入了演員最怕的階段——倒倉。金嗓子消失了,他只能演演小配角和反面角色。雖然如此,每一次演出他都認真準備。為了盡快恢復嗓子,他試了各種辦法,聽人說口含黃連管用,他就真的天天將黃連含在口中??赡苷娴氖强啾M甘來吧,他的嗓子一天天好轉(zhuǎn)起來。盡管當時張建國只能在戲里跑跑龍?zhí)?,演些小角色,但倔強的張建國并沒有輕視小角色,他照樣認真地準備演出……
1975年12月,張建國以優(yōu)異的成績畢業(yè),被分配到石家莊地區(qū)京劇團工作。入團后,由于刻苦練功、努力學習,被團領導作為培養(yǎng)對象,很快在同年畢業(yè)的同學當中脫穎而出。
1984年,張建國正式拜奚嘯伯的得意門生張榮培先生為師,系統(tǒng)學習奚派藝術,這一年他25歲。師父愛徒如子,要求也格外嚴格。張榮培從走臺步開始給張建國改毛病,一個身段、一個唱腔都反復教上幾十遍。徒弟學得也認真。師徒二人在開始的兩年多里,經(jīng)常說戲到深夜一兩點。張建國學完戲回家的路上,有車不騎,推車邊走邊背戲。有時候到了家還沒背完,他就不進家門,在門外背完才回去。學戲苦是眾所周知的,張建國不提當初吃的苦,只是說成名后對大型演出不緊張,因為“跟師父學的東西很扎實”。
1990年,石家莊京劇團以張建國為主角赴滬公演,上海觀眾對奚派藝術及其第三代傳人張建國表現(xiàn)出極大興趣。一次演完《太廟》后,觀眾經(jīng)久不散,豎起拇指叫好,在他加唱《失街亭》后才散去。一位戲迷觀眾寫道:“此情此景,不禁令筆者想起四十年代奚嘯伯來滬演出《上天臺》、《失空斬》的盛況,地猶是地,人已全非,不勝感慨?!?br/> 此后,在哈爾濱、大連、天津、北京、青島、濰坊等地,張建國所演之處,報紙均給以很高稱贊;沉寂一陣的奚派藝術在京劇須生中重拾雄風,而張建國“得一步之先”。
曾經(jīng)有人說,張建國天賦異稟,扮相好,嗓音好,天生就是一塊搞京劇的料。然而張建國不這樣認為,他認為先天優(yōu)勢與后天努力同樣重要。他說:“先天優(yōu)勢不可缺少,比如嗓音天賦及身體素質(zhì)條件等,對學戲都很重要。但后天的努力更是不可或缺的?!皩W戲是很辛苦的,真的可以說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除了有吃苦耐勞的精神外,還要耐得住寂寞,有一種對京劇事業(yè)發(fā)自內(nèi)心的熱愛才行?!?br/> 1993年,他正式調(diào)入中國國家京劇院。觀眾沒有想到,今天的國家一級演員張建國這顆京劇之星升起時,也曾有那么多的艱辛與坎坷經(jīng)歷。
“只有不斷學習、不斷實踐,刻苦練功、勤奮鉆研,才能始終保持旺盛的藝術青春,不斷攀登藝術的高峰。”這是時任中宣部部長丁關根出席第二屆中國京劇優(yōu)秀青年演員研究生班畢業(yè)典禮時所講的話。張建國回過頭來一想,自己的從藝之路,其實無不印證著這句話。
畢業(yè)贈言成為一輩子的藝術追求
“勤學苦練,繼承創(chuàng)新,德藝雙馨?!边@12個字,是丁關根出席第二屆中國京劇優(yōu)秀青年演員研究生班畢業(yè)典禮時,送給即將畢業(yè)離校走上藝術生涯新階段的張建國等學員們的肺腑之言。張建國銘記之,實踐之。
說起奚派藝術,人們多半會想起“細膩委婉,雅致清新,感情深沉,氣質(zhì)文靜”的評價。作為奚派傳人,張建國在學習奚派藝術的基礎上發(fā)揮自己的嗓音特長,使奚派藝術進一步得到升華。李金斗曾說:“建國把奚派唱紅了!”聽到這些贊賞,張建國笑著擺擺手說:“所有流派,各有特點,我只不過繼承了奚派的一些皮毛,覺得自己的條件和奚先生的條件相差很遠,所以,我不但學習奚派的藝術,還要學習其他流派的藝術來豐富自己?!?br/> 張建國戲路寬闊,功底扎實。他不僅擅長唱功,武功基礎也很扎實。在《太廟》中跪步、甩發(fā),720°大轉(zhuǎn)體后“僵尸”等一連串的摔打較好地表現(xiàn)出劉秀在錯殺功臣后內(nèi)心煩悶直至精神錯亂的過程。
張建國講求戲德,樂于奉獻。一次在哈爾濱演出,身體不適,一位醫(yī)生為他扎針時不慎扎到肺部,頓感疼痛難忍。劇場經(jīng)理勸他暫停演出他不肯,仍堅持上臺,在呼吸困難和痛楚中堅持演完《打金磚》,表現(xiàn)出良好的戲德。
京劇可謂是中國傳統(tǒng)藝術的代表,在其兩百多年的發(fā)展歷史中,誕生了一批又一批的精品劇目和一代又一代的藝術家。然而近幾十年來,卻在青年群體中日漸冷落,陷入老年人喜愛、青年人敬而遠之的尷尬境地。京劇落伍了嗎?記者提問。
“落伍?!我們在北京梅蘭芳大劇院演出需要提前一個月訂票,我們在各大高校的演出,可謂場場爆滿。京劇過時了嗎?只是太多人對它不了解!”作為中國國家京劇院三團團長,談到京劇藝術進校園時,張建國滔滔不絕起來。
張建國說,京劇對他有著無窮的吸引力,把國粹京劇傳承并發(fā)揚光大是自己最大的責任,而他就是要把傳統(tǒng)變?yōu)闀r尚,讓更多的年輕人了解京劇,喜歡京劇。一如丁關根在青研班的畢業(yè)典禮上所說,京劇是“國粹”,凝結(jié)著幾代京劇藝術家的心血,應該很好地繼承發(fā)揚。
“我發(fā)現(xiàn)大學生們不是不喜歡國粹京劇,而是缺少與它近距離接觸的機會。在校園里演出,我能強烈地感覺到大學生們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向往與追求。因為京劇的精彩、京劇的精華,特別是一些優(yōu)秀題材,不單給人以藝術觀賞,還能給人以啟發(fā)、教育、思考,如果我們能搭建好這個互動的平臺,我肯定他們一定會愛上京劇。”
無論是在舞臺上表演,還是平時對待普通人,張建國都沒有忘記從一點一滴做起,讓人們看到京劇的光芒,讓中國人為京劇感到驕傲自豪。如今,他仍繼續(xù)向前走著。他說,通過大家的共同努力,不僅要讓京劇在中國發(fā)揚光大,還要讓全世界更多的人喜歡京劇,喜歡中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