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曉青,曾用筆名了了,1990年生,湖北宜昌人。現(xiàn)就讀于三峽大學(xué)文學(xué)與傳媒學(xué)院。
由黑夜到黎明
再也憶不起
那根火柴給過的溫暖
涼風(fēng)中搖曳的火苗如淚
照不亮生命的出口
心鎖在靈魂的黑夜無法動彈
穿越千年的隧道
打不開過往的匣子
裝載了數(shù)百年的悲歡惆悵
歷經(jīng)一世紀(jì)晾曬的嘆息
最終以一個蒼涼的姿勢蒸發(fā)
化為人間的一粒塵埃
看得見的時間里
有風(fēng)銜來一只螢火蟲
于是 一切的回憶
慢慢流成一軸山水畫
墻的病
蒼白暗紅
幽藍漆黑
涂抹在石灰掉落的墻上
一只螞蟻湮沒在顏料里
火紅的太陽將它制成木乃伊
多少年后一個孩子的手指
觸到了尸體般的涼意
忽然一場大雨
古老的墻壁
變成一張被濕漉漉的長發(fā)
遮掩住的女人的臉
墨色的水凝聚成表情
誰也看不清
爬滿了裂縫的墻
仿佛判決了凌遲
蒼蠅吸食滲出的綠色液體
當(dāng)風(fēng)的怒火
終于燃燒了關(guān)于墻的所有記憶
還有一個孩子的手指
殘存著一絲涼意
沉默的大多數(shù)
雨聲消融在嗚咽的風(fēng)中
十月嗅到泥土的澀味
一種即將腐朽的植物
躲在黑傘下不停地咳嗽
再也聽不到蟬的吶喊
聽不到雷的轟隆
只有一兩只烏鴉
哀鳴了整整一個清晨
也不知是誰仰天大笑
然后戛然而止
此后便是永久的沉默
高高的窗臺上
一根紅燭在抗?fàn)幹腥急M
火從此沒有了引子
遺下一灘血淚
一具僵硬的尸骨
斷章
生活控制著我的舌
我的舌也控制著生活
夜的黑遮住我的眼睛
雙耳卻能聽到一顆星星的低吟
還沒忘記前世的地獄
又走進今生的圍城
長歌當(dāng)哭
我看見很多的漂泊的魂魄
找不到返回故土的路
父親與野草
父親揚起的鋤頭
總像是在挖掘天空
于是我深深相信
野草在風(fēng)中漂泊
莊稼在土地里扎根
鋤頭一次又一次挺胸
父親的背卻越來越彎
正如我曾見過的一條河流
數(shù)百年來不斷打磨新的弧線
才擁有現(xiàn)在的堤岸
野草從不記恨鋤頭
正如父親從不記恨野草
仰望,有所思
我愛仰望星空
那里可以尋到
軀殼里不完整的詞語
孤獨,溫暖,安寧,純粹
我相信那里有一只眼睛
飽含的淚水沒有謊言的入侵
我看見那里居住著一位女子
夜夜舉杯
告慰塵埃的迷失
風(fēng)走了,漣漪還在
內(nèi)在的小孩一整夜沒有回家
昨夜有星有月還有風(fēng)
目擊者說你和心湖有過一些低語
剩下的秘密只有失眠的上帝
和湖底的淤泥熟悉
小孩坐過的巖石殘留的體溫早已散去
我一遍遍撫摸巖石的凹痕
竟發(fā)現(xiàn)一絲絲驚惶的寒意
你一定有過愧疚、謙卑、疼痛的回憶
還有流淚的情緒
內(nèi)在的小孩迷失在哪里
我一聲聲呼喚你的歸意
駐足湖堤的垂枝柳下
我依稀聽到你散落的詞語
一陣微風(fēng)吹過,我看不見你
卻讀懂湖心的漣漪
冬季,夜降臨
穿梭在人群攢動的廣場
大理石的裂縫處
涌出叩擊鞋底的聲音
此刻的時間是一滴圓潤的墨
融在一盆有雜質(zhì)的水中
我看不見自己的臉
也看不清四面八方的眼睛
沒有圍墻的廣場
在燈光的嘲笑聲里
儼然是一間巨大的牢獄
廣場的角落剩一棵佝僂的樹
像是乞丐在咳嗽前世的苦痛
老去的鳥兒在枝椏上筑巢
寒冷中的呻吟仿佛枯葉的顫抖
一個小孩慢慢跳上臺階
像鳥的房子一樣搖搖欲墜
你走之后
你走之后
我的花園不可抑制地荒蕪
思念的烈火焚燒了所有的植物
突來的暴風(fēng)雪掩蓋了漂浮的灰燼
只剩下一塊粗糙的石頭
刻著幾個扭捏的紅字
你走之后
我的屋子便只剩下一扇窗
夜夜的月光被擱在了屋檐上
一只貓?zhí)狭宋业募绨?br/> 咬斷我的一絲頭發(fā)
我便丟失了最后一縷芬芳
你走之后
我的身體是一把塵封的鎖
唯一的鑰匙藏在你的鞋中
疼痛的旅行需要你繼續(xù)前行
直到一個圓圈或是兩個圓圈
你就能回到以我為起點的起點
一棵草的輪廓
只因為破譯了一個詞語
一棵草踉蹌著行走了三步
便被龐然怪物用放大鏡照成
身穿盔甲手持戟矛的戰(zhàn)士
這戰(zhàn)士已被封嘴已被腰斬
挺直的脊骨卻遙指蒼天
沒有人會忘記
一株行走的植物
在千年極寒的荒野
穿過的冰凍河流
越過的陡峭山峰
以及無數(shù)個黑夜里
驅(qū)走豺狼的怒吼
螞蟻
一只螞蟻在地上為糧食
疲于奔命,它不斷尋找,
找到了就沿途返回,有時也會
在風(fēng)雨中迷路,卻從不丟下
比它的身軀大不了多少的食物,
也許是一粒已經(jīng)煮熟的麥子
也許是一顆殘缺的玉米
方向,沒有地圖還可以再確定
舍棄糧食,徘徊于債臺高筑的洞口
還有什么最后的尊嚴(yán)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