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中

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國際貿易理論界就開始擯棄“零和競賽”的觀點而宣揚“正和競賽”即“雙贏”的理念，但是這一奢望在中國“入世”后才真正有了用武之地。事實證明，中國“入世”10年，既改變了自己，也改變了世界，在實踐中真正實現(xiàn)了世人所期望的“雙贏”。

“入世”10年，中國得到了什么？

波蘭經濟改革的總設計師格澤高滋·W·科勒德克在其最新的著作《真相、 謬誤與謊言》一書中表示，中國成功“入世”是中國近30年作出的正確選擇之一。實踐充分證明中國“入世”收獲甚豐，至少包括以下幾點：

一是促進了觀念的轉變。中國經過長期的國內爭論和艱苦的國際博弈，在2001年12月11日加入了世界貿易組織。盡管這是一次貿易談判，但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卻為中國第二次的現(xiàn)代思想啟蒙提供了機遇。

在中國現(xiàn)代歷史上，五四運動為中國提供了第一次思想啟蒙的機遇，民主和科學的理念滲入了中國人的頭腦。而“入世”則為國人樹立了嶄新的法治和知識產權的理念，因此也可以說這是中國現(xiàn)代化過程中的第二次思想啟蒙。

我們通過加入世貿組織在國際范圍內第一次接受了法治的理念，即任何人都不允許凌駕于法律之上的理念，同時我們也第一次在國際法律框架內接受了知識產權的理念。我們看到，正是在這個理念指導下，我國制定了《國家知識產權戰(zhàn)略綱要》，從而把保護知識產權提升到國家戰(zhàn)略的高度，同時在2006～2011年連續(xù)6年頒布了《中國保護知識產權行動計劃》，在多個領域實施了1000多項具體措施，這是極其突出的思想轉變的成果。正因為如此，我們在2006年、2008年和2010年先后3次順利通過了世界貿易組織的貿易政策審議。在這10年里，不僅非歧視、透明度、公平競爭等基本原則已經體現(xiàn)在我國的制度系統(tǒng)，而且市場意識、開放意識、公平競爭意識、法治精神和知識產權觀念等新的理念深入人心，從而大大提高了中國的文明程度。

二是加快了經濟的增長。中國“入世”之前，許多國人憂慮重重，主要擔心經濟會受到沖擊，但這種局面基本沒有出現(xiàn)，經濟反而得到了穩(wěn)定增長。中國的出口規(guī)模迅速擴大，2001年占世界的4.3%，居第六位；2003年占世界的5.8%，居第四位；2008年占世界的8.9%，居第二位，2010年占世界的10.4%，居第一位。

與此同時，中國出口產品結構在競爭中也得到了優(yōu)化，初級產品由2001年的9.9%降到2010年的5.2%，工業(yè)制成品由2001年的90.1%提升到2010年的94.8%，其中高科技產品的出口比重增加十分明顯，由2001年的17.5%增加到2010年的31.2%。更可喜的是，“入世”前人們所擔心的服務業(yè)也出人意料地得到了發(fā)展。2001～2010年，中國服務貿易總額從719億美元增加到3624億美元，增長了4倍多。中國服務貿易出口在世界服務貿易出口中的比重從2.4%提高到4.6%，2010年達1702億美元，從世界第12位上升到了第4位；服務貿易進口比重從2.6%提高到5.5%，2010年達1922億美元，從世界第10位上升到了第3位。正是在國際貿易這一發(fā)動機的帶動下，中國經濟穩(wěn)步增長， 2010年中國國內生產總值比2001年增長4.6萬億美元，中國國內生產總值占世界經濟總值的比重增加至9.3%。

三是推動了體制的改革。在“入世”前，我國對外貿經營權的管理是實行審批制，因此按照市場經濟的要求來看，我們對外貿經營權的控制程度是相當高的，這一制度充滿了計劃經濟壟斷經營的色彩。因此在中國“入世”的過程中，我國的談判對手出于各種動機，施展各種壓力，迫使我們逐步全面放開外貿經營權。按照我們“入世”的承諾，自2004年7月起，我國政府對企業(yè)的外貿經營權的管理由審批制改為了備案登記制，這意味著所有對外貿易經營者均可以依法從事對外貿易。正是這一重大制度的改變，極大地激發(fā)了企業(yè)或個人從事外貿活動的積極性和創(chuàng)造性。到2010年，國有企業(yè)、外商投資企業(yè)和民營企業(yè)進出口分別占中國進出口總額的20.9%、53.8%和25.3%，終于形成了符合市場經濟要求的外貿經營多元化格局。

四是提高了人民的福祉。中國是個勞動力充裕的大國，如何創(chuàng)造大量的就業(yè)機會是面臨的重要問題。在我國的貿易形式結構中，加工貿易占有相當的分量。盡管這種貿易形式處于價值增值鏈的低端，但是對于創(chuàng)造就業(yè)機會和發(fā)揮中國勞動力充裕的比較優(yōu)勢是很適用的。以大量的勞動密集型產業(yè)的加工為重點的對外貿易直接帶動的就業(yè)人口超過了8000萬（其中60%以上來自農村），其結果不僅使就業(yè)者的收入和生活得到明顯改善，而且也加快了中國的工業(yè)化和城鎮(zhèn)化進程。

中國“入世”成為提高人民福祉的巨大引擎，還體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一是中國公民海外旅游十分順暢，2005年3103萬人，2010年5739萬人；二是奢侈品的需求迅猛增長，2010年在中國銷售的奢侈品占世界的27%，居第二位；三是各種國際交流活動豐富多彩，僅2010年中國會議消費就達1570億美元，北京、上海、成都、南京、杭州、大連的232家飯店成為國際會議中心，這為增加國際理解提供了寬闊的交流平臺。

“入世”10年，世界得到了什么？

1999～2002年期間任世界貿易組織前總干事的穆爾，2011年12月在接受中國記者采訪時說：“中國在過去15年，在過去25年的發(fā)展，是人類歷史上的一個偉大故事。”這個故事之所以偉大，是因為世界各國分享了中國經濟高速增長的成果。

一是世界分享了中國經濟增長的紅利。這體現(xiàn)在以下幾點：首先，在世界經濟發(fā)展的增量中，中國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中國對世界GDP增量的貢獻率由2003年的4.6%增長到2009年14.5%，甚至可以說，世界經濟發(fā)展的主要動力來自中國。其次，2000～2009年，中國出口量和進口量年均增長速度分別為17%和15%，遠遠高于同期世界貿易總量3%的年均增長速度，這表明同期世界貿易總量增長的主要動力也來自中國。正是由于中國商品的有效供給，僅每年給美國的消費者和企業(yè)就節(jié)省了數以百億美元計的成本。再次，2009年在世界貨物貿易進口量下降12.8%的背景下，中國進口量卻增長2.9%，是世界主要經濟體中唯一保持增長的國家。由此可以看出，正是中國因素提振了人們的信心，對克服世界金融危機和經濟復蘇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二是世界分享了中國市場準入的紅利。2001年以來中國貨物進口總額擴大了約5倍，年均增長約20%，不僅成為澳大利亞等國家的第一大出口市場、歐盟的第二大出口市場、美國的第三大出口市場，而且亞洲國家和地區(qū)從中大大受益。僅2010年，我國對日本、韓國、東盟及中國臺灣地區(qū)的貨物貿易逆差共計2276億美元。

除了商品市場外，世界還從中國擴大開放服務市場中獲利非淺。中國為境外服務商提供了包括金融、電信、建筑、分銷、物流、旅游、教育等在內的廣泛的市場準入機會。在世界貿易組織服務貿易分類的160個分部門中，中國開放了100個，開放范圍已經接近發(fā)達國家的平均水平。2010年，中國服務業(yè)新設立外商投資企業(yè)13905家，占全國非金融領域新設立外商投資企業(yè)的50.7%；中國服務業(yè)實際利用外資487億美元，占全國非金融領域實際利用外資的46.1%。正因為中國市場準入的大門已經打開，所以“老外”在中國的就業(yè)人數越來越多， 2009年有22.3萬“老外”在華就業(yè)，而2010年有23.17萬“老外”在華就業(yè)。據2011年11月全球獵頭顧問協(xié)會對100位年薪高于15萬美元商業(yè)人士的調查，中國是世界上第4個高薪國家，僅次于美國、英國和德國，高于巴西和印度。

三是世界分享了中國降低壁壘的紅利。貿易壁壘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個是關稅壁壘，一個是非關稅壁壘。在關稅壁壘方面，中國進口商品關稅總水平從2001年的15.3%降低到2010年的9.8%，其中農產品平均稅率降至15.2%，工業(yè)品平均稅率降至8.9%。關稅約束率自2005年起一直維持在100%。特別是中國已經對36個已建交的最不發(fā)達國家原產的4700多個稅目商品實施了進口零關稅，目前已承諾將使上述國家實施零關稅商品達到全部稅則稅目的97%。零關稅措施促進了最不發(fā)達國家對中國的出口，自2008年以來中國一直是最不發(fā)達國家第一大出口市場。毫不夸張地說，中國是對最不發(fā)達國家開放市場程度最大的發(fā)展中國家之一。

在非關稅壁壘方面，中國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自2005年1月起全部取消對424個稅號產品的進口配額、進口許可證和特定招標等非關稅措施，同時中國產品的國家標準采用國際標準的比例由2001年的40%提高到2010年的68%，這些舉措進一步推動了中國參與區(qū)域經濟一體化的進程。截至2010年年底，中國已經與五大洲28個國家和地區(qū)進行了15個自由貿易安排或緊密經貿關系安排談判，簽訂和實施了10個自由貿易協(xié)定或緊密經貿關系安排。

“入世”10年，中國和世界獲得了“雙贏”，這是可喜的。但是隨著世界經濟不確定性的增加，我們今后的發(fā)展仍然會面臨更大的挑戰(zhàn)。我們要加快培育、挖掘、發(fā)揮企業(yè)創(chuàng)新的能力，加大企業(yè)品牌的競爭力，逐步轉變一味依賴加工貼牌的生產方式，改變 “利潤在國外，順差在我國”的怪現(xiàn)象。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研究員）

在這10年里，不僅非歧視、透明度、公平競爭等基本原則已經體現(xiàn)在我國的制度系統(tǒng)，而且市場意識、開放意識、公平競爭意識、法治精神和知識產權觀念等新的理念深入人心，從而大大提高了中國的文明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