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漢光

沒人知道王樹國有多少錢，錢多了，就有人來打他的主意，給他戴上專家、學(xué)者、委員……等等高帽。當(dāng)然，每一頂高帽都是要花錢買的。王樹國開始還好奇，可高帽戴多后，就覺得很無聊。

這天，王樹國又收到一封信，邀請他加入《世界名人大典》，收費888元。王樹國把邀請信揉作一團，丟進廢紙簍里。《世界名人大典》的編輯卻咬住王樹國不放，他們隔三岔五打來電話，力勸他入典。王樹國說：“我不想加入《世界名人大典》，你們趁早死了這條心吧?！睂Ψ礁目谡f：“你介紹別人加入也可以。作為介紹人，你能享受到六種好處。第一種好處是……”

王樹國不勝其煩，心想，我干脆捉弄捉弄他，于是打斷對方的話說：“好吧，我介紹汪汪加入你們的《世界名人大典》?！?/p>

對方如獲至寶，趕緊問汪汪是什么人。王樹國說：“汪汪是我的門衛(wèi)?！彪娫捘穷^很爽快地說：“門衛(wèi)也行，請你簡單介紹一下汪先生的情況，我記一記?！蓖鯓鋰f：“汪汪今年三歲，有四條腿，一個大尾巴，喜歡吃生肉，偶爾也吃屎。你記清楚沒有?”對方猶豫了一下，問：“你說的不是狗嗎？”王樹國大笑說：“對，我說的就是一條德國狼狗。你看它能不能入名人大典？”

電話那頭終于啞了，再也沒有一點回音。王樹國放下聽筒，哈哈大笑。

出人意料的是，一個星期后，《世界名人大典》的主編親自來找王樹國。主編侃侃而談，說現(xiàn)在提倡動物是人類的朋友，既然是人類的朋友，就應(yīng)該享有和人一樣的權(quán)利。人可以入《世界名人大典》，狗為什么不能入？可惜，以前從來沒有人給過動物這種應(yīng)有的地位。他稱贊王樹國有遠(yuǎn)見，開歷史先河。不過，狗畢竟和人不同，年紀(jì)又小，入典要特殊處理。

王樹國問要怎樣特殊處理，主編說：“我們編《世界名人大典》是十分慎重的，入典者必須年滿十八歲以上。如果不滿十八歲，又非入典不可，那么每差一歲，就要加收500元。汪汪差l5歲，就要加收7500元。另外，汪汪不屬于人類，只能算特殊名人，要收特殊名人費兩萬元。我知道，兩三萬元，對王老板來說是毛毛雨啦。”

王樹國想，誰敢把狗收入《世界名人大典》？明明是要白騙我兩萬多元。想得美，看老夫耍耍你。于是王樹國說：“等書印出來后，我再一次性付錢。”主編說：“也好?！本妥吡?。

原以為事情到此結(jié)束了，可是，半年后，主編再次登門拜訪，還帶來一本比磚頭還要厚兩倍的書，書名正是《世界名人大典》。主編把書交給王樹國說：“請你翻開書看看，汪汪在第2004頁?！?/p>

王樹國把書翻到2004頁，上面全是和螞蟻一樣小的字，左看右看也不見汪汪的條目。主編遞過來一個放大鏡，從放大鏡里，王樹國才看清第1234位世界名人正是汪汪。介紹汪汪的條目，全文如下：汪汪，男，祖籍德國，身懷絕技，能四肢奔跑如飛，對防盜學(xué)深有研究。這是正文，正文下面附有汪汪的住址和電話，當(dāng)然都是王樹國的。

王樹國看得目瞪口呆，放下放大鏡罵道：“荒唐!”主編嚴(yán)肅地說：“我們從來是說到做到的。書已經(jīng)印出來了，還望王老板不要食言，一次性付清27500元。”

王樹國不想再讓主編糾纏下去，只好給了他兩萬多元。主編高興極了，臨走放下那本《世界名人大典》，說是送給汪汪的樣書。此后，王樹國每次出門遛狗，都帶著那本《世界名人大典》，碰見熟人就說：“我牽的是一條世界級的名人哩。”他把書翻給熟人看，熟人個個笑彎了腰。

汪汪入了《世界名人大典》后，還真有了名人效應(yīng)，它收到的信件比王樹國收到的還多。

這天，汪汪又收到一封信，邀請它去一個旅游勝地開“特殊人才研討會”。王樹國突發(fā)奇想，干脆讓汪汪去參加這個研討會，看那些人怎么安排這條狗，于是就給汪汪報了名。

王樹國帶著汪汪，按時來到那個旅游勝地。這種研討會是要交會務(wù)費的，每人5000元。跟入《世界名人大典》一樣，汪汪因為身份特殊，要多交很多錢。

替汪汪交會務(wù)費時，王樹國才知道，組織這次研討會的，正是《世界名人大典》的主編，大家都叫他李總。李總還認(rèn)得王樹國，主動過來跟他打招呼，還親熱地?fù)肀Я艘幌?。王樹國?dān)心交了錢卻被拒之門外，就提醒說：“李總，你可要一視同仁，讓汪汪和其他人一樣，同場開會喔!”李總說：“王先生，你只管放心?！?/p>

第二天，研討會開始了，王樹國牽著狗走向會場，心里想：姓李的，這回我看你怎么辦？正想著，站在會場門口的小姐就遞給王樹國一只塑料袋。王樹國莫名其妙地問：“給我袋子干啥？”小姐微笑說：“這是專門給特別貴賓方便用的?！痹瓉硭麄兣鹿吩跁錾侠喝瞿?，想得倒挺周到。

進了門，就有一位小伙子迎上來，檢驗汪汪的出席證，彬彬有禮地說：“汪先生，請跟我來。”他把王樹國和汪汪帶進了貴賓席。那些沒有資格進貴賓席的人，向王樹國投來羨慕的目光。

所謂貴賓席，其實是會場中間的一個大包廂。一進包廂，王樹國就看見里面有狗、貓、鳥、兔，還有老鼠。他吃驚地問：“怎么把老鼠帶到這種地方來？”老鼠的主人說：“你不是也帶來了一條狗嗎？大家都是來開會的，別大驚小怪?！闭f得也是，狗能成為名人，老鼠為什么不能成為名人呢？

包廂的門正對著主席臺，這樣一來，包廂里的貴賓既和其他與會者隔開，又能同場開會，互不影響。

王樹國本想讓主辦者難堪，沒想到人家輕而易舉就解決了難題。他不甘心，就找到李總，說汪汪不想坐在包廂里。李總問：“汪先生想坐在哪里？”王樹國說：“汪汪想坐在主席臺上?！崩羁傁肓讼胝f：“坐主席臺，要多交3000塊錢的?！蓖鯓鋰f：“行?！彼械氖清X，3000元算什么？李總爽快地說：“好，那我就在主席臺旁邊加個特別席位，讓你和汪汪坐在上面?！?/p>

王樹國決心要難倒李總，就說：“不行，汪汪要坐在主席臺第一排的正中間?！崩羁傉f：“那是大會主席的座位?！蓖鯓鋰f：“汪汪就是要當(dāng)大會主席。”

李總終于皺起了眉頭。王樹國得意地想，你總算被我難住了。可是，一會兒，李總就舒展眉頭說：“王先生，你能給多少錢？”王樹國不相信狗能當(dāng)大會主席，就挑逗說：“要是汪汪能當(dāng)大會主席并在會上發(fā)言，我給20萬?！?/p>

李總居然同意了，他擊掌說：“好，一言為定，20萬，不準(zhǔn)反悔!”話已出口，王樹國只好硬著頭皮說：“絕不反悔!”

李總吩咐王樹國做好發(fā)言準(zhǔn)備，他去跟其他人商量一下。王樹國想，準(zhǔn)備個屁，我就讓狗跑到主席臺上亂叫，我就不信，你敢讓這么多人交錢來聽狗叫!

大約半小時后，李總來跟王樹國說：“行了，讓汪汪上主席臺吧。待會兒，我先來幾句開場白，然后你就發(fā)言?！蓖鯓鋰室庹f：“不是我發(fā)言，是這條狗上去叫?！崩羁偤敛辉诤醯卣f：“知道了，人狗都一樣?！?/p>

在李總的引導(dǎo)下，王樹國牽著狗登上主席臺，一直走到前排的正中間。李總清一清喉嚨，對著話筒說：“女士們、先生們：狗是最早為人類服務(wù)的動物，它有許多特殊的才能，比如狗的嗅覺，比人的嗅覺靈敏兩千倍，在緝毒、搜救等領(lǐng)域發(fā)揮越來越大的作用。狗是人類的好朋友，具備許多人的特性，可以說，狗是最特殊的人才。大會組委會決定稍稍改變會議的議題，讓我們共同來研討狗吧。上古時候，我們的祖先，就把狗奉為神靈，今天，我們也學(xué)一學(xué)古人，把狗推舉為我們的大會主席。下面，請大會主席發(fā)言。”

王樹國希望會場上出現(xiàn)騷動，可是沒有。那些人有的交頭接耳講悄悄話，有的閉目打盹，幾乎沒人往主席臺上看。直到王樹國把汪汪推到主席的椅子上，狗頭冒出了講臺，下面的人才好奇地一齊望上來。

王樹國故意挑逗說：“今天，這條狗當(dāng)大會主席，給你們講話，大家同意嗎？”他等待眾人的抗議，那些人卻齊聲喊：“同意!”他們一個個興致勃勃，連原先打瞌睡的人都抖擻了精神。

汪汪蹲坐在主席的位子，支起耳朵，望著臺下的觀眾。有個人伸長脖子問：“這條狗真的會說話嗎？它怎么還不發(fā)言？

王樹國提醒說：“這條狗叫汪汪，是你們的主席。”那人站起來問：“你是狗主席的秘書吧？是不是你偷懶，沒給主席寫講稿，害得它不知道說什么?”

臺上臺下的人都被逗樂了，全場轟然大笑。汪汪好像聽懂了人話似的，笑聲一停，它就“汪汪”地叫了幾聲。有人大聲說：“主席發(fā)言了。”眾人又一次笑得前仰后合。

叫了幾聲，汪汪就不干了，跳下主席的寶座，夾著尾巴鉆到講臺底下去。李總及時宣布：“大會主席發(fā)言完畢?！?/p>

王樹國萬萬沒有想到，開會的人比自己還要無聊，他怏怏不樂地把狗牽下了主席臺。會后，大家紛紛來看王樹國的狗，都說組委會讓狗當(dāng)主席的創(chuàng)意真是太好了，從來沒見過這么開心的研討會。王樹國不解地問：“這條狗把研討會都攪得不成樣了，你們怎么還高興?”有人悄悄告訴王樹國，這些人都是花公款來游玩的，開會只是個幌子。

果然，只開了半天會，聽了一通廢話，下午就開始游覽名勝古跡，一連游了好幾天。最后還發(fā)了紀(jì)念品，每人一尊狗雕像，汪汪也得了一尊。 ■

（責(zé)編：小川）