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小就是一個愛哭的孩子。受了委屈,與哥哥姐姐爭吵,得不到想要的,所有的事情幾乎都能讓她流淚。因此,家里人和身邊的伙伴都不喜歡她。
在她成長的過程中,才漸漸地感到生活的艱難,這其中并非全是物質(zhì)上的。作為一個黑人,雖然那時美國已經(jīng)很提倡種族平等,她的境遇還是很難熬的。似乎習慣了人們的白眼冷遇,也似乎在嘲笑與歧視中變得堅強起來。只是沒人知道,寂寂無人的夜里,她的淚水常常洇濕一枕噩夢。
她生活在路易斯安那州西北部的什里夫波特小城,家在城里的黑人聚居地,那里是貧困落后暴力的源頭。當時太多的黑人孩子沒人管教,成群結(jié)伙地報復(fù)著社會,而一些掙扎的有心人,則想著怎樣沖出這里,贏得別人的尊重和承認。當時最便捷的一條途徑就是從事體育運動。
她也想到了這條路。是的,她自小就跑得飛快,極少有伙伴能追上她,看著自己有力的雙腿,希望之火立刻升騰起來。
歷盡艱難,付出了很多的努力,她終于成為市里田徑少年隊的成員。入隊的第一天,她握緊拳頭對自己說:“再也不哭了!我一定要真正地堅強起來!”可是,僅僅一個上午,她就被自己打敗了!那天測試新隊員們的水準,自始至終,她都沒能趕上那個白人女孩的腳步,甚至那個女孩還回頭沖她輕蔑地笑。那一刻,唯一可以自豪的東西被現(xiàn)實撕得粉碎,她不敢去看任何人的臉,只是垂頭飲泣。
忽然,一頭白發(fā)的教練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說:“哭吧!這條路上,每個人都要付出淚水和汗水,哭過后,就去努力吧!”
看著一臉慈祥的老教練,她心中忽然溫暖無比,有淚水再度涌出來,卻是滾燙的淚。教練五十多歲,曾是賽場上叱咤一時的風云人物。淚光盈盈中,她覺得疲憊的身體注滿了力量。那以后,她玩兒命訓練,成了隊里最刻苦的人,每當她咬緊牙關(guān),不讓淚水涌出眼眶,教練都會將她輕擁進懷里,在那種溫暖中,她的淚如決堤的河,恣意奔流。每次哭過后,都覺得輕松無比。
每一天,她在訓練場上一圈一圈地跑著,不管風霜雨雪。那一天清晨,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她開始大力沖刺,忽然,她覺得自己的兩腿離開了身體,她無法控制,又跑出幾十米后才摔倒在那里。她駭然發(fā)現(xiàn),兩腿完全沒有了知覺!那一刻,仿佛支撐著她天空的巨柱崩塌,她一下子暈了過去。
噩夢中醒來是現(xiàn)實中的噩夢。醫(yī)生說,她患的是一種急性神經(jīng)失控癥,恢復(fù)好的話,可以拄著拐杖艱難行走,終其一生也不太可能再奔跑如飛了!她哭得天昏地暗死去活來,第一次覺得生的無趣。就這樣哭了好多日子,她慢慢平靜下來,對滿臉擔憂的教練說:“您可以答應(yīng)我最后一個要求嗎?帶我去英國看比賽!”在這之前,她本來是要代表全美少年去英國參加一場少年組的田徑賽事。教練點頭,緊緊地擁住她此刻無助的身軀。
在船上,教練給她講起海上的種種傳說,有一個傳說中講道,在茫茫的大洋中,有一種神奇的光輪,不一定在何時何地出現(xiàn),據(jù)說那是神跡,據(jù)說看到它的人都能改變命運,不管身患絕癥還是心傷若死,都能霍然而愈重拾斗志!聽了這個傳說,她的眼中放出熱烈的光,問:“教練,您說的是真的嗎?”教練說:“孩子,那只是傳說,或許會有吧!”
那天黃昏,她坐在甲板上,對著那一片茫茫的海發(fā)呆,教練站在船舷邊,扶著欄桿向下邊的海面上看著。忽然,教練激動地大聲喊:“??!我看到光亮了,孩子,快來!”
甲板上的人都向船邊跑去,她也被教練急切的聲音拉回現(xiàn)實,她的心里被希望之火燃燒得興奮欲狂,竟然一下子從輪椅上站起來,撲到船舷邊,向下看去,夜色初臨的海面上,只有船上探照燈的光芒一閃而過,根本不是那美麗而神奇的光華!巨大的失望如破船而入的海水,頃刻淹沒了身心。教練卻更是激動地喊:“我的孩子,你會走了!你自己跑過來的!”
她一下子呆在那里,然后,她試著邁步,小心地落腳,竟真的可以慢慢地走路了!她放聲大哭,把所有曾經(jīng)的絕望、傷心、落寞,統(tǒng)統(tǒng)釋放出來。教練抱著她,輕聲說:“哭吧,孩子!用淚水洗過的天空,更藍,更美麗!”
時隔半年,她又站起來了……
多年以后,這個被譽為“黑色閃電”名叫伊芙林·阿什福德的黑人女子,站在奧運冠軍的領(lǐng)獎臺上,面對無數(shù)的鮮花笑臉與閃光燈,任淚水流淌。她說:“我一直是個愛哭的人。我曾經(jīng)的老師說過,淚水洗過的天空更藍?,F(xiàn)在我明白,其實,天空一直是藍的,是我的眼睛蒙了塵。而眼淚可以將這一切洗亮,我會珍惜每一次哭泣,因為淚水讓我的生命一次更比一次美麗!”
編輯 / 雨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