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婧
【故事簡介】:她拋棄了交往三年的初戀男友,做了他的情人,卻引來好友的反目成仇,更被前男友綁為人質(zhì)要挾他……她大概是世上最悲催的情婦了吧!
她是一個杯具,當(dāng)年奚季明在一片玫瑰花海中向她求愛,她瀟灑的拒絕了他,卻在下海陪客的初夜就淪為他的情婦;她拋棄了交往三年的初戀男友,卻引來好友的反目成仇,更被前男友綁為人質(zhì)要挾奚季明……她大概是世上最悲催的情婦了吧!
NO.1
“阿楠,”陳曦仿佛下定什么決心,終于告訴顧楠,“我前兩天和朋友在酒店吃飯遇見宋唯寧了,他問了我許多關(guān)于你的事,不過我沒敢告訴他你現(xiàn)在和奚季明在一起。”
“為什么不告訴他,我現(xiàn)在就是和奚季明在一起啊?!鳖欓汝愱仡A(yù)想的要平靜許多,她拿過一條寶藍(lán)色的裙子,站在鏡子前比畫,“你看這件怎么樣?我覺得顏色很襯我?!?/p>
“阿楠!”陳曦似乎接受不了顧楠此刻的淡然,一把握住顧楠的手腕,強(qiáng)迫她轉(zhuǎn)身直視自己,“奚季明真有那么好嗎,你和宋唯寧三年的感情都比不上?還是說,你其實……是喜歡奚季明的身份地位?”
“你不告訴宋唯寧真相,是因為你覺得他也會這么想,還是你覺得這根本就是事實,所以你身為我的好朋友,理應(yīng)幫我遮羞?”顧楠幽幽地嘆一聲,“陳曦,如果還是朋友,以后就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宋唯寧。你喜歡哪一件,叫人包起來我送你,反正是刷奚季明的卡,不刷白不刷?!?/p>
“顧楠!”陳曦嚴(yán)肅地叫了一聲。
“你生氣了?你這么說我,應(yīng)該生氣的人是我好嗎?”若是陳曦也有一個欠下幾百萬賭債的父親,也許就不這么想了,顧楠嘆氣,要知道,走投無路通常都是被現(xiàn)實逼得,如果她有更好的選擇,她也不想屈辱地留在奚季明身邊。
陳曦恨恨地一跺腳,轉(zhuǎn)身就離開了。
顧楠想叫住陳曦,張了張嘴還是決定算了,就讓陳曦那樣以為吧,最好再原封不動地轉(zhuǎn)達(dá)給宋唯寧,宋唯寧是好人,她不想耽誤他。
走出商場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攢花式樣的街燈漸次亮起,顧楠沒找到家里的車子,這才想起她叫司機(jī)先回去了,她原本計劃著購物之后還要和陳曦去看一場電影,可惜她倆吵架了,然后不歡而散。
家里就有專門的影視廳,是奚季明特意為她設(shè)計的,她剛進(jìn)入奚氏工作的那會兒,休息之余,沒什么別的愛好,就是喜歡看電影。好幾次奚季明打電話叫她去飯局作陪,她都捏著嗓子縮在椅子底下小聲說:“啊,抱歉啊奚總,我這會兒在電影院呢,要不你叫林秘書陪你去吧,這部電影我都看了一半,特想知道結(jié)局是什么?!?/p>
那時奚季明的脾氣還不像現(xiàn)在這么糟糕,或者是他那時偽裝得好,特溫和地說:“那行啊,你安心看電影,明天去公司給我講講都演了些什么,我沒什么時間看,就只能聽聽過癮?!?/p>
她趕緊保證:“一定不負(fù)奚總所托?!?/p>
然后就聽見奚季明愉悅的笑聲,隔著電話,她仿似能看見他的笑,溫柔干凈,又帶著一抹性感的慵懶。
現(xiàn)在想來,一切都遙遠(yuǎn)得像是假的。
不,不,本來就是假的。
才走了一小段路,顧楠的腳就受不了了,她穿的是超細(xì)跟的高跟鞋,鞋跟足有十公分,踩上去,一整只腳就像是直立起來走路,很疼,但是很顯氣質(zhì),也很修腿形。
她不是美女,身材氣質(zhì)也一般,比起外邊那些鶯鶯燕燕,她簡直貧瘠得讓人不忍心多看一眼。為了不丟奚季明的臉面,她買了一大堆美體減肥養(yǎng)顏的產(chǎn)品,就差沒把自己送去整容醫(yī)院組裝一番,當(dāng)然了,就算她有這個魄力去動刀子,奚季明也能把她從手術(shù)臺上拖下來,因為他曾很惡毒地說,他就喜歡她這一副可憐巴巴的笨模樣。
他才長得笨,他全家都長得笨,她在心底悄悄吶喊。
走著走著,忽然聽見背后有人叫她,像是奚季明的司機(jī),顧楠轉(zhuǎn)頭,果然看見那輛趾高氣揚(yáng)的賓利大咧咧地堵在路中間。
“這不能停車吧?”
司機(jī)沒接腔,只是走下車將后車門打開,顧楠這才看見,車內(nèi)坐著閉目養(yǎng)神的奚季明,轉(zhuǎn)著腳尖停了停,然后提著裙子坐進(jìn)去。
討好地親了一下他的臉,問:“你特意來接我的?”
“正巧路過?!鞭杉久鏖]著眼,看都沒看她一眼。
“哪有這么多的正巧?。 鳖欓÷曕止?,心里卻是想,這么突發(fā)的狀況就連她都沒預(yù)計到,除了正巧路過,他還真不可能是特意來接她。
奚季明一路無話,所以車?yán)镬o得連顧楠摳指甲玩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她覺得不自在,于是慢騰騰地收回手,安靜地搭在胸前。
“不玩了?我看你摳得挺起勁的,都快趕上上次摳油畫了。”顧楠上周沒事找事,把他的一幅藏畫給摳得稀巴爛,末了還嘲笑他,說他品位獨特,藏的畫跟狗啃過的一樣。于是他逗了一句“嗯,是狗啃過的”,結(jié)果氣得顧楠三天沒跟他說一句話。
“不玩了不玩了,我要摳也不摳指甲,回頭摳你的畫去!”
顧楠牙癢,她最不待見的就是這三個字,也算是奚季明的經(jīng)典臺詞了。從前她每次同他慪氣,就摔東西玩兒,待她氣喘吁吁再也沒這個力氣時,他就云淡風(fēng)輕地吐出三個字:“不玩了?”
玩你個大頭鬼,顧楠一直想罵他,卻又一直不敢,只能氣鼓鼓地回主臥睡覺,然后他就跟上來,在床上把那些損失一股腦兒地討要回來,所以說商人就是商人,你跟他比奸猾,那永遠(yuǎn)都不是一個段數(shù)。
就像上個月,他叫她去機(jī)場接駕,她耍了個小心眼兒,想著他沒說必須她去,就只派了司機(jī)過去。結(jié)果三更半夜的,她被他從床上拖下來,硬是逼著她一路走去機(jī)場。
他笑得邪惡:“我是沒說必須你親自去接,但我也沒說你可以不用去,既然車子已經(jīng)被司機(jī)開走了,那你就走著過去吧,我在前面開車給你帶路,絕對不叫你走冤枉路?!?/p>
六十多公里啊,她走了不到十分之一就跟死過一回一樣,她坐在地上又哭又鬧,再也不肯走一步。
他這才慢條斯理地從車上下來,然后問她:“以后我出差回來,是你去接機(jī),還是司機(jī)去?”
好女不吃眼前虧,她吸著鼻子保證:“我去,我?guī)е緳C(jī)一起去!”
他終于滿意了,然后像撫摸一只小狗一樣摸她的頭:“那回去吧,我餓了?!?/p>
于是很沒有懸念地,她在床上又死了一次。
NO.2
顧楠最初認(rèn)識奚季明的時候,沒看出他是這么一個衣冠禽獸,比起那些放蕩不羈天天上社會版頭條的公子哥兒,只被拍到與大明星方如妍拖手夜游的奚季明簡直是一專情好男人。
第一次和奚季明過招的時候,方如妍也在場,兩個人似乎在吵架,方如妍又哭又鬧地鉤著他的脖子,剛踮起腳去親他,她就很不合時宜地抱著一大摞資料闖進(jìn)去了。
幾乎是第一反應(yīng),她立刻蹲下身裝作在地上找東西,嘴里還喃喃自語地說著:“咦,我的隱形眼鏡呢?”
顧楠想好了,他們?nèi)羰菍嵲诓恍牛土ⅠR把隱形眼鏡從眼眶里摳出來,雖然不衛(wèi)生,但至少有證據(jù)顯示她的無辜和清白。
也許是她的演技太差,奚季明當(dāng)即就笑出聲來,她蹲在地上尷尬得要死,然后看見一雙黑色的皮鞋停在自己面前。
他蹲下身子與她平視:“我?guī)湍阏野?!?/p>
顧楠幾乎要哭出來,方如妍卻已經(jīng)哭出來,她沖上來,抓著奚季明的肩膀就開始搖。不愧是專業(yè)演員出身,表情,臺詞,眼淚,無一例外都拿捏適當(dāng),聽得她都覺得奚季明不厚道,不懂得憐香惜玉。
可奚季明只是說:“如妍,別鬧了,這位小姐還要布置會場?!比缓笏D(zhuǎn)頭,問她,“對嗎?”
顧楠崩潰,這奚季明太不厚道了,居然把她一個打醬油的扯進(jìn)去,可奚季明是她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得罪他的后果不言而喻。所以她只能硬著頭皮,在奚季明如炬的逼視下,沖著方如妍苦笑:“是啊,方小姐,我……我……”
明星就是明星,就連摔門而去的背影都閃爍著星味,不等她“我”完,方如妍就離開了。于是她大舒一口氣,不想,一轉(zhuǎn)眼,就聽見奚季明問:“找到隱形眼鏡了嗎?”
顧楠石化了,默默地低下頭,默默地伸手去揉眼睛,然后默默地將一只隱形眼鏡從眼眶里挖出來。
奚季明怔了一秒,然后愉悅地笑起來。
再次見面已經(jīng)是一個多月以后,公司舉辦聯(lián)歡晚會,因為可以帶家屬,所以顧楠興致很高,很早就帶著宋唯寧入場去吃免費(fèi)的餐點,順便湊熱鬧。
當(dāng)晚有抽獎,顧楠很幸運(yùn)地被抽中神秘大獎,她喜滋滋地上臺領(lǐng)獎,幻想著獎品就算不是一臺電視機(jī),至少也是一臺微波爐,因為她所在的奚氏集團(tuán)子公司的主打產(chǎn)品就是電器。
結(jié)果主持人卻宣布說,神秘大獎是與總裁奚季明共舞一曲。
由于她失望的表情太明顯,跳舞的時候,奚季明忽然問她:“你以為獎品是什么?”
她討好地笑:“能和總裁共舞,是我莫大的榮幸。”
他笑一笑:“是嗎,那真是太遺憾了,我還想著重新補(bǔ)給你一份獎品?!?/p>
“???”
他繼續(xù)誘惑:“其實現(xiàn)在說也來得及?!?/p>
“真的?”她沖動了,“嗯,其實就算不是電視機(jī),微波爐也不錯?!?/p>
奚季明怔了一下,然后愉悅地笑起來:“很好,你讓我對奚氏名下的家用電器市場很有信心。”停一秒,又說,“回頭我就叫林秘書送一套組合家電給你?!?/p>
聯(lián)歡會結(jié)束后,公司人事大調(diào)整,顧楠很幸運(yùn)地被分去總經(jīng)辦。
身為總經(jīng)辦的秘書,陪老總外出應(yīng)酬是基本工作,偶爾,奚季明去外地出差也會帶上她,美其名曰說剛好給他做翻譯。
可她大學(xué)學(xué)的專業(yè)是德語,除了德國,她居然還跟著奚季明去了日本,法國,意大利,而且每到一個地方,他都會陪著她四處逛一圈,而同行的林秘書顯然沒她這么好命,經(jīng)常通宵地檢查資料和合約。
顧楠不是木頭,她隱約覺得這已經(jīng)超出一個老總對秘書的關(guān)照。
后來事實驗證,她的擔(dān)憂不無道理,即使再有品位的人,也會有放棄滿漢全席改吃大蔥卷餅的一天。
在日本東京著名的表白圣地彩虹大橋,奚季明向她表白了,顧楠被圍在一片白玫瑰花海中,目光呆滯得仿似智障兒童。
那天剛巧下過雨,雨后初晴,與彩虹大橋遙遙相對的是一泓雨后彩虹,她站在橋上,看著七彩光芒下的奚季明,忽然間害怕得不得了。
她和宋唯寧在一起三年,約定好等彼此穩(wěn)定下來就結(jié)婚,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離開宋唯寧,也從未想過她會和另一個男人牽手擁抱親吻。她的心,似乎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給了宋唯寧,可是這一刻,她慌了,因為她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動搖了,她似乎在自己的心里看見另一個人。
她害怕急了,在奚季明炙熱的注視下慌張地忘記了一切,于是她推開他,然后踩過那些漂亮的玫瑰花,落荒而逃。
奚季明之于她,太遙遠(yuǎn)太不真實了,就像是七十六年回歸一次的哈雷彗星,終其一生,尋常人也只能看見一個瞬間。
再多,便是奢望。
只是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到最后,她居然以另一種方式來到他身邊。
顧楠后來想,悲劇之所以謂之為悲劇,是因為它的結(jié)局永遠(yuǎn)不是人們想要的那一種。
她那時希望,她最終能成為奚季明記憶中的一顆朱砂痣,就像是奚季明的那一片玫瑰花海,最后沉淀為她夢境中的一片白月光。
可惜,天不遂人愿。
NO.3
這幾天奚季明不在國內(nèi),他的一個發(fā)小要結(jié)婚,于是發(fā)動所有的朋友一起飛往南亞的一座小島籌備婚禮。顧楠見過這位準(zhǔn)新郎汪少,每次在飯局,他都左擁右抱不亦樂乎,怎么看也不像是甘心被婚姻束縛的人。不過她一向眼光不準(zhǔn),比如奚季明,她從前居然覺得他不近女色,還悄悄懷疑他有可能不行,所以才一直沒有緋聞,可實際上他如狼似虎,在床上簡直比禽獸還禽獸。
奚季明原本想帶她一起去,可顧楠不樂意,臨行前一晚吃了一大把瀉藥,沒辦法,他只能一個人去。她還覺得不解氣,于是在一旁故作惋惜地說:“唉,可惜方小姐如今有了新男友,不然你倒是可以帶她一起去。”
他原本已經(jīng)走出了門口,聽見這句話又倒了回來,她嚇了一跳,抓著被子緊張地說:“你可別亂來,我腹瀉,小心我拉你一褲子?!?/p>
他不怒反笑,摸了摸她的頭,然后故作高深地說:“其實我和如妍,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想的哪樣?
她從來都懶得去想,一男一女,能有什么好事!
在別墅無聊地看了兩天老電影,顧楠終于決定出去曬一曬太陽,打電話給陳曦,結(jié)果陳曦口氣不善:“顧小姐,你有資本家男友養(yǎng)著,我可沒有,我還要掙錢養(yǎng)家,如果你沒別的事,我就去忙了?!?/p>
從頭至尾,顧楠只說得上一句話,那就是,拜拜。
好吧,拜拜就拜拜,一個人也能玩。
在街上游蕩一圈,經(jīng)過母?!链蟮臅r候,顧楠忽然想進(jìn)去轉(zhuǎn)一轉(zhuǎn),聽說奚季明捐了一幢科技樓給×大,她不厚道地猜想,那幢科技樓是被命名為“季明樓”,還是“奚氏樓”,不管哪一種,她都覺得挺惡俗的。不過如今就時興這個,如果奚季明愿意,他還能以旗下的馬桶公司捐一個“馬桶廣場”,反正有錢就行,管你是馬桶還是碗。
傍晚時分的校園總是分外熱鬧,從前讀書的時候,每到這個時候,宋唯寧就跑去女生宿舍樓底下等她,然后兩個人一塊兒去食堂吃飯,吃完飯又手牽著手去水房打水。路過宿舍樓前的那一排小超市,宋唯寧就進(jìn)去買一瓶酸奶給她。
顧楠那時有輕微的便秘,說起來就挺尷尬的,可宋唯寧從陳曦那兒聽來后,居然一本正經(jīng)地對她說:“以后早晚喝一瓶酸奶,我聽說這對便秘挺有用的?!?/p>
那一刻,顧楠殺了陳曦的心都有。
她多不容易才在宋唯寧面前營造出一種“我很可愛,我很淑女”的氛圍啊,可淑女能便秘嗎,便秘能可愛嗎?
交友不慎!
看見操場有男生在打球,顧楠就圍上去看,她今天穿了卡通T恤和淺粉色運(yùn)動褲,整個人顯得格外年輕,所以沒坐一會兒,就有男生大著膽子上來要電話號碼。
她有點想哭,她和宋唯寧就是這么開始的,她在場邊看他打了三個月籃球,然后他跑來向她要電話號碼。
“同學(xué),我是新來的輔導(dǎo)員?!鳖欓f得一本正經(jīng)。
男生有些尷尬,摸了摸頭:“那老師,我回去打球了?!?/p>
“好,去吧?!鳖欓谛睦镄﹂_了花,目送男生跑回場地中央,一轉(zhuǎn)頭,看見十來米外并肩站著的宋唯寧和陳曦。
有那么一瞬間,顧楠想要跑,可當(dāng)她看見陳曦伸手牽住宋唯寧的手時,又改變主意了,于是沖著他們揮手:“真巧啊?!?/p>
陳曦尷尬地點頭,宋唯寧卻是問:“阿楠,你現(xiàn)在過得好嗎?”
顧楠笑:“好,好得很。”
宋唯寧一怔,然后口氣很酸很酸:“自然是很好,奚季明有錢有勢,你要什么沒有,我要是你,我也會跟著奚季明,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總比跟著一個窮小子好千萬倍?!彼鋈环词治兆£愱氐氖郑缓笈e到顧楠面前,“但陳曦就不同了,她不嫌我窮,也不嫌我沒車也沒房,我請不起她吃大餐,我只能帶她去吃大排檔,可是阿楠,你看我們多幸福,你呢,奚季明愛你嗎,你又愛他嗎?”
顧楠幾乎要哭出來了,每個人都這么看她,陳曦是,宋唯寧是。她艱難地笑了一下:“呵呵,你真會說笑,對了,我忽然想起還有事,先走了!”
她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就跑,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當(dāng)著他們的面就哭出來。她不要這樣,她會不安心的,宋唯寧也會放不下她的,她已經(jīng)不幸福了,不能再阻撓別人的幸福。
晚上接到陳曦的電話:“對不起顧楠,我一直喜歡宋唯寧,他也愿意給我一個機(jī)會試試,所以我們以后還是不要做朋友了吧。至于你和奚季明,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宋唯寧真相,他一直以為是奚季明強(qiáng)迫你?!?/p>
她握著電話,好一會兒才輕輕地說了一個字:“好?!?/p>
這下子,她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NO.4
是夜,顧楠沒睡好,還做了噩夢。
夢到宋唯寧抱著她哭著說不要分手,可是不分手怎么成呢?父親欠了幾百萬賭債,地下錢莊的人要不到錢,就跑來找她,她被人堵在黑漆漆的小巷里,除了哭,就只能哭,然后哭著哭著就暈過去了。
她睡得很難受,幾次掙扎著卻醒不過來,朦朧中似乎又有什么重物壓在她身上,堵得她胸口又悶又緊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終于從睡夢中睜開眼,黑暗中,她看見奚季明那一雙亮閃閃的眼。
她一怔,伸手去推他。
他的吻落下來,帶著含糊的呢喃:“小楠,乖。”
奚季明是接吻高手,很快就感覺到顧楠動了情,她像是一片漂浮在水面上的落葉,一會兒被他按著沉下去,一會兒又被他頂著浮上來。
顧楠害怕極了,夢魘和現(xiàn)實混為一體,讓她覺得自己就要死了,五臟六腑都被他撞得移了位,嘴唇早就咬破了,胃也隱隱在抽痛。她滿頭大汗,很想呻吟兩聲,叫聲宋唯寧,叫聲陳曦,叫住所有不要她的人。
只是,他們有誰會聽見呢?陳曦不要她了,她們曾經(jīng)那樣的要好,一個碗里吃飯一個杯子里喝水,就連夜晚上廁所也會陪著對方,可是現(xiàn)在,她把陳曦也弄丟了,連同宋唯寧一起丟失在了那個永無的夢境中。
“怎么出了這么多汗?”察覺到她的異常,奚季明的速度緩下來,他打開燈,燈影里,顧楠的臉泛著一種不自然的酡紅。
“小楠,小楠!”
似乎有人在叫她,是誰呢,顧楠想,這個聲音很熟悉,仿佛天天都響起在耳邊,然后她又聽見有人在說話。
“她怎么還沒醒?不是說胃潰瘍嗎?”
“這個,顧小姐先前就有點感冒,現(xiàn)在誘發(fā)低燒,所以肺部有點發(fā)炎……而且……”
“而且什么?總之不管她得了什么病,你們必須得把她給我治好了!”
“而且顧小姐懷孕了,懷孕三周,但是有點流產(chǎn)的先兆……”
懷孕?是她懷孕了嗎?那幾個月后是不是會有一個小奚季明?長得和奚季明一模一樣,眉毛又粗又濃,就像是蠟筆小新?那她的寶寶會不會和蠟筆小新一樣,色色地跟在漂亮姐姐屁股后面唱大象歌?
迷迷糊糊地,她無聲地哼唱起來:“大象,大象你的鼻子為什么這么長……”伴著那歌聲,眼前那縹緲的燈光又暗下去了,然后越來越暗,越來越暗,直到化為一片無盡的深黑。
顧楠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只能蜷曲在原地,忽然頭頂又出現(xiàn)了亮光,她抬眼,然后看見渾身是傷的父親被那些人推進(jìn)來。
那些人問她:“顧小姐,你是乖乖還錢,還是要我們留下你爸爸的一條腿?”那些人又說,“有人出價五十萬買顧小姐的初夜,顧小姐應(yīng)該不會覺得價錢低吧?”
她不知道這個價錢低還是高,只是像條死魚一般被人洗干凈放到床上。
然后是死一般的靜謐。
接著,門嘎吱一聲開了。
最后傳入兩個男人的聲音。
一個說:“胡鬧,你帶我來這兒做什么?林秘書,你是不是不想在公司干了,居然敢瞞著我搞小動作?”
另一個聲音有點委屈:“奚總,這次不一樣,裕華那邊送來的女人居然是……居然是顧秘書!”
“什么?你是說顧楠?”
下一秒,遮在身上的被子就被人掀開了——最后一塊遮羞布,就這么沒了,她赤裸裸地出現(xiàn)在奚季明的視野里,一臉木然。
“該死,你怎么在這兒?”
她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你走,我不要陪你上床,我要換客人?!?/p>
“為什么?”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眼里是她看不懂的深邃。
為什么要問她為什么,那是她隱藏在心底的小秘密啊,她一直想著,在她老得沒牙的時候,將那一片白月光拿出來細(xì)細(xì)懷念,結(jié)果……她別過臉,小聲地哭起來:“好吧好吧,不換了,反正是誰都一樣!”她有什么資格選擇呢,她是妓女,他是金主,其實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想到這兒,她哭得更厲害了,終于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睜開眼,然后看見雪白的天花板以及奚季明布滿血絲的眼。
奚季明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伸手抱過她:“乖,不哭,我在這兒?!?/p>
顧楠一怔,然后又哭了。
他在這兒,可他也在夢里,他揭開她最后的遮羞布,讓她再也沒辦法和他處在相同的地位。
她是卑微的,這是誰都改變不了的事實。
NO.5
顧楠出走了,避開看護(hù),避開門口打瞌睡的林秘書,一個人悄悄地從醫(yī)院的后門逃走了。
奚季明今天沒來醫(yī)院,聽林秘書說,奚老爺子中風(fēng)了,林秘書還分析說,奚家子孫眾多,估計爭產(chǎn)的時候會有一場惡戰(zhàn),奚季明身為長子,是眾矢之的。林秘書叮囑她:“顧小姐,這幾天你可別給奚總?cè)锹闊?,關(guān)鍵時刻,錯一步就滿盤輸?!?/p>
顧楠撇嘴,她對這些沒興趣,她只知道自己得走了,奚家的門楣那樣高,她高攀不起。她也不想等到有一天,滿世界的新聞都在議論她,說她一個下賤的妓女,妄圖母憑子貴嫁入豪門。
那樣子,陳曦和宋唯寧一定會更看不起她,而奚季明,她苦澀地鉤了鉤唇,奚季明從前有一次喝高了,在床上拼了命地折騰她,最后他忽然說:“為什么要在拒絕我之后重新來到我身邊?為什么要用這種方式來踐踏我對你的感情?你知不知道這讓我覺得惡心,覺得自己被羞辱了?”
她當(dāng)時就哭了,鉤著他的脖子哭得分外傷心。她知道自己的眼淚不值錢,疼了哭,累了哭,不開心也哭,肚子餓還哭,可是那一刻,她卻是真真正正地心疼了,想哭了,她難受得死去活來,比奚季明逼著她去和宋唯寧說分手的時候還難受。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長得她幾乎要將所有的前塵往事忘記,那些不忍提起的種種紛紛化作塵埃,撲上來,嗆得她心臟的某個部位難受得要死,卻也短得仿似是在昨天,一切的一切都?xì)v歷在目,她清晰地記得所有的不堪和屈辱,忘不掉,也沒辦法忘。
所以,她一早就告訴自己,總有一天,她是要離開的,是要一個人過活的。
記憶無法抹去,她能做的,只有逃開,遠(yuǎn)遠(yuǎn)地逃開。
逃跑計劃實施得很不順利,好不容易排隊輪到顧楠過安檢,還沒跨過安檢處的那一扇門,她就被人抓住了。
奚季明的聲音不大卻很霸道:“你想往哪兒跑?”
她繃緊身體慢慢推開他,動了動唇,還沒想好應(yīng)該說點什么,就聽見宋唯寧的聲音。
他走過來,從奚季明的懷中拉過她,然后說:“我們說好了,一起去上海?!?/p>
“你們?”奚季明的臉色瞬間就陰沉下去,如果說他的死穴是顧楠,那么,宋唯寧就是他死穴的核心。
顧楠最初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幾乎每晚都做噩夢,他不知道她夢見了什么,只是聽見她說:“唯寧,唯寧救我,我不要和奚季明一起,不要!”
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放在了砧板上,然后用刀一遍一遍地砍著切著,碎成千片萬片,再也拼湊不起來。他一直忍著,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他安慰自己,他有的是時間,他有的是機(jī)會叫她愛上自己??扇缃窨磥?,他好像錯了,無論他如何努力,如何用心,他始終都輸在了起跑線——他遇見她的時候,她的身邊已經(jīng)有了一個宋唯寧,他取代不了,也戰(zhàn)勝不了。
看著面色幾變的奚季明,顧楠忍不住上前一步,然而下一秒,她就被宋唯寧抱入了懷中。
宋唯寧說:“奚先生,阿楠欠你的錢我們一定會還給你?!蓖R幌?,又問,“奚先生,我們現(xiàn)在可以走了嗎?”
奚季明終于動了一下,他盯著顧楠,慢慢牽起一抹笑:“走?你們想帶著我的孩子往哪兒走?”
“孩子是我的?!彼挝▽幚洳欢〉孛俺鲆痪?,驚得顧楠驀然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宋唯寧他……她內(nèi)疚地低下頭,宋唯寧對她的好,勢必是報答不了了。女人的心很奇怪,一旦變了心,就再也挽回不了。
“我不信你,我要她自己說,孩子是誰的。”奚季明只覺得胸口有什么東西堵得慌,可他還是不愿意去面對。
然而顧楠卻是說:“對不起。”
“那你們走吧。”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奚季明才說出這么一句,他先一步轉(zhuǎn)過身。從前的每一次,都是他看著她離開,這最后一次,就叫他先離開吧??磳Ψ诫x開的背影,其實很心酸。
NO.6
顧楠的眼光一向不準(zhǔn),這一次,她又看走眼了。
當(dāng)宋唯寧紅著眼睛將她關(guān)進(jìn)一間小黑屋的時候,她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可以去死了,曾經(jīng)朝夕相處了三年的前男友,居然也會綁架她,哦,不對,宋唯寧說這叫報復(fù)。
宋唯寧說:“阿楠,我知道是奚季明強(qiáng)占了你,你放心,奚季明很快就要完了,他再也困不住你了。奚家二少說了,只要我能把奚季明引出碧城,叫他趕不上給奚老爺子送終,事后就給我兩百萬,阿楠,等拿到錢,我就陪你去醫(yī)院把孩子打掉,然后我們重新開始!”
原來是奚二少通風(fēng)報信,難怪宋唯寧會及時出現(xiàn)在機(jī)場,顧楠雙手護(hù)住平坦的小腹,心跳快得無法控制,她覺得整個世界都瘋了,奚二少瘋了,宋唯寧瘋了,就連她也瘋了,她怎么就非要在這個時候逃跑呢?難道真如林秘書說的,她除了會給奚季明找麻煩,就還是找麻煩?
她在小黑屋里待整整四天,除了沒有自由,生活不大方便,宋唯寧對她還是很照顧的,畢竟,宋唯寧本性不壞。
第五天的時候,顧楠還沒睡醒,就隱約聽見有人在門外叫自己的名字,她仔細(xì)一聽,居然是陳曦。她激動,撲到門上就喊:“陳曦,陳曦是你嗎?快救我出去!”
陳曦的聲音有些遲疑:“阿楠,那你先答應(yīng)我一件事?!?/p>
顧楠一怔,隨即明白陳曦的意思:“你放心,我出去之后不會報警的,唯寧不是壞人,他只是被人利用了?!?/p>
陳曦這才放心:“我信你,我這就放你出來?!?/p>
然后是叮叮咣咣撬門的聲音。
門剛被撬開,顧楠還沒跨出來,就見宋唯寧端著早點站在陳曦背后:“你們這是在干嗎?”
顧楠的心一顫,余光瞟見桌上擱著的手機(jī),一把抓過來握在手中,她一向記不住奚季明的電話,此時此刻,更是連一個數(shù)字都想不起來。她覺得自已就要哭出來了,手指在電話上一通亂按,然后裝模作樣地將手機(jī)舉到宋唯寧面前說:“我已經(jīng)報警了,你現(xiàn)在放了我還來得及。”
宋唯寧的臉色一變,啪的一下將早點扔在地上,奶白色的豆?jié){灑了一地,看得顧楠觸目驚心。
他走上前,神情絕望得讓顧楠不忍心看:“你報警了?阿楠,你就這么護(hù)著奚季明?你明知道我不會傷害你,你為什么就不能配合我在這里多待幾天?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奚季明了,我騙她說你在上海出了事,你為什么就……阿楠,你為什么要幫他,這是他罪有應(yīng)得的,如果不是他,我們也許都結(jié)婚了……”他轉(zhuǎn)過頭,又對陳曦說,“還有你,你居然騙我,你太叫我失望了。”
“唯寧,我……”陳曦唯唯諾諾,卻是不敢說話。
顧楠試圖讓宋唯寧冷靜下來:“唯寧,你聽我說,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奚季明沒有強(qiáng)占我,是我自愿和奚季明在一起的,我愛他,我真的愛他……”
“你騙我!”宋唯寧搖頭,眉眼間滿是隱忍不發(fā)的怒火,“我們一直好好兒的,你怎么會突然愛上別人?”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其實早就愛上他了,在我們還沒分手以前,因為我那時候沒想過離開你,所以我拒絕了他??墒俏▽帲松娴挠泻芏嘁馔?,我爸爸欠下賭債,我被人逼著去做妓女,然后……”
“夠了!別說了!”宋唯寧僵立在原地,苦苦地笑起來,“原來你愛他……那你為什么還要走呢,為什么要叫我覺得還有希望,還能和你在一起……”
“我……我只是沒辦法釋懷,我總覺得我配不上他……我整天給他惹事,故意惹他生氣,其實不過是想讓自己覺得,他愛我,哪怕我曾經(jīng)做過妓女。”
屋子里慢慢安靜下來,三個人就這么奇怪地僵持在原地。
忽然,窗外傳來奇怪的噪音,震得顧楠耳膜疼,然后還未容她去猜這是什么,就見房間的門被人一腳自外面踹開。
幾乎是同一瞬,三個人一起望向門口,只見奚季明帶著一群人,迅速地包圍了他們。
“奚季明,”顧楠咽了一口口水,卻是說,“放了唯寧,他也是被人利用了,你看,我好好兒的,孩子也好好兒的?!?/p>
奚季明盯著她的眼,一瞬不瞬:“還有呢,要不要送你們一起去上海?”
顧楠一直知道奚季明刻薄的時候很刻薄,可是這一刻,她還是覺得有點受不了,傻傻地站在原地,就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
“小楠?!?/p>
卻是從手中握著的手機(jī)傳出來,她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剛才胡亂按中了重?fù)苕I,而上一通電話,正好是宋唯寧打給奚季明的,所以……
她慢慢抬起眼,她剛才說的話,他都聽見了?
“小楠,我們?nèi)|京,我們重新再來,一切就從彩虹大橋開始?!鞭杉久髟陔娫捓镎f。
尾聲
奚老爺子的中風(fēng)只是虛驚一場,調(diào)理半年后,逐漸又恢復(fù)精神,于是整天吵著要看看未來的長孫。但奚季明卻一直沒有回國,他帶著顧楠到處旅行,只偶爾發(fā)回一些照片。每到這個時候,奚家的用人就會看見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奚老爺子摸著電腦屏幕上大兒媳婦的圓肚皮,兩只眼睛亮得跟燈泡一樣。
宋唯寧和陳曦一起去了上海,陳曦對顧楠說:“以后還是別聯(lián)系了吧。”
顧楠當(dāng)時在機(jī)場哭得仿似淚人,卻還是點頭答應(yīng)說好,她很清楚,他們?nèi)齻€人,始終是回不到從前了。
好在,她還有奚季明和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