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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只為這一天

2011-05-14 10:13獨木舟
花火A 2011年9期
關(guān)鍵詞:暮云

獨木舟

陳暮云在來之前還想,如果見到她,一定要問問她有沒有后悔過三年前的決定,但從看到她站在朝陽里對著他笑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了。

楔子

那天早上西檸打開門,倒洗臉?biāo)臅r候,那只叫“哇哇”的土狗從旁邊躥出來,圍著她打轉(zhuǎn)轉(zhuǎn)。

她蹲下來帶著一點寵溺的微笑摸摸它的頭,像對那幫孩子說話似的輕聲說:“是不是餓啦?待會兒就給你東西吃,乖啊。”

當(dāng)她再抬起頭的時候,手里的搪瓷臉盆“哐當(dāng)”一聲掉在滿是碎石的地上,哇哇被嚇得跑開了。

順著朝陽升起的方向,她看見那個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的人,陳暮云。

他的皮膚被曬得黝黑,比起當(dāng)初分別的時候,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些滄桑和沉穩(wěn)。

那個任性的男孩子似乎不見了,眼前這個背著大包,綁著頭巾,一副走遍千山萬水的模樣的成年男子,讓西檸覺得有一點兒陌生。

可是他一開口說話,那些夾隔在他們之間的歲月就回來了,仿佛一切盡在昨天。

“西檸,我來找你了?!?/p>

“找我做什么?”

“給你看一些東西?!?/p>

1

范西檸最初認(rèn)識的陳暮云,是一個典型的富家少爺,一個熱愛文藝的紈绔子弟。雖然他自己并不贊同這個評價,但周圍的朋友都覺得西檸說得很中肯。

他們是在音樂節(jié)上認(rèn)識的,陳暮云他們一幫男生舉著某支樂隊的旗幟,站在離舞臺最近的那片區(qū)域,穿著統(tǒng)一的Tee,相當(dāng)耀眼的大紅色,要多顯眼就有多顯眼。

西檸其實是不愛湊熱鬧的人,雖然也是音樂愛好者,但她更喜歡小型的舞臺,聽眾們圍在小小的酒吧里安安靜靜地聽歌,手里拿一瓶冰啤酒,那才叫愜意。

可是這次的音樂節(jié)就在離學(xué)校五站路的地方,不去的話實在是有點浪費,何況音樂節(jié)的廣告鋪天蓋地,很多文藝小青年都從外地坐火車坐飛機(jī)趕來共襄盛舉。

這么一想,西檸還是決定去,?;晟兰t領(lǐng)巾的標(biāo)配,坐在去會場的公交車上看到那么多志同道合的陌生人,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激動。

這是當(dāng)晚最后一支樂隊,也是當(dāng)天萬眾期待的壓軸演出,離開演還有半個小時的時候,所有人都從各個角落涌向主舞臺四周,將這一片區(qū)域圍得水泄不通。

這種場合人人都把自己當(dāng)成明星,每個女孩子的打扮都費了心思,就算只是簡單的Tee配牛仔褲,也一定在某些細(xì)節(jié)上做了獨特的處理,總之,每個人都是來搏出位的!

西檸感覺這種熱烈的氣氛把自己骨子里難得彰顯的熱情給點燃了,她把包包丟給旁邊的亞亞,尖叫著說:“我要去POGO,你去不去?”

亞亞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平日里說話都輕聲細(xì)語的她,搖搖頭:“小姐,我沒你那么生猛,你去吧,我替你看包?!?/p>

西檸摟著亞亞大叫一聲“你最好啦”,然后便一副不“嗨”死不罷休的氣勢往人潮中心擠了進(jìn)去,每走一步都是如此艱難,簡直都能跟春運時期的火車站相比了!

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勁,西檸感覺身上的白襯衣都已經(jīng)被汗水弄得濕透了,一把長發(fā)也被人抓下來幾縷,頭皮生疼生疼的,她有點絕望地想,怎么辦啊,已經(jīng)沒力氣了啊。

很明顯,西檸高估了自己的體力,可是回過頭想回到亞亞身邊,基本上已經(jīng)沒可能了,此時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滴匯入大江大海的水滴,對于流向,完全沒有一點兒自主的能力。

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她被擠到了陳暮云的身邊,年輕的身體緊貼著彼此,沒有性別上的隔絕,每一個人在此刻都是天真的孩子。

西檸摸到自己口袋里的手機(jī)時都快哭了,她想,我怎么會這么笨啊,待會兒PO起來手機(jī)肯定會弄丟的!這么多人,想撿都沒機(jī)會撿!

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看到了旁邊的陳暮云背上那個雙肩包,忽然像找到了救世主一樣一把抓住他:“喂!幫幫我,幫幫我啊!”

當(dāng)時還是陌生人的陳暮云回過頭來看著眼前這個穿白襯衣的姑娘,她的額頭上有一層密密的汗,嘴唇咬得泛白,不知怎么,他心里突然就動了一下。

就在他拉上背包拉鏈的那一刻,舞臺上的吉他聲響起,整個世界都沸騰了。

2

三年后的陳暮云和范西檸坐下來不小心撞上對方的目光時,都有一點兒羞澀。

他們之間原本應(yīng)該有很多的話說,可是出于一種奇怪的自尊心,誰也沒有主動提起過去,但彼此的心里都知道,那是一塊繞不過去的巨石,若要重新?lián)炱疬@斷裂的情誼,只能將它推開一即使要費很大的力氣,但這是修補這段感情唯一的途徑。

陳暮云的背包里好像什么都有,他拿出了毛巾、牙刷、保溫杯,甚至還有洗面奶,西檸看到他這些東西忍不住就笑:“你怎么還是這么講究啊?到底是少爺做派,一輩子改不了?!?/p>

陳暮云白了她一眼:“你到底要諷刺我到什么時候。我在非洲時,差不多兩個多月沒洗澡沒洗臉也沒刷過牙,我那個樣子你是沒看到,否則不知道被你嫌棄成什么樣子?!?/p>

西檸仍然是笑,但先前剛見面時的那種時光所帶來的隔閡明顯地減弱了,她把那個自己用的搪瓷臉盆遞給他:“沿著走廓到底,最左邊那間房子里有個水缸,自己去舀水?!?/p>

陳慕辰沉默地接過來就往走廊走,西檸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追出來喊了一句:“少舀點兒,節(jié)約用水?!?/p>

走廊上只有陳暮云大搖大擺的背影,他就像是什么都沒聽到似的,西檸恨恨地罵了兩句,就像以前一樣,她拿他的任性和自我沒有一點兒辦法。

洗完臉回來的時候,陳暮云嘴里不斷地發(fā)出“嘶嘶”的聲音,正在幫他整理東西的西檸抬起頭來疑惑地看著他,他這才說:“你干嗎不告訴我那個水缸蓋這么鋒利,我的手剛一挨上去就劃破了,你看,流了好多血?!?/p>

西檸看了他一眼,撇撇嘴,一臉無語的表情拉開了陳舊的抽屜,翻出兩片創(chuàng)可貼來遞到他面前。

少爺就是少爺,號稱走遍小半個地球了仍然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白癡,他錯愕地看著西檸:“給我干什么?我一只手怎么貼,你幫我貼啊?!?/p>

到了這個時候,西檸已經(jīng)覺得沒必要跟他廢話什么了,她狠狠地拆開創(chuàng)可貼,狠狠地扯掉塑料膜,狠狠地貼在陳暮云的傷口上,狠狠地擠了擠傷口。

陳暮云疼得齜牙咧嘴:“我X.范西檸,你能不能溫柔點啊!”

你才知道我是這個德行嗎?她用眼神這樣反問他。

就在這時,上課鈴響了,但陳暮云一時之間完全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聲音?打更?”

西檸整了整衣服,嘆了口氣:“不是,這兒的上課鈴和下課鈴都是靠老校長用鐵錘敲一塊鐵片完成的。哎呀,不跟你說了,說了你也不懂,地鋪給你弄好了,你休息一會兒吧,我先去上課了?!?/p>

陳暮云本想反駁幾句,可是西檸已經(jīng)夾著書從房間里出去了。

她看起來比以前更瘦了,其實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陳暮云就被一種濃烈的心酸和心疼擊倒了,當(dāng)時他就很想丟下包,丟下負(fù)隅頑抗了那么久的自尊,好好地抱她一下。

她從前細(xì)膩的皮膚現(xiàn)在有些粗糙了,那雙纖細(xì)白皙的手上也生了老繭,可是她的神情如此淡定從容,這是歲月贈予她不流于世俗的獨特氣質(zhì)。

陳暮云躺在地鋪上,看著年久失修的屋頂,有陽光從縫隙里傾瀉下來。

當(dāng)初她毅然決然地選擇支教,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生活了三年。

陳暮云在來之前還想,如果見到她,一定要問問她有沒有后悔過三年前的決定,但從看到她站在朝陽里對著他笑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了。

她一定沒有后悔過,一分一秒都沒有。

3

人潮如海潮般散去的時候,西檸渾身大汗,可是一雙眼睛興奮得冒金光,她抓著亞亞的手拼命叫:“太棒了,你也應(yīng)該去的,太棒了,真的!”

亞亞甩開她,嫌棄地說:“我要是去了誰替你看包,白癡!”

“好啦,謝謝你嘛,我請你吃好吃的,餓死啦!”

兩個人手挽著手剛走了兩三步,西檸忽然像是被魔法定住了一樣,微張著嘴,眼睛里露出了驚恐的神色,緊接著亞亞聽到一聲尖叫:“我的手機(jī)!”

弄清楚經(jīng)過之后亞亞都不忍心罵她了,她蹲在草地上抱著頭喃喃自語:“怎么辦啊,我怎么會這么笨啊!”

亞亞在一旁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忽然間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拿我的手機(jī)打過去啊!”

西檸抬起頭,一雙眼睛淚汪汪地看著亞亞:“沒用的,我中午睡覺調(diào)的靜音,再說了,人家不一定會接的……怎么辦,我真是比豬還笨……嗚嗚……”

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西檸被亞亞硬拖著去了后臺,觀眾已經(jīng)走得差不多了,只剩工作人員在收拾東西,西檸帶著最后一絲希望問:“能借我話筒用一下嗎,我想找找我的手機(jī)?!?/p>

熱心的工作人員一秒鐘的時間也沒耽誤,接著,整個公園都聽到了西檸帶著濃濃的鼻音喊“剛剛在主舞臺POGO區(qū)的穿紅色Tee,背著一個黑色雙肩包的那位男生,你還在這里嗎?我是那個把手機(jī)放進(jìn)你包里的姑娘,如果你聽到廣播,請到調(diào)音臺來找我,我在這里等你?!?/p>

亞亞都不忍心看周圍的人的表情,也不忍心聽到從四面八方傳過來的笑聲,她扶著額頭嘆著氣,怎么辦會有這樣的笨蛋啊,自己把手機(jī)放在別人包里,還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喊出來!

西檸喊完廣播之后,向工作人員道謝,一個胸口掛著牌子的姑娘好心地勸她:“別抱太大的希望,你看這兩天我們發(fā)了多少尋物啟事,丟相機(jī)丟手機(jī)的太多了,沒幾個找回來的?!?/p>

西檸一聽這話,頭都耷拉下來了,像被主人遺棄的小狗似的,牽著亞亞的手沒精打采地準(zhǔn)備走。

“所以說,永遠(yuǎn)都不要放棄希望啊?!眱蓚€小時之后,一群人聲勢浩大地坐在一起喝著啤酒,西檸握著自己失而復(fù)得的手機(jī),開心得眼睛笑成了兩道月牙。

就是在她轉(zhuǎn)身走了幾步的時候,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那個找手機(jī)的女孩子呢?”

就像是聽到一句“喂,你中獎啦”,西檸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直到對方站在她面前,一頓搶白:“你這個女的怎么回事啊,東西放在我這里不要了啊,我找了你好久,你不會打個電話啊?”

那一刻西檸看著眼前這個氣極敗壞的陌生男生,想說聲謝謝又不知道怎么打斷他。他看起來好像真的有點生氣了,難道為了這個手機(jī)耽誤了他的時間嗎?

西檸哆哆嗦嗦地說:“對不起啊,我腦子一下卡住了,沒想那么多……我笨死了……麻煩你了?!?/p>

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叫陳暮云的男生,坐了十五個小時的硬座來看這一場音樂節(jié):也不知道他們之后的人生會產(chǎn)生那么多的糾葛,她只知道這個人是好人,不僅沒有把她的手機(jī)拿走,還在現(xiàn)場等了她很久。

有緣分的人,是會越過千里迢迢的距離來相遇的。

幾千人一起等公交車的場面把西檸生生嚇到了,亞亞也是目瞪口呆的樣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忽然旁邊那個聲音有點耳熟:“你們也坐公交車?”

西檸看著陳暮云,頭都點斷了:“是啊,怎么辦啊?”

多年后陳暮云回想起那一天的范西檸,她并不是一個以驚艷面貌出現(xiàn)在他生命中的女孩子,初相識之時,她的表現(xiàn)實在太糟糕了,可就是那一臉蠢笨的無助打動了他。

奮力地把她推上車之后他自己差點擠不上車,好不容易上去之后才知道,這樣的乘車經(jīng)歷真是一種酷刑。

那晚月光很白,一車陌生人擠在車廂里,扯著嘶啞的喉嚨唱著“沒有什么能夠阻擋,我對自由的向往”,西檸抬起頭看到陳暮云清亮的眼睛,那是他們共同的青春記憶,粗糲的、

熱血澎湃的、熱淚盈眶的。

4

陳慕辰躺在地鋪上,聞到一種太陽曬過之后特有的軟綿綿的香味,網(wǎng)上有人說那是高溫曬死的螨蟲尸體的氣味,但西檸一定不知道這些未經(jīng)驗證的報道。

她已經(jīng)兩年多沒出現(xiàn)在網(wǎng)上過了,連過年過節(jié)都是在這里跟老校長,跟孩子們一起。有時候她母親會來來看看她,帶一些零食,都是她以前最喜歡吃的,但她通通都給了那些孩子。

她那個身為高官的父親一次也沒來過,只是讓她母親帶話給她:什么時候瘋夠了,什么時候就回來。

瘋。

當(dāng)初她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周圍所有的人都不支持,包括她最好的朋友亞亞。

大家都好言相勸,跟她說,那些地方環(huán)境艱苦,你這種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根本沒辦法適應(yīng)。這些事情不是沒有意義,但未必需要你去做。

其中反對得最激烈的就是陳暮云,他沒那么多溫柔和耐性,他只是擲地有聲地跟她說,你去,我們就分手。

這幾年來,他時常會夢見她當(dāng)時的表情,從驚訝到平靜,然后一臉淡漠,眼神中除了絕望沒有其他。

當(dāng)時的他太沖動了,太不成熟了,根本不懂得如何用溫和的方式去表達(dá)感情。

迷迷糊糊地想著過去的往事,他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中午了,西檸下課回來,用一只黃色搪瓷盆子打好飯放在桌上。她坐在床邊看書,聽到他翻身的動靜時,才抬起眼來跟他說:“吃飯吧。”

她戴眼鏡的樣子總是顯得有點滑稽,過去他總拿這個笑她,到了今天又看到這張臉上架著眼鏡的時候,他才發(fā)覺在這幾年中,自己竟然是如此想念她。

飯菜都是清清淡淡的,沒有一點兒葷腥,但他走了這么遠(yuǎn)的山路來,早就餓壞了,二話不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

西檸看了他一眼,用他很熟悉的那種刻薄的語氣說:“別嫌棄啊,只有這條件?!?/p>

一句話嗆得他劇烈地咳了起來,嘴里說不了話,只好拿眼睛瞪著她,怎么回事,難道他們兩個就不能好好地說句話嗎?

吃完之后陳暮云把碗放在地上,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問:“你下午幾點上課?”

“下午不是我上,你找我有什么事,現(xiàn)在就可以說了。”

陳暮云像是沒聽到她說的話似的抬頭看了看屋頂上的裂縫,問:“下雨的時候怎么辦?”

“拿盆接著唄。”她回答得輕描淡寫,似乎他這個問題根本就不算是個問題。

陳暮云想了想,說:“我替你修葺一下吧。”

站在空地上看著屋頂上那個曾經(jīng)無比熟悉的背影,西檸疑心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發(fā)生了,她整個上午都陷入一種隱隱約約的恍惚中,根本不敢相信陳暮云竟然真的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在自己眼前。

其實她所有的平靜、淡定全是裝出來的,她根本都不敢正視他一眼,這幾年來,她過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關(guān)于未來和過去,她都極力告訴自己不要多想,每一天醒來都做好自己應(yīng)該去做的事情,不要忘記自己來到這里的初衷,不要敷衍那些好不容易接受教育的孩子。

這樣清苦的生活,她獨自過了三年,但這其中的樂趣也只有自己知道。

她剛來到這里的時候,老校長說,最初學(xué)校只有七八個孩子,到她來時已經(jīng)有三十多個了,支教的老師來一批待不了多久又走了,孩子們上課也是斷斷續(xù)續(xù)的。

當(dāng)時她看著老校長臉上那些深邃的皺紋,就暗自下定決心,自己一定不可以半途而廢。

慢慢地,她跟所有的孩子都混熟了,甚至那些孩子的家長也都把她當(dāng)成自家人,沒有人再把她當(dāng)大城市里來的千金小姐那樣捧著,對她來說,這反而是在城市永遠(yuǎn)無法獲得的一筆財富。

她凝視著陳暮云較之三年前寬厚了許多的肩膀,心里有種暌違的顫抖和悸動。

她不知道他為何而來,他的回避讓她忐忑不安。

一夕之間,她仿佛又變成了當(dāng)初愚笨的小女孩。

5

他們在一起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雖然在不同的城市,但距離并不是最難克服的障礙。

陳暮云幾乎每個周末都會飛過來看她,陪她吃飯,逛街,看電影,看話劇,參觀畫展,或者牽著手一起去某個小酒館看小眾的樂隊演出。她靠在他的肩膀上,覺得這就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了。

但這樣的生活是建立在過度揮霍之上的,有一次西檸忍不住問:“你干嗎每次都飛?當(dāng)初不是坐十五個小時的硬座來看音樂節(jié)嗎,現(xiàn)在干嗎這么浪費錢?”

陳暮云撓著頭,一臉的孩子氣:“當(dāng)初那么多人啊,我又是隊長,總不能一個人搞特殊吧。你別說,那次差點要了我的命,十五個小時啊,大小姐,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嗎?腰酸背痛,我回去躺了兩天才恢復(fù)體力啊。”

西檸不知道怎么說,她覺得批評他總是不太好,畢竟他這樣飛來飛去也都是為了見她。

在那一年的交往中,西檸背著陳暮云做了一件事,就是把他每次來回的機(jī)票都收集起來,夾在一個牛皮本子里,那個本子也是他送給她的禮物,不知道為什么居然賣到四百多的天價。當(dāng)時她看到的時候不知道價格,隨口說了一聲喜歡,等看到標(biāo)簽上那個駭人的數(shù)字時,差點沒嚇哭。

結(jié)果陳暮云走了的第三天,她就簽收了一份快遞,拆開一看,居然就是這個本子!

她在電話里又哭又鬧:“你神經(jīng)病啊,神經(jīng)病,我不要,你去退掉,要不我就還錢給你?!?/p>

“傻了吧你,送給你的就拿著,多大的事啊?!?/p>

那是西檸第一次察覺到自己跟陳暮云在價值觀上有著巨大的分歧,他總以為她爸爸是高官,從小肯定也是錦衣玉食的養(yǎng)著,然而她從沒對他說過,其實她是跟著她媽媽長大的。

在她決定去支教的時候,在所有人都站在她的對立面的時候,她心里其實是希望得到他的支持的,只要他說一句。好”,她就會獲得對抗全世界的力量和勇氣。

然而他跟那些人沒什么不一樣,他也說:“支教是好事,但用不著你親自去做,你可以做一些另外的事情,比如資助他們文具、書籍,這些事情也一樣很有意義?!?/p>

“可是……”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可是如果每個人都像你們這么想,有些事情就永遠(yuǎn)不會有人去做了。”

分手的時候,她把那個本子還給他,連同里面夾著的機(jī)票,看著他錯愕的眼神,她才緩緩地說:“當(dāng)初我以為手機(jī)丟了,急得差點哭出來……那是我媽媽送給我的手機(jī),我一直用著它從來沒想過要換。

“我媽媽在離婚之后,一個人租著房子,拿著微薄的收入應(yīng)對著生活中所有的開銷,可是我一點兒也不覺得她可憐,相反,我覺得她很獨立,很了不起,我跟自己說將來我也要做一個這樣的女人。

“我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一個真正有價值的人,而不是活在某種體制中,慢慢地面目模糊,慢慢地喪失理想和勇氣。

“可是你跟我不是一類人,我知道你出生富貴之家。將來你家肯定會送你出國念書,無論成績怎么樣,回國之后都是鍍了一層金,或者根本就不會回來了,留在國外過著很多人想都沒想過的那種悠閑的生活。家里會為你鋪好路,掃除一切妨礙你人生的障礙,這就是我們的不同?!?/p>

在西檸說著這些話的時候,陳暮云感覺自己胸腔里翻滾著前所未有過的憤怒和恥辱,他從來不知道在她眼里,自己是這么一個軟弱無能的人,自己不過是一個仗著家世優(yōu)渥,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富二代而已。

后來的日子里,西檸和陳暮云都會經(jīng)常想起那一天的情形,那天破碎的不止是彼此間的感情,還有被她口不擇言摧毀的,他的自尊心。

從那天之后,他們再也沒有主動找過對方。

原來最幸福的事情,也是最脆弱的事情,西檸坐在陳舊的大巴上,看著窗外一望無際的稻田,悲哀地想,我們的愛情原來只是那么短暫的慰藉。

第一天晚上,她蒙在被子里哭了很久,第二天腫著兩只眼睛跟著老校長走進(jìn)破破爛爛的教室,那些孩子用參差不齊的聲音喊著“范老師好”的時候,她的眼淚又淌下來了。

6

隔著三年的光陰,兩個人坐在原始的木頭凳子上看著夕陽,一時之間,彼此心頭都有著萬千感慨。

“你這幾年都做了些什么?”最終還是西檸打破了沉默。

陳暮云像是早就做好了準(zhǔn)備,清了清喉嚨,慢慢地說:。第一年,我花了一些時間把西北和西南走了一遍,在林芝住了兩個月,然后跟著一伙人去爬珠峰。哈哈,別看著我,沒登上去,又不是專業(yè)登山者。然后去看了看傳說中的絲綢之路……嗯,差不多就是這樣,第一年。

“第二年我去了東南亞,買了很多東西回來賣,賺了一點錢又出去了,再買些東西接著賣,反正就是這么回事吧,賺點盤纏,為去非洲做準(zhǔn)備。

“去非洲比我想象中簡單一些,我在毛里求斯待了一陣子,你真應(yīng)該去看看那里的海,那才叫藍(lán)色啊。馬達(dá)加斯加我也去了,真是太刺激了……好像這三年來,我也沒干什么,不過你問起嘛,我就隨便說說咯?!?/p>

西檸一直側(cè)著臉看著他,她想起了以前他們在一起時,她在某本書上讀到的一個故事。

那是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生活在與世無爭的地方,有一間小小的院子,院子里種著一棵高大的槐花樹,他們沒有孩子,過著清貧但安寧的生活。

忽然有一天,丈夫?qū)@一切感到十分厭倦,他在一個夜晚留下一封信,悄然離去。

那封信的內(nèi)容無非是覺得人生就此看到結(jié)局讓他心有不甘,決心去見識一下外面廣闊天地之類的話。妻子在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看到這封信,沒有哭也沒有破口大罵,她很平靜地將信收起來,像往常一樣給幾只雞喂食,然后坐在槐花樹下繼續(xù)繡著昨天沒修完的手帕。

一晃多年過去了,丈夫背著行李回來了,他的兩鬢已有若隱若現(xiàn)的霜白,可是說話的語氣里有著從前沒有的驕傲,他說,你這一生就在這一棵樹下,一間院子里消耗完了,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的。

妻子問:“那你在外面的世界,看到了什么呢?”

“我看到日出月落,花謝花開,男耕女織,大千世界,蕓蕓眾生?!?/p>

妻子放下手中的針線,抿嘴一笑,神情悠然自得:“我在這間小小的院子里,這棵樹下一樣看到日出月落,花謝花開,我們所看到的并沒有什么不同?!?/p>

丈夫啞然。

不知為何,西檸會想到這個故事,雖然這故事中所蘊涵的深意用來形容她跟陳暮云之間并不恰當(dāng)。

“我來找你,是要給你看一些東西?!标惸涸频难凵窬拖衲翘焱砩系墓卉嚿?,她一抬頭時所看到的那樣。

那個久違的牛皮本子時隔三年再次回到她的手中,她翻開它時整個人都在發(fā)抖,厚厚的本子每一頁上都貼著他的照片,他行走于世界各地的照片。

這些照片的共同點是他的手中都舉著一張紙,那張紙上寫著:陳暮云要帶范西檸環(huán)游世界。

她一動不動地看著那些照片、那句話,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靈魂。

黃昏中溫柔而寂寞的光線照在他的睫毛上,他輕聲說:“這三年,我每一天都在想你,我想什么時候這個本子貼滿了,我就來找你,告訴你,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

“西檸,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我對生命無所要求,但我想做一些事情讓你明白,我不是你當(dāng)初以為的那樣?!?/p>

“我用了三年的時間來證明你當(dāng)初對我的看法是錯的,現(xiàn)在我想聽你說一句對不起?!?/p>

西檸捂著嘴,哭得很難看,她不知道拿這個人怎么辦。

他蹲下來,輕輕地抱住她,這是他生命中失而復(fù)得的珍寶,她的頭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口,就像從來沒有離開過。

編輯/藍(lán)朵朵

藍(lán)朵朵感言:

戀愛故事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仰和理想,最終的離別沒有誰對準(zhǔn)錯。舟舟用她細(xì)心打磨過的文字,洞悉了這一切。這個故事最后打動人的,不單單是失而復(fù)得的愛情,還有那些從來都執(zhí)著于心中所信的,美麗的姑娘和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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